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疼心疼我唄?

  怎麼又糟了?哪裡糟了?

  佳佳板著一張小臉,兇巴巴將陳七推倒在地上,叉著腰擺出一副要打架的架勢:「『糟了』是什麼意思?你的又一個小老婆遇到危險了?」

  「不是……」陳七一呆,隨後像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似的,眨了眨眼,咧開嘴笑了。

  「不管怎麼說,我需要再去一趟臨溪村。」他一下子從地上跳了起來,「你們跟不跟我一起回去?」

  丁了了似乎十分疲憊,閉目往牆上一靠,神色已恢復淡漠:「不回。祝你此去一路順利,早日接回那位姑娘,並替我向她致謝,就說我已經承她的情了。」

  陳七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不是這樣啊,」他重新在旁邊蹲好,努力向前傾著身子,試探著將下巴擱在丁了了的腿上:「我不是要去接她!我是怕她跟『那邊』接了頭,倒戈相向……你不知道她那種女人,她是沒有任何立場的,利益就是她的立場!」

  丁了了不客氣地推開他的頭,眉心蹙起:「背後詆毀,倒也不必。你既然叫她去臨溪村替換我,應當已經想過她需要面對的是什麼。——人家姑娘拼上了人生、賭上了性命去替你做事,就換來一句『她那種女人是沒有立場的』?」

  她越說越氣,拂袖站了起來,冷聲:「此刻當著我的面這樣說別人,回頭當著別人的面又不知道怎麼說我呢!你快走吧,反正我一點也不好看,瘦得跟乾柴一樣,臉上的泥灰有二尺厚,還有疤……你就去找你家漂亮可愛的夭夭姐姐喬喬姐姐們唄?」

  原來這句話也被她聽去了。

  陳七一時不知該笑還是該哭,只能像條哈巴狗似的跟在她身後,不住賠笑:「我那麼說不都是為了讓他們放過你嘛!翠翹的事也不是你想的那樣,她是為了求我安頓她的家人,主動要幫這個忙……你對一個沒見過面的女人都掏心掏肺的,怎麼就不肯心疼心疼我呢?」

  「你沒有什麼好心疼的。」丁了了哽聲道,「養不熟的白眼狼,誰疼你都是白疼!」

  陳七不服,在後面扯著她的衣角,不放:「你疼我不白疼啊!我不是說了以後都幫你看門嘛!我還可以幫你咬人……」

  佳佳沒忍住,在後面嗤地笑了出來。

  丁了了不由得也想跟著笑,眼圈卻驀地紅了。

  她哪裡還敢指望陳七幫她咬人!他的心太野了、他的天地太大了,誰知道他下一步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山裡撿來的的狼,再怎麼養著也養不成狗。就算此刻他的新鮮勁還沒過,暫時不想咬她,那也不過是「暫時」而已!等到將來再有齟齬,或者厭倦了、凶性發作了,誰敢保證他不會回過頭來咬她一口!

  「陳七,」丁了了站定了,轉過來:「我不需要咬人,我就想安安穩穩地活著。你走吧。」

  「可我還是覺得你需要跟我回去一趟。」陳七看著她道,「據我所知,你父母的墳塋是建在一塊好地上的。你信不信丁文義他們會挖墳掘墓……」

  丁了了的臉色立時變了。

  挖墳掘墓,丁文義當然做得出來!

  他不但做得出來,而且必然會做。為了多種兩犁地、為了多蓋一間房子,更為了他當初算計過卻沒有得到的子虛烏有的「寶物」,他絕不可能放過任何挖地三尺的機會。

  這不行!

  父母生養兒女辛苦一世,無非為了死後墳前有人添土有人燒紙。如今她和佳佳姐弟兩個俱在人世,不曾為父母燒紙奠湯也就罷了,難道連保住那塊巴掌大的土窩都做不到嗎!

