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龔凡宇拍攝完成回到江城的時候,已經嗅到了春天的氣息。
這一趟任務對他來說,簡直糟透了。
不論是精神上還是體力上,都是一次極大的消耗。
而且,在心情上毫無快樂可言。
就是一次掐快錢的活,而已。
如果硬要給這次的拍攝之旅找一點安慰的話,那麼對龔凡宇來說,能夠生平第一次見到雪山,還有那金碧輝煌的布宮,以及近距離地接觸當地的文化,也算是對自己有個交代。
幹活嘛,就是這樣,如果沒有一點記憶點的話,那麼這個過程基本上就算是白瞎了。
比劃水都不如。
基本上就是行屍走肉的機器架子。
龔凡宇回憶著當他面對白雪皚皚的神山的時候,他腦海中第一時間想到的,竟然不是他的未婚妻,而是櫻花社的三位小夥伴。
如果他們也在就好了。
當時龔凡宇就是這麼想的,這個念頭令他有些吃驚,並且為此深感害臊。
一個行走江湖的手藝人,竟然念念不忘起來曾經的夥伴,這簡直不符合他的三觀。
走江湖,一定是安全第一,其次是利益,最後才是感情。
但好像自從跟櫻花社的小夥伴們一起渡過一段難忘的時光之後,他龔凡宇就變了,變得有些善感,有時候會恍惚,下意識地想到他們。
他們的笑,他們的鬧,他們的認真,還有他們的神采飛揚。
總之,此刻的龔凡宇是傷感的。
順利完成任務,意味著不日就可以拿到尾款,那可是一筆巨款。
足夠他歇大半年也不用擔心生存。
在這個疫情不知什麼時候結束的時刻,這筆錢可謂是救命錢。
看在錢的份上,龔凡宇甩甩頭,將櫻花社的幾張笑臉拋之腦後。
如果重新來一次,他也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龔凡宇給自己在心裡默默的打了氣,男人,必須掙錢。
尤其是即將有自己的家庭的時候。
錢,就是王道。
有錢,就代表著盡了一個男人的義務。
才能昂首挺胸,受人待見。
與錢相比,似乎其他什麼都可以放下。
回到江城,龔凡宇第一時間去還設備。
影視器材租賃算是特殊行當,已經可以營業。
但僅限於每天早晚各一個小時。
上午8到9點。
下午5到6點。
龔凡宇只能趕下午這趟。
這批設備在他手上已經好長時間了,龔凡宇甚至都帶出了感情,坐在計程車上,手裡抱著攝像機,還有一種戀戀不捨的感覺。
他默默的看了一眼機身上的序號牌,17號。
思忖著以後就拿這台機器當自己的幸運機。
大街上的車依然十分稀少,很快,龔凡宇就到了器材租賃店。
之前,他給店老闆大壯打過電話,通知一下他要來還設備。
還差十分鐘打烊。
龔凡宇進屋,來回搬了兩趟,第二趟還招呼了一個店員出來幫忙。
等將所有的設備搬進店裡的時候。
大壯只是跟龔凡宇揮了揮手,他正在忙著應付面前的三個客戶。
龔凡宇掃了一眼這仨人,不認識。
他坐了下來,等輪到他。
店鋪的空間不大,人也距離不遠,所以他們的對話,龔凡宇聽得一清二楚。
「我們還要租一個豎拍板,這個小配件可不能忘。」三人中的一個在清點設備的時候突然想到,趕緊提醒道。
「你們用這套設備拍抖音?」店老闆大壯是個行家,基本上從設備配置上就能判斷出客戶是用來拍什麼類型的視頻的。
而且用豎拍板的,一般都是為了拍出手機豎屏的效果才會使用。
顯然,見多識廣的他竟然被面前這三位客戶給豪到了。
從語氣中就能聽出他的吃驚。
連龔凡宇聞聲之後也忍不住打量一眼,他們究竟租了什麼設備。
主機已經鎖箱,但從箱子的規格以及搭配的鏡頭箱也能看出,這套設備的確夠豪,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可以夠得上拍攝網路大電影級別的,不是Red,就是Arri。
果然,大壯又道:「用Arri拍抖音,你們是哪個公司的?」
雖說用Arri拍抖音短視頻已有先例,但在江城,這種事情還比較少見,一般來說,能這麼乾的,必然是大壯所熟知的,但面前這三人,卻是新客。
「我們是櫻花社。」其中一人很隨意地回答。
「櫻花社……」大壯不由地瞥了一眼龔凡宇,這個名字似乎跟龔凡宇也有關聯,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
龔凡宇聽到這裡「蹭」地站了起來。
這是出於本能,想走過去寒暄兩句,才不過一個半月的光景,怎麼櫻花社就變得這麼豪了?
三人不願再多停留,拿到豎拍板之後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龔凡宇一把拽住貌似帶隊的那個人,道一聲:「嘿,兄弟,給林導捎個好,我叫龔凡宇。」
被突然扯了這麼一下的那人有些不高興,他傲慢地瞥了一眼龔凡宇,說:「你知道我們領導是誰?」
「林導」竟然能聽成「領導」?
龔凡宇也是一下子有些發懵。
「你們領導是誰?」
「你不知道我們領導是誰還讓我給捎好,你逗逼吧。」說完,另外兩人笑了起來。
顯然對方是仗著人多勢眾,根本不把龔凡宇放在眼裡。
而此刻的龔凡宇剛從西部高原回來,不論是氣色還是狀態,都跟一個落魄的等活的低端攝像沒啥區別,屬於出苦力的那種級別。
三人不再搭理龔凡宇,徑直往外走。
龔凡宇哪裡受過這樣的憋屈?
作為一個資深攝影師,同行是什麼斤兩,他掃一眼也基本上能夠判斷個八九不離十,這三人,充其量是攝影助理。
而且就憑這接人待物的水平,給他當助理他都不要。
竟然敢沖他!
龔凡宇的火一下子就冒了出來。
一把扯住那人,不讓他走。
「你幹什麼?」對方警覺起來,後頭跟著的兩人也將手裡的箱子傢伙什等放下。
「櫻花社的林導是你們領導?你信不信我給他打個電話,告你們一狀,在外頭裝什麼逼啊,都是同行。」龔凡宇有心給這幾個後生上一課。
「林導?」這次對方聽清楚了,原來是一個姓林的導演。
他們對視一眼,哈哈一笑,道:「我們老闆姓房,根本就沒有姓林的,你是想套瓷吧?」
龔凡宇一聽火冒三丈,伸手揪住對方的衣領,一個大力推搡,直接把對方頂得後退幾步靠在了牆上。
龔凡宇兇巴巴地說:「你們是哪個櫻花社?是拍90后抗疫微紀錄片的櫻花社?」
對方支吾起來,想掙脫開龔凡宇的鎖喉。
龔凡宇緊緊揪住不放,等對方一個答覆。
「哎……」大壯一聲驚呼乍起,還沒喊得出來下一句,就聽到一聲響:
「嘭!」
一個小子拿著撐燈具用的魔術腿,狠狠地砸向龔凡宇的腦袋。
龔凡宇哼都沒哼一聲,撂倒在地,殷紅的鮮血從他的頭上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