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重逢18
紅色的鐵甲如同無物,那紅色身影就如同一縷青煙一般,在安家軍還沒回過神之前,便掠過田野,成直線上了山腰,然後停在了那身著紅衣的女子面前。/
寧遠疆的心尖都顫了一下,想起京城大戰之時的葉家之事,黑著臉剛欲發出命令(媽的,打不過也得打啊,平王和衛霜比起來,衛霜重要!),就見那紅色身影一矮,跪在了女子面前。
呃……寧遠疆驚呆了……
林紫霏和眯著老花眼的夏大學士也驚呆了。
整個田野里,一片詭異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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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真的是下跪磕頭之日嗎?蕭凌風看著跪在離自己十步之距的男人,不耐的道:「好了,別動不動就跪,那個,你誰啊?」
伏低在地的男人身體猛然一顫,撐在草地上的手不覺緊握成拳,過了半晌后,才發出了酸澀中帶了歡喜至極的聲音:「慕容朝,見過祭女大人。」
慕容朝?蕭凌風驚得準備打哈欠的嘴都合不攏,半掩在嘴唇上的手也直接僵住,眼珠僵硬的一轉,想起這人剛才顯示的那絕世輕功,放下手,上前幾步,蹲在了他的面前,將他的下巴一抬。
那削瘦得不成樣子的臉映入眼帘之時,蕭凌風的眉頭猛然皺了起來。
慕容朝看著面前之人,看著她眼裡的懷疑和慢慢湧上一點點的心痛,眼中逐漸朦朧,霧氣讓眼中所見之物都迷濛起來,嘴唇輕顫著,低聲道:「真的是你嘛?我不是,我不是又在做夢吧?」
是你嗎?不是我又在做夢吧?因為太疲憊,所以做的白日夢,會不會,一睜眼,你便不見了,就好似以前一樣,徒留滿目蒼茫。
蕭凌風沒有說話,只是伸手動作粗魯的解開了他身上的盔甲。
盔甲解開后,先是掉出一堆棉花,拂開那些棉花,那瘦骨嶙峋的身體顯露出來之時,蕭凌風的眼瞳猛然一縮,只覺心底被針猛的一紮之後痛了起來。
林朝的身體她太熟悉,那樣健碩那樣強壯,厚實的都是鐵疙瘩一般的肌肉,現在這皮包骨……他究竟受了多少折磨,才會變成這般模樣?
「無事……」心尖都在顫抖,隨著眼角滾落的淚水,慕容朝的唇角淡淡的翹了起來,輕聲道:「你呢?你還好嗎?」
看著他臉上那無言的深痛,蕭凌風手不覺撫上了他的面頰,那個經常笑眯了眼的大眼,那會特意鼓成肉包子一般搞笑的腮幫子,那被她嘲笑成蒜頭一般的鼻頭,那厚實溫暖紅潤的嘴唇,都因為極端的削瘦而走了樣,讓他的面容,從當初那亮若朝陽,變成了霧裡看花一般,美是極美,但卻模糊一片,仿似隨時可以消逝一般。/
「咳咳……」身後傳來衛霜的輕咳聲,蕭凌風猛然回神,看了一眼山下快速趕上來的紅甲隊伍,忙將那些棉花塞了回去,再將盔甲替他穿好。
慕容朝由著她動手,只是痴痴的看著她,在她幫自己系後面的繩扣半天都系不上發出了低罵之時,眼帘低垂的笑了起來。
蕭凌風惱怒的瞪了他一眼,道:「快點幫忙,讓你那些部下看見了,我可不管啊!」
慕容朝輕聲道:「這本是你打造的盔甲,你最熟悉。」
「呃?我打造的?」蕭凌風驚訝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可不會鍛造,這盔甲不過是打造好后,我往裡面灌注了一些凈化之炎而已。」
慕容朝微微一怔,伸手自己將繩扣扣好,手帶了忐忑的按在了蕭凌風的手上,見她沒有拒絕,唇邊微勾起了一絲笑意。
雖然不是她親手鍛造,但是,如果沒有那帶了她熟悉溫度的凈化之炎時時溫暖著他,他早已經墮入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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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起來。」蕭凌風拉起身道:「你和他們應該還有公事,等你們弄完了,我們再聊。」看了看依靠在後面樹榦之上已經面無人色的衛霜,蕭凌風道:「左右,我還會在這裡呆上一晚上。」
最多一晚,知道柏子衿重傷韓子墨也弄到無力癱倒北疆之地只有寒光在撐著,她本是一刻都不願意停留,便是聽到慕容朝來也不想停留。
但是,當時衛霜直接從床上滾落也要跟她一起走卻讓她有了猶豫,再被衛西那哀怨至極的目光看著,那腳便重了起來,隨後聽得跟著衝進來的寒璃說沒有他們帶路,她會多話費一倍的時間……
好吧,她成功的停住了腳步,那時才想起衛西先前說的,慕容朝來了。
她並不怨恨慕容朝,當時,慕容朝拚命的想將慕容卿的身體送過來她是看到了的,那種情況下,如果慕容朝真的將慕容卿的身體送進去,他自己也將被吸進去,可是,他卻是義無反顧的沖了過來,如果不是磨山真人和慕容晚,他早就粉身碎骨魂飛破滅了。
她恨的是慕容晚,恨的是輕易讓葉秋附身的慕容晚,明明,她可以將那個洞補上,卻是被他那一推給弄得功虧一簣,獸群降臨,天地大變,這世間成了地獄,而柏子衿韓子墨他們也受盡苦楚。
只要想想獸臨之時柏子衿和韓子墨他們的絕望,蕭凌風就恨不得將慕容晚抽筋剝皮!