  丁了了回頭向佳佳看了一眼,輕嘆:「我會回去的。」

  略一停頓,又補充道:「……但不是現在,更不是同你一起。」

  陳七的笑容還沒來得及綻開就僵住了。

  為什麼不能同回?你知不知道你一個弱女子獨自行路有多艱難?你知不知道你如今的處境……

  「莫非陳七公子認為同你一路就很安全嗎?」丁了了問,「若是安全,你當初不辭而別的借口又該換成什麼?」

  「當初……」陳七急得臉都紅了。

  當初他擔心不安全,是因為要提防家裡那幾位所謂的兄長;如今在那些人眼中丁了了已經死了,當然就不會再盯著不放。

  此時最大的危險恰恰就在漓陽縣,你知不知……

  陳七一貫伶牙俐齒,今日卻不知是怎了,一肚子的話硬是堵在喉嚨口,什麼也說不出來,只憋得他喘氣都不利索。

  他當然委屈得厲害,怎麼能不委屈!得罪了她要挨打、說錯了話要挨罵,如今一腔赤誠為她好,她卻還不領情!他活了這麼大,就沒娶過這麼不好哄的媳婦兒!

  眼看陳七快要哭出來了,旁邊蘇大老爺忍不住咳了一聲,笑道:「還不快跪下,等什麼呢?」

  怎麼,哄媳婦要跪的嗎?

  陳七抬頭看向蘇大老爺,茫然,又驚喜。

  蘇大夫人嗤地笑了,又瞪眼:「你可別嚇唬孩子,誰家動不動就跪?你老實說我讓你跪過嗎?」

  「這不是了了小姐不好哄嘛!」蘇大老爺故意裝憨,傻笑:「我看陳公子也怪可憐的……」

  蘇大夫人哼了一聲:「我看也沒什麼可憐的。我都聽明白了——當初一聲不吭偷偷跑了是不是?你以為是為了人家好?糊塗東西,誰稀罕這種『好』!你自己的媳婦,你不拿她當自己人待,就別怨她以後不信你!」

  「就是啊,」蘇六老爺忙從旁接話,「你自己把她推到外頭去,就別怪她另尋出路了!我看了了小姐與我們家的孩子也算年貌相當……」

  「你休想!」陳七立刻打起了精神,「老傢伙你還沒死心吶?我告訴你,我媳婦兒就是我媳婦兒,別說我現在還沒死,就是我死了,她也是我的!只要我不答應,她就休想改嫁!」

  蘇六老爺瞥了他一眼,嘿嘿一笑:「你說的可不算哦!」

  陳七一蹦老高,追著就不樂意了:「怎麼著你還當真吶?一把年紀了當面搶人的媳婦兒?你這樣的人能教導出什麼樣的子侄來?你兒子你侄子哪一點能配得上我的娘子了?你給我站住,咱們好好說道說道……」

  蘇六老爺年紀雖大,腿腳卻極利索,哇哇叫著在堂中一陣亂跑,帶傷的陳七一時竟然追他不到。

  一時間只看見堂中人影亂晃,兵荒馬亂。

  怡景苑是一個行止皆有規矩,恨不得連你的步子邁多大、一句話說幾個字都要有人管的地方,如今忽然發生了如此荒誕有趣的一幕,不但丁了了驚訝不已,就連窗台上都爬滿了看熱鬧的丫鬟小廝們。

  丁了了終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蘇大老爺立刻撫掌:「笑了笑了!陳公子,你的媳婦我們已幫你哄好了,你自己說怎麼謝我們吧!」

  「哄好了?」陳七將信將疑,忙又撒腿奔了回來:「娘子,你同意跟我回臨溪村了?」

  丁了了心道當然不同意。

  那邊蘇大夫人已勸道:「該回家還是要回的。同族連枝未必就能同心同德,家中若有放心不下的事,還是要早些回去,安排妥當了在外面才能放心啊。」

  丁了了垂首道:「可是夫人,這邊事情尚未了結。」

  蘇大夫人點頭:「所以你要快去快回。書兒的藥方需要你詳加斟酌,什麼時候換藥、換什麼葯,一絲都不能出錯。」

  丁了了糊裡糊塗地點頭應了,低頭告辭準備去換藥方的時候才忽然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被繞進去了。

  可是,為什麼啊?!

