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等你來將我千刀萬剮
聽副將說這邊玉石珠寶都便宜,想著明日就要出發可是跟家裡人一點禮物都沒帶,雲霏在林朝走後便拉上了衛晞一起去往關城裡面的涼水街。
紅海和瓜州都通了后,從西域來的商人這兩個月多了很多,涼水街上一溜的鋪面都異常紅火,關內的絲綢,關外的玉石,琳琅滿目,價格也極為優惠。
「雲霏啊,你說林朝那傢伙是什麼時候勾搭上那狼桌子的?」視線根本不在那些貨物上,衛晞一副沉思的模樣問道。
「肯定是紅柳河大戰後的事,前面三個月那傢伙一直在軍營里,連關城就少進,從紅柳河那事後,就根本沒見他在軍營里過過夜。」雲霏一邊挑著那些品質非常不錯的玉石,頭也沒抬的回道。
「不過我聽他們說藏人的女人都夠辣,管男人管得很厲害,這林校尉受得了?」另外一個校尉笑道。
「管人家那麼多呢,你沒聽陳將軍說,藏人那文書只是個說明,什麼時候林校尉不想要了,連休書都不用寫就可以直接要人家走人。」手中拿了一塊玉石,雲霏抬頭道,然後四下看看,問旁邊校尉:「將軍呢?」
幾個人都抬頭,一看衛晞已經不見了蹤影,呂校尉便笑道:「得了,人衛家什麼沒有,怎麼會看中這些,許是看著無聊,自己走了。」
「說到衛家,衛大將軍的事情你們聽說沒有?」一校尉捅了下雲霏笑問道。
「我也是剛接到家裡的信,不會你家也給你說了這事吧?」雲霏又挑了一塊玉石隨後道。
「哪有不說的,簡直是轟動京城啊!」
「什麼事?說來聽聽!」呂校尉很是感興趣的問道。
雲霏笑了兩聲,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就是一直對衛大將軍有意思的榮華郡主在皇上為衛大將軍召開的慶功宴上掉落御湖,得衛大將軍相救,東明王以此要求衛大將娶了榮華郡主,可衛大將軍因為落水受寒舊傷複發吐血病危,衛家說當時並非衛大將軍自行落水,而是被人推落下去,皇上下令徹查此事,結果查出來那榮華郡主落水完全是自導自演,連衛大將軍落水都是受了陷害。此事結果一出來,榮華郡主就去了庵堂說是替太后祈福,而衛家,」頓了一下,雲霏嘆了口氣道:「只怕衛大將軍的確病得厲害,衛家放出話來,三年之內,衛霜不談親事。」
「那豈不是要傷了京城大半閨秀的心啊!」
這邊玉石鋪子里校尉們正在喟嘆衛霜不成親只怕衛晞的親事也要受影響,自家回去后肯定要被姐妹們埋怨審問,那邊衛晞被堵在了深巷裡面的黑暗角落裡望著面前這個穿著很是熟悉,連那現在知道是特意壓低了的聲音都異常熟悉的女人,道:「我以為你不要錢了!」
將那兩血帕子一揚,蕭凌風伸了一手道:「錢來!」
從懷裡掏出疊厚厚的銀票,衛晞帶了些猶豫的道:「那個,我明日就要回去京城,你想不想去耍耍?」
拿過銀票點了點,將血帕子塞他手裡,蕭凌風在面罩下面的嘴角一裂,低聲道:「我知道你是誰,有空我去京城找你玩。」
衛晞的臉色一垮,為自己剛才的好心而暗罵幾聲,然後道:「那個,也不用特意跑那麼遠去找我,你看,錢也給你了,咱們算兩清了。」
看他一臉擔心的模樣,蕭凌風暗笑兩聲,這兩萬兩銀的欠賬她本來都忘光了,可是仔細清點那些珠寶后,發覺不管是從火龍王那堆寶石裡面拿的,還是朗卓瑪家給的謝禮,都太過於名貴,還真不是那麼容易換錢的,可是以後花錢的地方真心不會少,這才想起那兩萬銀的欠款。
衛家,心裡冷笑兩聲,蕭凌風轉身就走。
**
京城的七月正是最熱之時,蟬鳴聲聲,穿著薄衫走在外面只得片刻就要被那烈日晒出一身汗來,衛國公府里的霜風院里卻是門窗緊閉,卧室里連一絲風都進不去,熱得像蒸籠一般,可床上之人還要蓋上一床薄被。
看著面前臉色蒼白連臉頰都凹了進去的大兒子,衛國公長嘆一口氣道:「徐姨娘也是為你好,你年紀也不小了,我知道,你重情義,你要為那蕭家女守三年不成親,我都依了你,可是你也不能真一個床上人都沒有啊!父親還想抱孫子呢!」
低聲咳了幾聲,衛霜面無表情的道:「父親的好意兒子心領了,可兒子身體你也知道,你覺得,兒子這身子與女子行房,還能留得下命來?你那姨娘不是想讓你抱孫子,而是想要兒子的命,若是如此父親都覺得姨娘不該死,那兒子也無話說,只是請父親同意,讓兒子分府而立。」
