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 生惑
葉知秋看著青瓷紅紅的小臉,咯咯的笑了兩聲。
當目光漸漸的轉移到了青瓷還滲著血的嘴角時,眼瞳還是微微地緊縮了一下子,這小丫頭……還是沒學會怎麽在深宮裏麵保護自己。
隻知道把所有的痛苦和傷害攬到自己身上,卻從不為自己著想一分,這樣的青瓷,總是很招人疼愛,惹人憐惜。
“青瓷,走,去我房裏我給你上藥。”葉知秋把她從牆角處拉起來,單臂搭在肩膀上扶著她回了房間。雕花紅木門裏熏香氤氳,淡青色的紗帳下坐著兩個同樣年紀的清秀少女。
一人看似麵容溫和內裏卻淩厲萬分,另一個看起來柔弱卻剛強護主。
“嘶——”
“怎麽了?是不是我使太大勁兒了?弄疼你了?”
葉知秋臉上表情難得的有點僵,你讓她鬥鬥惡婦罵罵刁女還尚可,這……擦藥抹膏的她還真是有些弄不來。
青瓷抬眼就看見葉知秋有點些微尷尬的神情,不由得發自內心的笑了笑,可這一笑卻是活生生的扯到了破皮的嘴角。眉頭痛的一豎,嘶嘶了半天才緩過來。
“公主,青瓷自己來吧。我手又沒有受傷,可以自己來的,不用麻煩公主了。”
葉知秋看著青瓷堅決的神色終於還是放棄了自己來的想法,算了,要是她再來一次,估計是沒出問題的地方都要出問題了。
她把受傷的藥膏盒子遞給坐在床沿的青瓷,“不夠的話我那裏還有,不要擦少了。”
每一次受傷,青瓷都是為了幫她節省藥膏就把藥擦得特別少。然後那些小傷口就老是好不了,最後傷口反而還會惡化,又要擦很多的藥膏來彌補。
到了那種時候,青瓷往往會羞得抬不起頭,不住地跟她道歉,其實她從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麽可道歉的……但是青瓷卻把這些宮廷繁瑣的主仆禮儀記得極為清楚。
這一次她專程叮囑,就是為了以防青瓷重蹈覆轍。她雖在宮廷中的地位再不及以前,但是也不會潦倒到連藥膏也供應不起的地步。青瓷往往擔心過頭,其實都是怕她受不下這樣的生活。
但她的擔心往往是多餘的,比這更苦更難的日子她都度過了,還怕什麽?
看著青瓷拿著小麵銅鏡兀自擦著藥膏,還不時地抬起頭來望望她。葉知秋覺得前不久還在地牢裏的日子就像是一場快要忘掉的小孩子的噩夢一樣,已經模糊一片了。
陰暗潮濕的地麵,青苔密布的灰牆,瑟瑟發抖的她蜷縮在角落裏,在先帝駕崩的之後三個月裏,她就一直和青瓷呆在這樣一個令人幾欲崩潰的地方。
葉知秋曾一度的認為自己就會在那個時候死去,結束,她來之不易的第二次人生。
生不逢時,死不擇日——那就是她那個時候的真實寫照。
她真是痛恨為什麽不直接把她賜死算了,為何?還要把她關起來活活的受生不如死的罪責?但她現在卻是無比的慶幸自己當初沒有死在那裏,她精彩的人生還未開始,怎能結束?!
青瓷放下瓷盒那聲清脆的聲音終於把她從回憶裏驚醒,她轉頭看向青瓷,發現她已經弄完許久了。
把瓷盒拾掇好,葉知秋才拉過青瓷的手細聲詢問道:“今日之事……青瓷,你告訴我,究竟都發生了些什麽?”青瓷原本就有點蒼白的臉色如今更是變得煞白一片,咬著嘴唇一聲不吭。
葉知秋蹙眉不語,她知道……青瓷一定要有一個心裏掙紮的過程,過去了就好了,過不去……看來也隻有先硬逼再做做思想工作了。
室內的茴蕪香眼見著已經快要燃燼,淡淡的雲霧縈繞在床帳周圍,形成了一圈圈淡淡的淺煙。
其實葉知秋一向不太喜歡在室內燃香,但是青瓷說一定要這樣,可以去除房間裏麵一些不好的味道。如今見香已快燃盡,她站起身子正準備去添一塊香玦。
卻被一直坐在那裏的青瓷拉住了,“公主,讓青瓷去吧。”
葉知秋看也沒看她,徑直走了過去。拿起銀色的長鋏捏起一塊香玦,揭開熏爐的蓋子將其輕輕的扔了進去。房間裏麵的煙霧又重新蔓延了起來,淡淡的圍繞著整個內室。
她回過頭就看見青瓷滿臉的不知所措站在那裏,葉知秋抿了抿唇不作言語,或許……青瓷又以為自己惹她生氣了吧?
“公主……我…公主要是真想知道的話,青瓷就說與公主聽罷。”
葉知秋柳眉一挑,居然是開竅了嗎?也好,這樣也省的她老是在這一方麵給青瓷做教育工作了,她也懶的要命,何況還要天天唇舌不住的對青瓷說教呢?
“說罷,那兩個女人進來都幹了些什麽,才惹得你都忍不住了。”
青瓷一歎,便開始講述起來。
靜靜的等待青瓷把細節過程全部給她講述了之後,葉知秋的臉幾乎黑的能擰的出水。兩個賤-蹄子而已,竟敢在她的地盤上撒野,以為先帝已逝她就不能自己保護自己了嗎?
未必太看得起自己了,不過就是做了一個每天等著皇帝臨-幸度日的皇妃而已,有什麽可值得驕傲的?
依青瓷所言,今日宮若依和阮淩昕一起進來的時候正值她依她所言在廚房燒水煮茶。都說三個女人一台戲,可是戰鬥力超高的女人自己一人都可以撐起三台戲!
當然,廢話不多說,宮若依就是這樣麻煩的女人首當其衝的典範。
推門進院,二話不說就是一陣尖酸刻薄的嘲諷。石榴院,本就是上一朝的時候留給一個藩王的小院子,完全不具有真正公主大院的結構陳設,自然比起其他顯得寒酸之極。
正是因為這樣,那兩個女人才逮住了機會來譏言兩番……否則以她們的身份怎可踏進此處?
即便是皇後親臨,也要先征得她這個前朝嫡長公主的允諾方可。相比之下,一個小小的貴妃,又算得了什麽?
後來青瓷不堪忍受宮若依的冷言相向,終於對她出手了。作為一個宮婢,她自然是懂得怎麽去保護自己主子的利益,盡管她在麵對很多事情的時候都表現的極為怯懦。
但隻要是事關葉知秋的事情,她永不會退縮!
對於那樣的嘲言譏語,她再也不能替葉知秋忍下去了,在果斷的選擇出手之後卻發現敵手根本不是她能招架的。
於是就有了葉知秋進來看見的那一幕,青瓷衣衫不整,發絲還被拽在宮若依手中的情景。
但讓葉知秋始終想不明白的就是,宮若依和阮淩昕為什麽要來她的院子?
單純的是來挑撥生事,還是為了來幹些別的什麽?她不明白,她分明在這深宮裏安分守己從來未做過對不起別人的事情,這些人又為何要來尋她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