顯然，黃超越被林淼的說法給打動了。
他何嘗沒有想過，到喬村來做一番成績，給自己今後的仕途鋪路搭橋。
但事與願違，來到喬村之後，黃超越的心氣很快就被磨平了。
整個喬村，沒有人願意聽一個外來大學生的話，在他們眼裡，這還是一個娃娃。
只要是不會農活，不懂農村人情世故的人，村民們自然不會待見。
就這樣，黃超越頹了。
什麼理想，什麼抱負，統統不值一提。
話說這個Iphone11新款手機的來歷還跟這個背景有關。
在工作之餘，黃超越最大的安慰就是和女友視頻，幾乎每天晚上都要聊上幾十分鐘。
他會把每天發生的事情給女友講述，也會表露自己的想法和心情。
慢慢地，女友就知道了黃超越在喬村的處境。
那真是一個愁雲慘霧了得。
為了鼓勵黃超越振作，也為了變相地讓他在村民面前有面子，顯出與眾不同之處，女友在他生日的時候送了他這部新款手機。
但讓黃超越想不通的是，按說，你用的手機越好，越能顯示能力和身份，這可是在城裡頭包括上學那會通用的顛撲不破的奧義。
但在喬村碰壁了。
因為，這些村民，根本就對Iphone不感冒。
這款手機，在他們眼中，還不如千把塊錢左右的智能機。
一來，不好看，二來，四五千塊錢買部手機，那一定是頭腦子被門縫夾過。
喬村村民就是這麼想的。
黃超越自己不覺得，自打他用了這款手機之後，他與村民們的距離就更遠了。
在村民眼中，黃超越又多了一個標籤：華而不實。
一個人如果不得志久了，就容易沉淪，放棄自己。
就好比黃超越，在喬村早就沒有了當初來的時候那種意氣風發，現在過多的體會是心中無法言說的無力感。
無力感，經歷過的人才知道，那是多麼可怕的一種感覺。
有勁使不出，或者乾脆連力氣就跟手中沙似的不知不覺就漏光了。
而人的本能就是會自我麻痹。
其實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團火，一旦被工作和生活錘鍊得向無力感繳械投降，把自我麻痹當成了慣性之後，火苗也就熄了。
心裡除了灰燼還是灰燼。
鬱悶了這麼久，突然遇到林淼跟他在喬村的地頭上閑扯了這麼多擊中他內心的話，黃超越自然是願意多談一談。
心裡的灰燼似乎遇見了風，又駁起星星之火。
但看看時間，的確是不早了，眼看就要到中午吃飯的時間了。
黃超越說：「我們還有魚塘沒去，趁著還有一點點時間，我們去看了吧，這樣你下午的時間就可以省出來機動了，再說都是順路的事情，你看一眼也不需要花太多的時間。」
林淼其實此刻對黃超越的興趣要大於實地考察的興趣。
但見他這麼一說，自然也就不好再說什麼，表示同意。
「如果你們能留下來就好了，我在喬村可就有說話的人了。」黃超越邊走邊說。
魚塘在村子里的另一頭，也是去村部的方向，距離有些遠，黃超越帶著林淼等人回到車前，開車前往。
也就幾分鐘的車程，很快就來到了喬大壯家的魚塘。
要是平時不下雨，喬村的路還是挺好走的，雖然還不是柏油路面，但也是修整過的，大G穿行其間不成問題。
黃超越下車的時候說：「喬大壯是老支書的侄子，所以人在村子里比較有勢力。」
顯然，黃超越願意跟林淼講這些，是已經將他視作自己人，防患於未然。
別看是在農村，還是喬村這麼一個貧困村，有些人是可不能得罪的。
越是落後的地方越要講究人情。
林淼點點頭，借題發揮地問：「我來之前聽說農村經常會有村霸之類的，喬村有沒有村霸？」
黃超越笑了笑，有種很有發言權的樣子。「現在都不提村霸這兩字，因為要配合上頭的行風評議啥的，但實際上，喬村的村霸之風一直存在，這個喬大壯就是村霸的典型代表，他仗著三叔喬寶路是村支書，可以說在喬村是橫著走的人物，比他三叔還囂張，當然，他也給他三叔出了不少力，換屆選舉的時候他能挨家挨戶恩威並施，投他三叔一票的，給200塊錢，不投他三叔的，那後果就自負。」
「能這麼干啊？」林淼覺得不可思議，脫口而出：「這也太沒有法治觀念了吧？」
「基層農村有基層農村的特點，像喬村這樣的落後村，想到那一步，還得不少年。」黃超越深有感觸地說，「說來也奇怪，以前喬寶路一言堂的時候，喬村跟周邊的村子差距還不算大，現在有了許主任能夠制衡之後，喬村反倒是一落千丈，直接成了溧城所有行政村的副班長，無人撼動。」
「啥是副班長？」邵琪琪詫異地問。
「哦，就是隊伍裡頭最後一個，背鍋殿後的。」林淼解釋道。
黃超越笑而不語。
「你沒有軍訓過啊？」湯小桐跟著起鬨，「我都知道副班長啥意思。」
「早都忘了，再說我們是藝術生，軍訓也不嚴格。」邵琪琪給自己辯白。
四人說著就走到了魚塘邊。
一個看護魚塘的老大爺見有人來了，就走了過來，見有黃超越在，他走到半道就止步，走開了。
等於只要確認不是偷魚或者下藥的就行了，根本不把來人放在眼裡。
話說這魚塘還是不小，一眼望去，有三口連排，最大的一口，超過半個足球場。
「這塘子裡頭都養了啥魚？」林淼問。
「春鯰夏鯉四季鯿，都是些普普通通的常見魚，勝在好養，要是稀罕的品種，這裡也沒有這個技術。」黃超越回答。
眾所周知，江城人愛吃活魚，餐桌上自然是少不了魚的，喬大壯的魚塘供應的主要方向就是江城的水產市場。
他有固定的魚販子定期來收魚，不愁銷路，利潤可觀。
但礙於魚塘面積，幾次想擴大生產規模都未果。
一來，村裡所有的魚塘都有人承包了，守著這樣的金山，沒有人願意出讓。
哪怕是村霸，也不成。
農民就是這樣，只要不涉及到吃飯的問題，都好說，但如果要斷了活路，那可就不幹了。
所以，喬大壯也只能在其他事情上耀武揚威，想擴大魚塘，門都沒有，連他叔都沒有辦法，再說，畢竟還有一個許主任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