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6 徹骨
等到那個侍衛長徹底離開了她的視線，葉知秋才慢慢的踱步離開了巷弄門口。
“嗬，愚蠢。”葉知秋望著他離開的方向，低聲嗤了一句。妄圖以簡單方式來擒下她的都是些蠢貨，她葉知秋從來都不是一個好拿捏的人，就算狼狽，縱是孤身，她也能撂倒這些小嘍囉。
葉知秋冷冷一笑後，將那個裝藥毒的小瓷瓶捏得粉碎灑在了原地，抽身離開。
陽光明媚，暖暖的灑在流金一般的青燒瓦頂上像是燃灼著的煙火一樣絢爛。葉知秋低斂著眉目走進了人群中，再不見蹤影……而另一邊，瑤華的事情才算剛開始。
林間小路上，晶瑩剔透的露珠垂掛在像是噴漆過的綠葉尖兒上，倒映著瑤華眉頭緊皺的一張臉。
“這丫頭說事就說事，偏偏還選個這麽偏遠的地兒。”
一如昨晚才下過雷雨一般坑坑窪窪的小泥路，瑤華隻能使點輕功在樹皮上飛簷走壁，縱是如此，淡青的鞋尖上還是不可避免的沾上了好些淤泥，看起來頗令人嫌惡。
“風華子，我要剜了你！”瑤華看著自己原本極潔淨的靴麵變成了這個模樣，幾近咬牙切齒的恨恨道。
而在不遠處悠閑等待的嬌俏女孩子忽然感到背脊一陣發寒，不由得抱了抱雙臂，輕柔的搓揉了兩下，顫聲道：“怎麽還不來……”都與約定的時間過去快一個時辰了，難不成是耽擱了？
就在她覺得這裏越來越陰森的時候，忽然，有人輕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啊！！”隨著一聲因為驚恐而發出的尖利的叫聲而來的便是……“啪——”
當瑤華感受到自己臉上傳來的火辣辣的感覺後，真的是懵了。
他再次與作死後果來了個親密接觸，順便……還免費的收獲了五根手指印的麵上美化效果。
而那個麵色都被嚇得慘白一片的女孩子也是心有餘悸的看向被扇懵了的瑤華。短暫的對視後，她明顯的心虛了起來，雙眼神色到處亂飄就是不敢看向瑤華。
“瑤華……是你啊，我不知道……誰……誰叫你嚇我的！咱們……咱們責任各擔一半！”
原本還有些理虧的女孩子說到後麵時聲音漸漸的大了起來，像是找到了什麽對自己有利的證據一樣。雙手不安的絞著衣角，潔白的貝齒輕咬著唇瓣，卻偏偏拿那雙瀲灩的桃花眼毫無威力的瞪著他。
瑤華看她這樣，怎麽還生的下去氣？隻得作罷。
“行了風華子，別跟我裝可憐了，這次是什麽東西？拿給我吧。”瑤華搖了搖頭，把手伸到她麵前。
被點名提姓的風華子表情微滯，水藍色的雲紋衣袖下，手指微微蜷起。眼中不經意間劃過的暗光也不再有了一開始的神采，“嗯……就是一卷紙書。”
話語一出，瑤華倒是震驚了。師傅這次居然隻給了他一卷紙書？以往不都是些什麽奇奇怪怪的玩意兒麽……怎麽這次這麽正常了？難不成……這紙中藏玄機？
風華子將那卷紙書從衣袖裏拿出來，帶著少女充盈體香的溫熱放到了瑤華的手中。
瑤華初碰及那紙張，像是摸到了什麽燙手山芋一樣將其失手落到了地上。
麵色微紅的他連自己該做什麽都忘了，剛剛……剛剛紙書上的體溫，是屬於風華子的，那種奇怪的感覺，讓他連一卷紙書都不能好好的接住了。
可他卻沒有看見在他將紙書落在地上那一刻，風華子猛然慘白下去的臉色。
就連……碰到她沾過得東西，都會覺得惡心到不能接受嗎？
半晌，瑤華反應過來，彎腰伸手去撿落在了地上的那卷紙書。
“師傅要你給我的就隻有這個？”雖然知道風華子不可能去掩藏什麽，但他還是習慣性的問了一句。但他不會想到，這個充滿不信任的懷疑性舉動有多傷風華子的心。
她訥訥的點了點頭，將水藍色的衣袖撐起來抖了一抖，好讓瑤華明白裏麵並無它物。
看著風華子隻因為他一句慣性之語就將所有的所有做的這般到位，心裏不知道是種什麽感覺。
那張紙書看起來雖然破舊不堪，但中間的部分卻是無比的完好。
一看就知道是經常被人護理的東西，這種珍貴型的東西師傅拿給他是什麽意思？瑤華疑惑的眼光拋向站在那裏的風華子，但後者明顯的是不想開口，就算是知道什麽她也不會說的。
就算……就算對象是瑤華，也一樣！她也是有原則的人！
瑤華眼見沒戲，果斷放棄了。
“算了，誰叫你也是那老頭兒的頭號死忠。”瑤華無所謂的擺了擺手，隨即跟風華子拜了別轉身便離開了，當真是一點留戀也沒有。
風華子看著瑤華漸行漸遠身影，淡粉的嘴唇上終於堆疊起了苦澀的痕跡。
“我多麽希望陪在你身邊的一直都是我，可你從不看我。”