  ……

  「當然是因為蘇大老爺收了我的好處!」陳七絲毫不打算掩飾自己的得意,「他要巴結我嘛,怎麼可能不送我這個順水人情!」

  哦,是嗎?

  丁了了看著他,陷入沉思。

  她以為蘇大老爺目前很需要巴結她來著,怎麼他更需要巴結的竟是陳七嗎?甚至可以為了巴結陳七而得罪她?

  這就怪了。陳七能給蘇家帶來什麼,竟然比治好那個活鳳凰似的蘇二少爺更要緊?

  「前程啊!」陳七兩手托著下巴,雙眼亮晶晶:「我送了他們一注潑天的富貴,蘇家從此可以平步青雲……他們怎麼能不巴結我!」

  「是嗎?」丁了了皺眉看看這輛簡陋的牛車,欲言又止。

  說「巴結」彷彿有那麼一點道理,畢竟陳七在怡景苑時囂張放肆得不成樣子,蘇家人卻極有耐心始終以禮相待。

  可要是真巴結,似乎不應該派一輛這麼敷衍的車來送他們吧?蘇家已經窮到連多餘的馬車都沒有了嗎?

  這事兒不對。

  丁了了坐了起來,掀帘子看向車外:「後面是不是要出什麼事?你著急帶我出來,是不是蘇家有危險?」

  「是啊。」陳七眯起眼睛,笑了。

  丁了了一急,立刻就要起身下車。

  陳七忙伸手拉住她,無奈:「蘇家要出事,你急成這樣幹什麼?咱們又不差他們那點兒診金……你還怕我養不起你嗎?」

  「你這人!」丁了了更氣了,「這是診金的事嗎?人命關天!」

  「哦,」陳七的臉垮了下來,「人命關天?誰的命關天啊?那個蘇二公子我見過了,臉白得跟鬼一樣,比我丑多了!你連我都忍心打死了,還好意思說別人的人命關天?」

  丁了了被他攔著一時下不了車,又急又惱:「蘇二公子的命當然金貴,他又不是你!你這條狗命……」

  「我這條狗命,活該是丟在荒山野嶺都沒有人管的。」陳七坐著擋住車門,哀哀戚戚:「我生來命賤,爹不疼娘不親,哪裡比得上人家蘇二公子,從小到大人蔘肉桂吃著、幾十個丫頭婆子圍著,如珠似寶的……」

  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丁了了只得退了回去,看著搖曳的車簾,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車裡怪異地靜了下來。不知過了多久,陳七悄悄爬起來蹭到旁邊坐下,又笑了:「你不用擔心那個病秧子,他死不了!」

  丁了了回過頭,聽他繼續說道:「蘇家家大業大,數百年來什麼樣的事沒遇見過?毒酒、刺殺、放火、陷害……他們都已經司空見慣。你放心,這會兒他們全家必然都已經離開了怡景苑,搬到另一處別苑去了。蘇老五那些手段,在他大哥面前還不夠看。」

  是嗎?丁了了將信將疑。

  陳七趁機抓住了她的手,腦袋往她肩膀上一靠,又笑道:「蘇老五當然也不會放過你,所以咱們前頭那輛馬車出門的時候,後面至少有十多個人跟上去了。希望那個車夫逃得夠快,不要受了池魚之殃。」

  「所以你帶我出來,是為了保護我?」丁了了回過頭來看著他,語氣平平,聽不出是疑問還是嘲諷。

  陳七也不在意,認真地點了點頭:「不錯啊!你是我的娘子,我當然要保護你!蘇家那些人心眼太多,我怕他們靠不住!自己的媳婦嘛,當然還是帶在自己身邊最放心!」

  丁了了怎麼就那麼不信呢。

  陳七似乎也沒期待她相信,很快就放過了這個話題,靠在她肩膀上撒起了嬌:「媳婦你看嘛,這世上除了我,還有誰能對你掏心掏肺的好……」

  「你走開!」佳佳忍無可忍叫了起來,「你一個沒心沒肺的人,怎麼可能掏心掏肺對我姐姐好!這世上只有我掏心掏肺對姐姐好!你是全天下第一個大壞蛋!大騙子!」

  陳七氣得心裡冒火,卻不敢得罪這位小祖宗,只好賠笑:「好嘛好嘛,全天下你第一好,我第二好……總之娘子啊,外人怎麼著都是靠不住的,咱們心裡頭要知道,還是咱們自己一家人最親!」

