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回到家的時候大概有五六點，這個年代有手錶、鐘錶的人家幾乎沒有，大家都看天估算時間。
到家的時候，天都差不多黑了，阿娘先去隔壁把卓見接回來，並送了一斤從集市上買的豌豆黃。
回到家看到伯娘開始和面，阿娘忙去洗手：「嫂子，咱晚上吃麵條嗎？」
「這不，你閨女剛剛可是說要吃菜饃了，咱倆趕緊趁著天有點亮度，給他們烙點兒，著一會兒看不見了。」
陽曆12月初，地裡面的菠菜長勢正好，菜饃就是泡點粉條配著洗乾淨的菠菜稍微拿鹽腌制會兒，讓它出水。
然後將面劑子擀成薄餅，餅上鋪一層蔬菜，再蓋上一層薄餅，而後放到平底鐵鍋裡面烙至兩面焦黃，收到案板上繼續烙，之後一個一個疊加起來，也就是俗稱的塌菜饃。
這種菜饃可以直接烙成咸口的，也可以什麼也不放，等烙好之後單面卷吧卷吧，沾著醋、蒜、芝麻油、生抽、辣椒油拌的涼拌汁兒吃，味道更好，這是豫南省這邊的特色，也有後世改革版本的烙饃卷菜。
新市這邊還是以稻穀為主，麵食大部分都交了公糧，所以麵食就顯得彌足珍貴了，大都給懷孕、產婦、孩子和老人吃，因為好消化，米飯之類的有些老人的腸胃不怎麼消化。
妯娌倆都是手腳麻利的，合作起來也是快得很，陶毅領著卓琳和卓見蹲在水缸旁邊剝蒜，姐弟倆剝過的，陶毅會在水盆里洗洗，然後擱到蒜臼里搗碎。
都是自己家種的大蒜，沒有後世那種專門長大蒜的品種好，所以看起來都好小，但是這種蒜很辣，味道也好，更加不會用藥水浸泡，天然綠色，吃起來放心。
剝完酸的小手指還有些蜇得慌，陶毅抓了點草木灰給他們倆洗了洗手，要不然揉眼睛的時候，容易被辣到。
灶房裡，妯娌倆一邊幹活一邊往外看，陳秋霞守著火，王娟擀麵，看到陶毅的小動作，忍不住朝王氏擠眼睛。
「看見沒，這孩子真的很有靈性啊，人聰明，機靈不說，說起話來還咬文嚼字的，也不知道人家家裡是怎麼教的，我覺得挺好，配的上咱家的小閨女。」
王娟嘴角一抽，「嫂子，這才多大的人啊，你想的是不是太遠了？」
「遠是遠了點兒，可誰讓咱家就這一個寶貝閨女呢，能不好好物色嘛？這女婿啊，得從小培養出來的才好，反正我現在越看這小子越順眼，只要長大不變壞，咱閨女就不會受委屈。」
理是這個理，王氏無力反駁，這些日子她也一直在觀察，不得不說，陶毅懂事體貼起來，家裡的這幾個孩子都得被比下去，一點不帶誇張的，但她覺得娃娃親這種事兒，還是太不負責任，等孩子長大了，自己決定也不遲。
正想著，上小學的幾個男孩子都回來了，因為冬天天黑的早，所以撿柴火的工作就停了。
「飯快好了，你們趕緊洗洗手，一會兒吃飯。」
家裡兩個灶，一個烙饃，另外一個熬得紅薯米湯，現在家裡的日子好了，孩子們又都在長身體的時候，所謂『半大小子餓死老子』所以妯娌倆做了不少。
晚上沒有炒菜，端出來的是腌制的小黃瓜、酸豆角，再配上菜盒、米湯，也是相當豐盛的晚餐了。
「娘，張鐵軍今天又在班裡面借錢了，哈哈，可惜已經沒人敢借給他了，他在我們整個年級都出了名，晌午飯他都沒吃，我聽他同桌說，這小子課堂上餓的肚子咕咕叫，響的可大聲啊，活該！讓他總是騙人！」
「你們班被他騙的人很多嗎？」
卓爾啃了一口烙饃：「那可不，以前我不知道，我的事兒一鬧出來，才都說起這件事，只不過之前大家都被他打怕了，不敢說了，自從我打了張鐵軍一頓，大家就都過來說他的壞話了。」
陳氏聽了皺起眉頭，「他家人不給他錢或者糧吃飯？」
晌午這頓飯孩子們都在學校吃，要麼交錢買，要麼自己帶糧食去，到了飯點兒，將米倒到飯盒裡，然後拿到灶房就去蒸，菜的話可以在學校買新鮮熱乎的炒菜，也可以自己帶鹹菜。
卓家的孩子帶的才都不一樣，因為今年家裡做的鹹菜品種多，還有鹹魚，基本上晌午會給他們裝兩條魚、酸豆角、酸黃瓜、辣白菜、蘿蔔乾、涼拌豆腐乾，鹹菜配合著熱乎的米飯吃起來也很好，當然，除了這些，也會給他們錢讓買兩份熱乎菜，他們家四個孩子在小學，不說吃的是最好的吧，但孩子至少能吃得飽飽的。
可是這個張鐵軍，怎麼三天兩頭的借錢，威脅人，甚至搶飯吃呢？學校老師都不管的嗎？
「娘，你不知道，這個張鐵軍的家裡，太難纏了，別人的學費都是主動交的，他們家的學費，是老師三催四請都要不到的，而且張鐵軍學習可不認真了，上課天天開小差，講話，老師都不願意搭理他。他家裡人既沒有給他帶飯，也沒有給他帶菜，說是讓他去找同學吃幾口，剛開始的大家不知道他是啥人，都讓他吃，可後來發現他天天蹭飯，一到飯點兒，就躲著他走，他在學校，天天餓肚子的。」
妯娌倆一臉無語的對望一眼，原來孩子壞，是有原因的，得從根兒上找。
「逛個集市就敢帶十塊錢，這老太太可真有錢，這麼有錢，不捨得給她孫子吃飯？什麼人吶這是？」
卓琳暗自慶幸，得虧她沒投到這樣極品的人家裡，要不然豈不是更可憐？
因為天越來越冷了，所以就在院子里爛盆里點了火，一邊吃飯一邊烤著火，非常有氛圍。
吃完飯阿娘收拾灶房，大伯娘和陶毅去泡豆，這些豆子都是經過精挑細選過的，用純凈的地下水泡在木桶里，一個晚上差不多就泡發了，等到第二天天不亮再起來磨豆子，做豆腐。
他們家天天就是這麼來的，而哥哥們在家是不寫作業的，因為學校在鎮子上，到家基本天都黑了，在少有能點的起煤油燈的年代，所有教學任務，都是在學校完成。
「阿娘，明天咱去洗澡吧，身上好痒痒。」臨睡之前，卓琳撓撓頭，扯了扯衣裳，一臉的祈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