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山雨欲來（1）
她緊了緊身上的月牙色長披風，迎著南沙款款走了過去，“王爺。”
清靈悅耳的嗓音在空間裏緩緩流過，葉知秋牽著裙角行了個禮，隨即表現出恰到好處的疑惑看向他身後的一眾女婢。
“王爺這是做什麽？帶了這麽多婢子過來？”此時她還是千塵璟，一個神秘的，王爺娶回來的貌美絕色的平民女子。
南沙上前一步攬住她的腰肢，笑了一聲，“你住這瑤光榭怎麽能夠沒有照顧衣食起居的丫鬟呢，我便帶了這些來讓你挑，若是都不喜歡就再換一批。”
葉知秋身子在被他握住腰的時候僵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說服自己放鬆下來認真地聽南沙在說些什麽。
聽到南沙這麽縱容又寵溺的話語，她先是有些驚訝，再是了然。
瑤光榭可實在不是個好地方，南沙也隻有這麽大的排場才能完美地彰顯他對她的寵愛，一幹下等婢子也才不會不長眼的跑到她的地盤上來打臉……
不過就算是她們敢，她也能從容應對，這十六年以來在宮裏長的教訓抽成拿來收拾這幫小婢也是綽綽有餘。
“不用這麽麻煩，隨意挑兩個會做事的就行了。”葉知秋淡淡一笑，看向了那些顯得有些惴惴不安的小丫鬟們。
雖然嘴裏說著隨意挑選就是，但實際上哪有那麽簡單，貼身的丫鬟是最要嚴格挑揀的。她甚至決定了主子後來生活裏哪方麵的長處與壞處，處事圓滑的丫鬟使起來自然更方便。
若是遇到個棱角還沒磨平的，不知能給你惹出多少禍事來。
然而最要命的是遇見一個吃裏扒外，見勢就倒的背主奴才，那才最可怕。
葉知秋幽黑平靜的眸子將一幹婢子們通通掃視了一遍，有些不甚滿意的開口，“第一排第三個出去，四個，左邊第一個……最後排第二個出去。”
選一個得力的丫鬟就像是選一雙鞋一樣，合腳與否都是要上腳穿的，隻能先把喜歡的和舒服的都留下來觀察試穿。
於是被遣出去的那些個都是讓她既不喜歡又覺得不舒服的。
不是太妖嬈嫵媚就是太天真不喑世事，她是拿她們來做事的，一個個的比她還像嬌小姐，是讓她拿來供著慣著嗎？
在葉知秋挑剔的眼光下，最後隻留下了兩個人。
“你們兩個，名字。”
“雪華。”
“碧竹。”
葉知秋仔仔細細的觀察著眼前的這兩個丫鬟，左邊穿鵝黃色衣裳的小姑娘也就是雪華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但是最開始站位的時候她反應最快動作也很幹脆，看來是有過專業訓練的。
模樣長得倒也嬌俏可人，看著至少也不會膈應人。介於她一直看著自己笑，暫且將她的性子歸於開朗外向的，倒也不錯。
右邊的碧竹年紀要稍微大一些，一張沉靜的臉上刻畫著有些成熟的輪廓，長相看起來很縹緲，有一股子淡淡的仙氣，但眼神卻出奇的很犀利。
他們兩個她是從最開始就觀察起的，表現的很出色，有一定的底子。
“這些丫鬟都是今天人牙子剛送來的，賣身契都還在這兒，若是喜歡，就兩人一起收下。”南沙微微俯首對他笑了笑，將兩個丫鬟的賣身契塞到了她手裏。
“你們主仆慢慢磨合，我還有些事，璟兒你先跟她們交流一下。”南沙背影已經快要消失在小院裏，隻依稀聽得到他的聲音。
直到南沙的背影徹底消失，葉知秋才轉頭來睨了她二人一眼，指著碧竹說道：“從今天開始，你的名字叫做空庭。”
“你，日暮。”她繼而指著雪華說，頓了頓，“明白了嗎？”
空庭日暮齊齊點頭，隨即垂首站在一旁不再言語。
“隨我進屋。”
葉知秋輕輕地踱步進了屋內，看著跟隨在自己身後的兩人，心底裏還是有些讚賞的。
不管怎麽說，能夠正確並快速的根據主子的要求做出相應動作並毫不拖遝這一點，就已然非常的令她滿意了。
她進了屋子之後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渾身懶懶散散的像是沒有一把骨頭般倚在桌凳上，翹著二郎腿喝了口茶水。
遮掩在茶杯後的眼睛慵懶的看著麵前絲毫沒有露出半分不同色彩的兩張臉，心裏愈發滿意了。在知道主子不同一麵後不會大發驚異而是不動聲色，這一點也是可圈可點。
葉知秋這幅吊兒郎當的樣子自然不是特意做給兩人看的，自己一人的時候當然也是這樣的，原因？很簡單，這樣坐起來很舒服，沒那麽多拘束。
“以前是做什麽的？”呷了一口茶，葉知秋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這裏的之前的工作自然指的是沒有被賣身之前，她相信兩人聽得懂。