  丁了了被他念叨得頭疼,忽然恍悟:「你堅持要帶我回臨溪村,其實就是為了怕路上寂寞,特意綁一個人來聽你絮叨,是不是?」

  「不是呀!」陳七立刻搖頭否認,「娘子你怎麼可以這樣冤枉我!」

  怎麼竟還冤枉了嗎?丁了了偏過頭,等著他的狡辯。

  陳七沒狡辯,嘻嘻地笑了:「我不是為了讓你聽我絮叨,我是為了求你給我治傷來著!你看,我的胳膊呀腿呀腰呀背呀,都被那群壞人給打得青一塊紫一塊的!這件事是你的責任,你必須對我負責!」

  丁了了看著他伸出來的胳膊,果然上面一大片一大片青得厲害,可見昨天打他的那些百姓果真是下了狠手的。

  怎麼就沒給他打殘呢?

  「你還想他們給我打殘吶?」陳七委屈得都快哭出來了,「娘子,我已經夠慘的了啊!你看,我這條腿是斷過的,就在咱們家後面的山上摔斷的,當時你也不管我,狠著心讓我自己一條腿蹦著下的山;我這隻手腕也是斷過的,就在前些日子,我回村看見咱們家被燒塌了的房子,回來以後迷迷糊糊摔下了馬……我這現在還沒好呢!」

  他的右手腕的確腫得厲害,皮膚下面大片的淤青觸目驚心,小臂上還有一道十分刺眼的黑紫色血痂,歪歪扭扭一看就知道根本沒有好好處理過。

  這是新傷,說重不重,說輕卻也不輕。

  若是放任它這樣下去,好是遲早會好的,但將來也難免落下幾樣諸如活動不便或者陰雨天作痛之類的小小病症,苦不堪言。

  這又是何苦呢?

  丁了了不由得來了氣:「受傷了你不會去看大夫嗎?這腕子本來只是蜷了一下而已,當天找人給你一扭一接,十天半個月就能完好如初!你這樣拖著它是什麼意思?非要拖成個大病症,好讓別人心疼你是不是?」

  「是啊。」陳七咧嘴笑了。

  丁了了白他一眼,繼續道:「那還真是自討苦吃!你是什麼人、有沒有人疼你,你自己心裡沒數嗎?一條喪家之犬,從哪兒學來的這些臭毛病!」

  陳七被她罵得眉開眼笑:「我就喜歡自討苦吃嘛!從前是沒有人疼我,可是現在有了啊!我的娘子不但心疼我,而且還會治傷、會治病,我這隻手福大命大,廢不了了!」

  丁了了冷哼一聲,白眼瞪他:「我又沒說要給你治!讓它廢了才好呢!」

  話是這麼說,手卻已經本能地伸到座下去找藥箱了。

  陳七也不戳穿她,乖乖地伸著手讓她摸讓她捏,笑得眯起了眼睛。

  牛車慢吞吞在官道上走著,不像是趕路,倒想是出來遊山玩水的。天色漸漸放亮,路上行人多了起來,丁了了喊佳佳關好車門不要亂看,卻聽見一句話從外面飄了進來:「你們說,蘇家別苑那邊的火燒得跟塌了天似的,不會把一整條街都燒了吧?我看他們家那病秧子少爺八成是逃不出去……」

  丁了了呼地坐直了。

  陳七順手按住她的肩,笑嘻嘻:「別擔心嘛!不就是燒一座園子?蘇家又不是燒不起!我早就跟你說了他們家早有準備!他們是故意引著那幫傻子去燒園子的,你那位蘇二公子他死不了!——都這會兒了,你就一心一意地心疼心疼我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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