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40分鐘的時間。
還剩15分鐘。
第一個問題還沒有結束。
而且看這個態勢,林淼已將申珂引到講故事的方向上去,沒有個十幾分鐘打不住。
眼看著時間不夠用。
邵琪琪有些著急,不時地看腕錶。
恨不能此刻自己具備一個超能力,將時間定住。
著急歸著急,邵琪琪卻是被林淼臨場發揮的魅力給打動了。
要知道掌控力對一個男人來說意味著什麼,那如同王者身上的勳章。
在女孩子的眼中,這是最致命的吸引力。
一個有才華的人,他一定不是按套路出牌的。
這是邵琪琪對林淼產生的新認知。
面對林淼的發問,申珂想了想,說:「我是臨時被徵召加入團隊中來的,接觸的事例還少,我講一個之前的事情吧。」
申珂講述,在他畢業後進入公司,成為一名數據工程師的時候,依照慣例,他要接受一個培訓。
這個培訓最重要的一條,就是認知教育。
要知道,作為一名技術工作者,專業能力已經不是問題,但思想上達到了怎樣的高度,這是需要有一個崗前培訓的。
這很關鍵。
關鍵到決定著他們今後工作的水準,畢竟,他們從事著讓數據說話的工作,屬於價值輸出的範疇。
經過這次疫情的考驗,申珂就體會到了這點的重要性。
他用上了。
崗前培訓只有短短三天時間,是全封閉的模式。
不光是有申珂這樣的新人,還有一些團隊的「老人」充當陪練。
在三天時間裡,申珂接觸到的信息量十分巨大,有黨性原則、輿情分析、國學哲學、社會環境、流行熱點等等。
說到底,科技是為人服務的,數據工程師不單純的是編程和建模,這是一份關於人學的工作。
比如說,這次給抗疫的數據建模,讓申珂前所未有的感受到,生死這麼宏大而又遙遠的問題,原來距離自己的工作是如此之近。
談到對生死的認知,申珂提到了崗前培訓的時候學到的知識,什麼是「了生死」?
這是一個國學領域的話題,跟華夏幾千年的文明價值觀息息相關。
申珂所掌握的方法論是,所謂「了生死」,就是要懂得,生死這個人類最為終極的命題,根本性的認知就是萬物生長,萬物慈悲。
也就是說,萬物都有自己的規律,萬物也都包含著宇宙洪荒的本質。
明白了這一點,做事情就有了定力和慧根。
所以,申珂和他的同事們,在處理龐大的數據面前,就有了節奏,他們可以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讓數據為抗疫工作發聲。
或者說,數字有了神性,有了人性,有了光輝。
林淼在聽的過程中,腦海中已經同時腦補出了畫面。
沒錯,他對賽博朋克的風格有了更深刻的認知。
這是關乎人類未來的一種畫面呈現感,與其說是一種風格,不如說是一個寓言。
這是科技連接人類,連接現在和未來的視覺呈現。
它是宏大的,聯想到龔凡宇的無人機在江城上空的飛行,記錄下這個城市的暫停,與希冀。
它是律動的,聯想到幽藍投射到玻璃之上,那種流動的城市幻象。
它是有哲學意味的,聯想到萬物生長、萬物慈悲,蘊含著生命的力量和生命的感悟。
林淼更加堅定了這季故事的調性,要知道,90后們是第一代原生網路居民,他們的抗疫故事的最大目標受眾群,也是這個群體本身。
年輕人就要表達年輕人的視角,表達年輕人的故事,只有獲得了年輕人這個群體的認可,才是一部成功的作品。
如偉人所說,這個世界終究是屬於年輕人的。
等於是在給他們講述他們自己的故事,所以調性上一定要符合他們的審美。
既然是草根創作團隊,那麼他們就要極力貼近目標受眾。
90后的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以及他們的哲學認知,和方法論。
這些都從申珂的身上得到了一一的驗證。
聯繫到之前的劉琳,她的「歡喜心」,豈不是跟申珂的「了生死」如出一轍?
林淼激動到心臟狂突一陣,汗毛直豎。
現在的90后,他們比80一代更注重去探究事物的本質,或者說,因為網路的存在以及碎片化學習的便利條件,他們憑藉著興趣和圈層、職業或者技能已經更讓自己的認知有了提升。
他們絕對不是垮掉的一代,他們是更懂得出世和入世的新世代。
一句話,他們的文化水平更高,視角也更開闊。
所以,他們更加多元,也更加難以討好。
這次疫情,卻是難得的一次讓社會與90后產生連接的機會,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成為社會的脊樑,他們理應等上舞台,去呈現自己的價值觀和方法論。
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機,一次正所謂的危中有機。
「牛逼!」林淼激動地說。
見林淼如此激動,申珂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更加從內心認可這位創作者。
申珂繼續說:「所以,在思想上我們是強大的,我們在行動上就不會跑偏,能夠讓數據說話,為抗疫服務,相當於給疫情建立起一道大數據防疫城牆。」
第二個問題,作為90后,又身處抗疫一線,是怎樣的感受?