日暮淺淺的皺了皺眉，但很快放開來率先回答，“奴婢以前做過青樓妓子，奪了樓裏好幾年的花牌，後來被贖出來走投無路進了殺樓。”
葉知秋在聽見千機摟的時候眉峰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今日上午她都還在跟瑤華就這個殺樓扯皮，沒想到這就讓她碰著內部人士了。
但她沒插話，她知道日暮肯定還有後話。
“後來我在殺樓裏靠做一些下等的殺人買賣謀生，並且在那裏遇見了空庭。但她跟我不一樣，她是高級殺手，不是我這樣任人魚肉的小角色。”
果不其然，日暮繼續吐露著關於她跟空庭的關係。
難怪看她們行為那麽有素並且穩準狠，難怪……原來是殺樓培養出來的人，真是讓她白白得了個便宜。
“再往後……”日暮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空庭截了過去，“之後我因為不願意執行一筆單子，單方麵毀約，被殺樓剝了身份並永久驅逐。”
葉知秋驚詫於空庭寧願被千機摟驅逐也執著於毀了那筆單子，心中對那張單子的內容很是好奇，但她也明白不能揭人舊傷疤，便歇了這心思。
“所以呢？就為了掩人耳目賣身與人牙子進來我南王府，當個小丫鬟？”
葉知秋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但眼神卻冷的嚇人，強大的氣場裏帶著睥睨天下般的冷凝，她靜靜地看著兩人，暗潮在漸漸湧動。
即便她對這兩個丫頭再滿意，如果她們是打著作掩護的姿態在這王府裏混，她也是不會心慈手軟的。
日暮的手指無意的摩挲了一下衣角，麵上帶了點局促，她不是不懂葉知秋話裏的意思，趕緊解釋道。
“王妃，我們並非隻是為了逃難而來，我與空庭都是受過魔鬼訓練的人，自然更加明白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
“今日王妃既然願意收我二人為起居丫鬟，我們便會為您獻出完全的忠誠與信任，至死不渝。”
日暮話罷便咚的一聲利落的跪在了地麵上，空庭也一樣跪下，右手置於左心髒的位置。眼神帶著灼熱的至純忠誠，向她低下了高貴的頭顱。
葉知秋平靜的看著她們向她宣誠，心中的最後一絲不滿也被壓了下去。
“江湖之人，忠誠乃是第一道，其次是服從，再而生死。”葉知秋抬手將她們扶起來，彎了彎唇角，“你們首先付出了忠誠，而服從與生死，我希望你們能做到更好。”
“是，主子。”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以後我們的相處要盡量像是普通主仆，你們兩個，是南王妃的起居丫鬟，平日裏就陪我逛逛街，買買珠釵，懂嗎？”
“唔……主子這是要扮演一個庸俗愛打扮的王妃嗎？”日暮長相嬌俏，笑起來麵頰上會有兩個梨渦，很是狡黠可愛。
葉知秋隻是笑，並不說話。
她相信這兩個小丫頭都不會再以為她隻是一介區區的內宅王妃了，畢竟她所在她們麵前表現出來的可是一個江湖人士的形象呢。
看似她是收服了這兩個小丫鬟，但她們的忠誠程度依舊有待考察，不能現在就把底子捅出去，像青瓷一樣的事情她不願意再發生了。
“兩個小丫頭武功怎麽樣？”葉知秋站起身來泡了壺茶，隨口問道。
不過她還真是隨口問的，畢竟要是出門攤上點什麽事，總不可能她親自解決那也太掉價了。
空庭日暮同時愣了愣，隨即空庭答道：“主子，屬下當初在千機摟乃是高級殺手，身手自然不會差到哪裏去，日暮雖然接受培訓的晚，但也絕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
葉知秋沉吟了一下，拇指食指掂了掂下巴，“很好，那走吧，隨你主子我上街逛逛。”
換了身淺綠色的攢花直裾，披了件青花銀紋的長垂披帛，手中的織綾羅扇輕輕地把搖著，攜來陣陣涼意。
王府裏沒有紅色的衣裳，著實讓她有些可惜，滿櫥的青衣饒是她再喜歡也看的有些膩了。
她從衣櫥裏挑了條錦繡盤口的腰帶，一朵栩栩如生的白玉蘭綴在其上，由白到綠的漸變流蘇鬆軟的垂在裙擺，隨著走動而遊曳。
她略微塗了些口脂，蒙了半麵紗便準備出門了。依舊是上次那麵紗，左邊角落繡了一朵微微透著碧色的白玉蘭，她一向很喜歡白玉蘭，神秘而皎潔。
盡管它的另一麵意思並不太討人喜歡，但現在那些對她來說已經無傷大雅了。
“好了，可以出門了，別忘了我們所各自扮演的角色。”葉知秋微微一笑，與空庭日暮一起穿過了曲廊，正準備離開王府的時候卻聽到一道聲音前來阻止。
“王妃請留步，王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