師兄啊，每年每天我都不停的注視著你，我就希望有一天你能好好的看我一眼，一眼也好。可是，知道你出師的那天我都沒能等到那幻想中的一眼，於是我就想啊想，我覺得一定是我學藝不精的緣故。
隻要我學好了，學精了，出師了。我就能夠追趕上你的腳步，做你身旁支持你的那個人。
可是我想錯了，直到今天這一刻我才明白，你的眼裏其實一直都沒有我。但我也同樣的慶幸著，因為……我在你的眼裏也沒有看見別人的存在，所以我自私，自私的希望可以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個人。
永遠不會有那麽一個人，橫亙在我們之間。
我認了，就算我們之間隻有師兄妹的情感又如何？隻要我喜歡著你，你不討厭我，不就足夠了。
以前三師姐告訴我，情，是這個世界上最毒的藥。隻要沾上三分，這輩子怕是都再也爬不起來了。以前我不相信，那時候我高傲，我自信，耀眼。
從不相信自己有一天也會因為一個男人變成這般模樣，而現在……我信了。
不是說情毒壞了我，而是師兄你對我下了毒。
毒的我七葷八素，摸不著北。
或許這一切都是我自貼金，你也許連同門情感都不想與我談，但我不一樣，我自私到近乎貪婪的癡戀著你的一切，你的發絲，你的衣香，所有能擺在明麵上的東西都被我死死的刻烙在了記憶裏。
有人笑癡，有人笑傻，還有人不屑一顧。
嗬，那又有什麽？
我風華子自從喜歡上了這個以多情冷血著稱的師兄之後就在也沒有期待過好的發展，我明白，喜歡上這個人，就算是擺在麵前的玻璃渣子我也隻能當成糖塊含笑吞。
不過那有什麽，我願意去做，哪怕什麽都得不到。
我喜歡你，我就願意為你做一切你喜歡的，隻要你喜歡，我就會去做，死了也無妨。
“可是師兄啊，你從來都不看我一眼，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否適合與你……我…也隻是想要你的一二寬慰，你的一二溫言，很難嗎？為什麽……為什麽從來都不願意過問過問我呢？”
風華子有些絕望的閉上眼睛，高處樹葉上的露水落下，滴在了她眼角。
晶瑩的看起來就像她流下的淚水一般，不過，誰又知那究竟是不是呢？
叢林深處萬般鳥語歌喉呻鳴，隻她一人，如同癡兒一般駐於此地幻想著根本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水藍色的倩影在深林裏穿梭，不一會兒便不見了人影。隻有原地還空餘的兩個深陷的腳印昭示著，這裏……曾有人望著某個方向一直站立，一直癡念，直到消失。
“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也不會改變我的注意。”
永遠也不會。
就算喜歡上你是這個世上最可憐最受罪的事情，我也依舊不會改變我的主意。
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哪裏還管得了那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
再苦再累，再傷再絕，也風華子也不會覺得有哪裏不好。你是我喜歡的人，我當然會在喜歡上你的那一刻便做好全部的準備，都無所謂了，你不在乎我也沒關係。
隻要我在乎你，喜歡你就好了。
感情本來就是卑微的，就算是她變成這樣……也情有可原吧？
其實很早以前，瑤華就該知道她對他的感情了的。可是那個時候，兩個人都還小，被大人們，被年長的師兄們，被師傅當做笑話一樣遺忘，剩她一個人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取笑之中孤獨。
為什麽呢？喜歡一個人……就那麽令人羞恥嗎？
風華子不能明白，為什麽她對瑤華的感情不能被接受？喜歡二字說起來簡單，可真正做起來，怕是沒人能比她更明白此間酸楚了。
“華子，為師明白你對瑤華那小子用情至深，但他自己要是不能明白饒是你愛他上了天遁了地，也不會有什麽用。”這句話，曾在她心頭縈繞了無數次，但她從未料想師傅的話竟然會那麽準。
準到，她想哭。
師兄，若你能明吾心，那該有多好……
該有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