時間只剩下了8分鐘。
申珂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看了一下時間。
他又拎了拎口罩,略一沉吟,道:「依然是不要車軲轆話嗎?」
林淼笑道:「當然。」
「我切切實實的感受就是,我該找個女朋友了,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自己老大不小了,應該考慮事業和家庭,以及未來了。或者說,這次疫情,讓我成長。」
「昨天那個志願者你有沒有印象?」林淼這個「月老」終於逮到機會,趁機發問。
申珂一愣,他在回憶,很快,他點點頭,回答:「有的,我到現在還遺憾,因為帶著口罩,沒有看到她的長相。」
語氣中略帶調皮,雖然半開玩笑的成分居多,但十足誠懇,聽得出來,這是他的心裡話。
也許昨晚睡前,他就是帶著這份遺憾入睡也未嘗不知。
「回頭我讓你們互加個微信好了,年輕人嘛,又有了這個緣分,估計比較有話題聊就是。」林淼說,「等疫情結束,我來做東,大家聚一聚。」
「好啊,」申珂輕鬆地說,「我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咱們就這樣?」
林淼有些為難,因為三個問題,他只問了兩個。
瞧見了林淼正在糾結如何「耍賴」,申珂主動說:「要不這樣,如果你們時間允許的話,咱們晚點還能見到,我等會到12點的時候要出來買可樂,到時候你可以再問我第三個問題。」
林淼一聽頓時笑逐顏開,連忙答應,「一言為定!」
申珂如釋重負地起身,準備離開。
「你需要多少可樂?」林淼問。
「買不買得到還不一定呢,總之我們都喜歡喝可樂,昨天吃自嗨鍋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少了份可樂。」申珂說完擺擺手趕緊跑掉了。
林淼對小夥伴們說:「龔凡宇在這裡看現場,燈光什麼的都不用收,咱們12點時繼續。湯小桐和邵琪琪跟我去買可樂。」
「好咧!」湯小桐對這個任務很感興趣,可以藉機放風。
「為什麼又是我留守?」龔凡宇有些氣餒地說,但說歸說,誰叫他是主力攝像呢,這活他最合適。
「好啦,有好吃的會給你帶回來的。」林淼安慰龔凡宇,然後帶著其他兩人離開。
林淼先是問酒店的工作人員:「你們有可樂賣嗎?」
「早就斷貨了。」工作人員回答,「十分不好意思,你們是哪個房間,一旦補貨,我們及時通知。」
林淼說:「那看來是等不及了,我們出去看看。」
「導演,你確定能買的到可樂?」邵琪琪發動車子問。
林淼繫上安全帶,說:「咱們要是買不到,他申珂更是買不到了,我們替他跑個腿,這樣他也能省下時間來給我們。」
車子出了酒店,沿路小心行駛,林淼和湯小桐一人管一邊,瞅著沿途的燈光和店鋪。
不出所料,半個多小時過去了,沒有一家店鋪在營業。
「我看咱們這樣找下去也是無用功,」邵琪琪說,「不如這樣,我給我朋友打個電話問問,他們平時喜歡喝可樂的,看有沒有囤貨。」
真是一個好主意!
邵琪琪打了五六個電話,還真有兩個朋友有可樂,經過電話里的一番討價還價,共「募集」到16瓶。
用邵琪琪朋友們的話說,這不是錢不錢的事,這是從虎口搶食。
但聽說邵琪琪是在為抗疫人員籌備的,大家也都不再說什麼,表示支持。
其中一個朋友還道:「我正想為抗疫做點什麼貢獻呢,這下好了,人家都捐獻抗疫物資,我捐獻可樂。我還真不是小氣,只不過可樂這東西也是我的日常消耗品,我給了你們之後也就只剩了四瓶,要不,我再捐點別的?」
「不用了,我們只缺可樂。」邵琪琪沒有再多費口舌,掛了電話。
「棒!」林淼讚許地說,「解決問題。」
「我們得自提,他們兩家,一個在那邊,一個在那邊。」邵琪琪伸手指了指方向,略帶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