衛國公臉色頓時一僵,卻也心知自己那愛妾是拂了衛霜逆鱗,就算重病在身連床都起不了,兒子也是那威震天下的衛大將軍,又怎麼可能著了一個姨娘的道,他本就是借勢利用,讓徐姨娘的丫鬟爬上他床給他下了葯后才發作,他身體如此之虛弱,那虎狼之葯能要了他命去,這事只要給皇上一說,那就直接可以定謀殺之罪,要保愛妾的命就要答應他分府出去,可是衛家勢衰已久,這幾年全是靠著衛霜的戰功和三年前衛霜的從龍之功才重新輝煌,一旦衛霜離開衛家自立門戶,他這個衛國公可再無現在的威風。
「父親,衛晞年方十七,皇上已經給了宣威將軍之職,人不可太貪心,三年前的教訓,您真沒記憶?」冷冷一笑,衛霜捂著嘴猛咳了幾聲,擦去嘴角的血絲淡淡的道:「功高震主是什麼下場,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心中一寒,衛國公便做了決定,笑著起身道:「哎,你這個孩子向來主意大,我也阻擋不了你,只要皇上同意,你想如何便如何吧。」
看著衛國公抹著額頭的汗急匆匆的推門而走,衛霜臉上神色慢慢收斂,拿起床邊桌上的葯碗一口氣的將葯汁喝下,炙熱的藥力讓他身體深處湧上劇烈的疼痛,身體都痙攣起來,捂著胸口靠在了床頭軟靠之上。
窗前書案上放置著一個青花瓷瓶,瓶身上的曼曼青枝在從緊閉的窗戶透過來的光下幽幽閃動,在衛霜的眼裡開出了一朵朵紫紅色的花朵。
那是北疆特有的鮮花,北疆寒冷,只有三個月的時間溫暖如春,那花便開在那個季節,第一次見那花的時候,他記得自己問她:「為何這花只有藤蔓卻無葉子?這花開在藤蔓上真是奇怪。」
她當時笑著回道:「那是因為北疆熱氣不夠,這花的能量只能供應藤蔓開花卻無法再長葉,但是就算如此,這藤蔓也是北疆最持久的綠色。」
藤蔓是良藥,鮮花是毒藥,果實卻是療傷聖葯,根莖卻又是奇毒,那個被取名叫烈陽花的植物是北疆之寶,也是她最喜歡的花。
人也和這花一樣,又是寶又是毒,單看你怎麼用他,我相信衛霜是個好苗子,以後能成長為悍將!當年方十四的他去到北疆之時,那邊所有的人都拿防備輕視的眼光看他,唯有那人這麼笑著說,然後伸出手來,道:「我是蕭凌風,北疆城守將!」
門發出吱呀一聲,衛霜收回心神看向推門而進的衛釗。
「將軍,衛城已經將那丫鬟全家處死丟了出去,徐姨娘被國公爺下令一個月不能出院子。」衛釗垂頭低聲回道。
他沒有關門,陽光從外面照了進來,讓屋子裡帶上了縷縷金色的陽光,微塵在那光束里跳著舞,讓衛霜不覺微微眯了眼看了好一會,然後掀開薄被,從床上起了身。
「將軍!」衛釗趕緊上前兩步扶住了他,急道:「您身子還不好起身!」
「無事,我晒晒太陽。」借著衛釗的力,衛霜吃力的往屋外挪動著腳步。
「衛東!」衛釗喊了一聲,從屋子外便跑進幾個侍衛,一人扶住了衛霜另外一邊,另外幾人趕緊拿起薄被在院子里放置好躺椅,將衛霜扶到躺椅上躺下蓋上薄被,看著烈日炎炎下,穿著夾衣蓋著薄被臉上卻一絲汗都出不來的衛霜,幾人都微微濕了眼睛。
在大漠一戰本來就加重的寒症,因為在御湖裡落水而爆發出來,可剛從閻王殿里打轉回來,他卻一點也不顧自己的身體吃了那丫鬟送過來的虎狼之葯,就是為了要獨立出府,因為,唯有獨立出府,他才有可能正式迎娶那人的骨灰過門,就算死,也想和她在一起……
烈日照在身上帶了暖意,那強光讓衛霜閉上了眼睛,道:「衛釗,派人去接下衛晞,他們也應該從黑水關城出發了。」頓了一下,低聲道:「不要讓任何人為難拿著兵部調令之人。」
疑惑的看了衛霜一眼,衛釗低頭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院子。
手指撫摸著手腕上的手鏈,衛霜的嘴角帶上一絲微笑,做到這個地步,慕容澈總該相信她死了吧?
可是,她恨他們恨不得千刀萬剮,又怎麼會還將這些物品留在身上?
蕭凌風,你會到京城來的吧?你在大漠放過了衛晞,但是你一定不會放過我,對嘛?我等著你來,我會留著最後一口氣等你來,等你來將我千刀萬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