只是,雖然不恨,她對慕容朝的心思卻也起了變化,或者說,早在隱谷之時就已經起了變化,他的糾結和徘徊她都看在眼裡,在知道他是平王慕容朝,在知道他有宏願最終是要做皇帝之時,她就斷了自己的那點情意。
只不過是曾經很要好,以後也可以做朋友之人。
她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著急柏子衿韓子墨之時,她沒想去見他,但是,在強壓住衝動準備多住一晚之時,她走出了屋子,走到這個平台之上,來看他。
她從來沒有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慕容……不……林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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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朝就著她手起了身,轉身對衛霜抱拳施禮:「見過衛大將軍。」
衛霜神色清冷微微頷首,沒有出聲。
他的眼神太冷,讓慕容朝身子不覺微微抖了一下,耳邊仿似又響起了京城之變時柏子衿的怒吼。
相柳是故意送他們出來的,故意將他們送到了柏子衿韓子墨他們的面前,然後,得意洋洋的說出了虧得他們兄弟,它才能得償心愿,才能將炎凰打入撕裂之地,才能打開通道引獸群降臨。
從來對他都是寬厚有加的柏子衿罵他是小人,是偽君子,罵他居然為了狗屁的皇位出賣蕭凌風,當時其他人沒有罵他,也沒有管他們,只是急沖沖的衝進了京城,衝進了那已經開始湧出獸群之地。
他無從解釋,也無法解釋,更加不願意解釋,他衝破了磨山真人點的穴位,也衝進了京城,衝進了皇宮,若不是有人在他耳邊怒吼,說如果他就此死了,他便再也無法贖罪,也再也無法見到她,那人說,她還會回來……
他只怕早死在京城裡了,死在離她消逝之處最近的地方。
後來北疆軍有序的撤退出關,在第二次獸臨之前,便是他派人過去想要結盟也無人理會,第二次獸臨后,所有的聯繫便都斷了,他不知道北疆的消息,更不知道她的消息……
其實,當探子第一次告訴他這個山谷有人之時,他有猜到可能是安家軍,但是他不想去證實,也不想去理會,或者說,除了上戰場,殺獸,再殺獸,除此以外,他已經對其他事沒有任何興趣。
直到,他下令將那些無用的世家斬殺之時,那些世家說出衛霜來了……
衛霜來了……
一直在關外的衛家軍,從來不越過長城的衛家軍,為何而來……
他心裡冒起了火苗,便是只有一點可能,他也要來確定,他都做好了一見面衛霜就會直接斬殺他的準備。
若是衛霜也沒有她的消息,那麼,便被衛霜殺了吧……
他……已經撐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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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線在衛霜和慕容朝身上一轉,蕭凌風摸著下巴道:「是不是,還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衛霜怎麼看怎麼滿帶敵意啊!
一直在旁邊小心翼翼看著衛霜的衛西撇了撇嘴,心道祭女大人你可真偏心,我們將軍只是被人利用不查害了你,你就一直記恨在心,不管將軍怎麼做都一點不心軟不心動,慕容朝都把你直接丟進撕裂之地了,你居然一見面還這麼心痛他……
我們將軍哪點沒有這個瘦鬼好!祭女大人你的眼睛長錯地方了吧!
見衛霜和慕容朝都清冷著一張鐵血男人的臉,蕭凌風一個閃身勾住了衛西的肩頭,手指戳在他那來不及收回去不甘眼神的眼睛上,冷颼颼的道:「吶,衛西,瞧你這不甘的小眼神,你要不要跟大人我說說,這裡面有著怎樣相愛相殺的故事?」
呃……衛西看了一眼眼神猛然冷冽起來的衛霜,閉上了眼睛,以拚死的精神道:「祭女大人,慕容朝這個混蛋把你丟進撕裂之地,害你差點玩完,你都可以原諒他,為什麼就不能原諒我們將軍?對我們將軍好點?」
那什麼摸臉脫盔甲的,你要是對我們將軍做,我們將軍還不得高興死!
呃……蕭凌風將衛西的頭一扭讓他的吐沫星子噴向別處,回頭看向衛霜和慕容朝道:「慕容朝丟我進撕裂之地?誰胡說八道的?!啊!是不是相柳那隻混蛋!」
「相柳?姐姐,我跟你說,我今天聽見相柳說話了!」
蕭凌風嗖的轉頭瞪向了一直偷偷跟在後面的慕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