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陽漸起,日照微醺。
余文龍的身死,給這場持續十年的猜忌和博弈畫上了一個句號。
張毅的臉上看不出悲歡,沒有死裡逃生的愉悅,更無一絲天降勝利的欣喜。他還是滿眼落寞,未有波瀾。
余百里緩緩落地,一臉得瑟的看向林長天,等待著他的誇讚。「你多少有點毛病,林長天眼角抽搐著說道。余百里撇了撇嘴,徑直走到張毅的身旁,從上到下打量了遍張毅:「易山的二當家是你吧,瞅著比剛剛少了股匪氣,現在倒跟個死人沒什麼兩樣了。」張毅半耷眼皮的瞅了眼他,也不言語。余百里咧嘴一笑:「怎麼著,你馬上就是易山的大當家了,不開心嘛。」
張毅抬起了頭,平靜的說道:「閣下這般強大,踏平我易山不過順手的事情,如此大費周折,想來看重的不過是我眾兄弟的驍勇。可惜善戰之師全折在這泗山了,留守的也不過些婦幼殘弱,您的算盤怕是要落空了。」
余百里搓了搓手,很是興奮:「沒落空,沒落空,今兒逮到你這條大魚已經很值當了。考慮考慮,跟咱混吧,咱是正規軍。」 張毅正欲拒絕,余百里彷彿知道他要說什麼一樣,出言打斷道:「我這並不是在邀請你,而是給你一個機會,一個能拯救易山匪寨家眷的機會。」張毅眉頭緊鎖:「您這般強大的界者,我這條賤命還不值得您自降身價拿婦孺的命來脅迫吧。」 余百里打了個哈欠,不緊不慢的說道:「你這墨跡勁先收收。太啰嗦了。我問你,既然易山有著余文龍這樣的界者,那他為何不直接滅了泗山?而還要費盡心力牽扯這麼多人進去?」
張毅沉思良久,雙眼微眯,發現此事並不簡單,很嚴肅的看向余百里,莊重的搖了搖頭:「俺不知道。」 余百里露出了萬事不出爺所料的表情,悠悠的說道:「北域之南,唯一能跟易山抗衡的,只有泗山。這其中甚至還讓余文龍為之忌憚十年,那就只有一個說法,泗山也有界者,而且並不比余文龍弱。如果按照這個邏輯,那余文龍這次攻打泗山,可能是想來真的,為的是在退位之前最後搏命一次,來為後續的易山爭霸北域之南掃清障礙,而非,加害於你。」 「所以呢?張毅顯的有些慌亂。 余百里打了個哈欠,狡黠一笑:「所以說,你不跟我混,易山又沒了余文龍的庇護,那泗山的界者下來,按照山匪的規矩,你那些兄弟的家眷有幾人能安生?」 ……
泗山山巔,有氣凝如巨蟒,直欲吞天而去。上落九霄,下采霞雲,驚得天庭之上,唯有輕聲慢語。
待得一切又歸於平靜,這華麗的天幕落寞,隨之而呈現的卻是芙蓉瀲灧,原來天庭之所以沉寂,是因為仙人們的風流被這極妍的芳華擊了個破碎。
傳聞千年前留有詩作,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這美極了的佳人卻在北域的苦寒里國色昭然。
「余文龍死了,還是被人隨手收拾了的。」 女子扶著峨眉漫不經心的說道。 「是這麼回事,山主。而且那人神識極強,小的也不敢靠近,生怕他察覺。」 僕從恭恭敬敬的回應著主子,絲毫不因為嘴上的話而耽誤了手裡的活計。女子揉了揉腦殼:「那照這麼講,妾身還得自己下山去了?」 「這倒也沒錯,山主。」 「那,便溫水吧,妾身先沐浴再說。」 「山主,您一天都洗十幾次了,這熱水備的有些不足啊。」 「將就用吧,畢竟一想起 下山還得打架,妾身就有些乏了。」 ……
「怎麼樣啊,考慮完了吧。」 余百里看著神色極其複雜的張毅,對著林長天得意洋洋的挑動著眉頭。林長天眼角有些抽搐,心想果然「逼上梁山」這種事情還是余百里比較內行,不過話說張毅本來就是匪徒,這算是哪門子的事情。正當林長天還在胡思亂想,張毅卻咬了咬牙,用盡全身力氣屈服在了余百里的淫威之下:「這事我幹了,但你得答應,起碼像對人一樣對我們。」
林長天斜瞄了余百里一眼:「讓你平時做點人乾的事,看給孩子嚇得。」 余百里有些尷尬,揮了揮手:「這你放心,說了咱是正規軍,北域邊境知道吧,口碑絕對靠譜。」 余百里不說還好,說完張毅的臉色黑到了極點:「您是不知道北域流傳在匪寨中的名言嗎?」 余百里歪了下頭,滿臉好奇。 「有危險的時候邊境頂,沒危險的時候邊境就是最大的危險。」 說完后的張毅趕忙跟余百里拉開了距離,生怕他修理自己一樣。林長天深有感觸的點了點頭,十分贊同這句北域匪寨的真理。余百里的臉漲的有些通紅,咳嗽了幾聲:「不說笑了,既然張毅願跟我們合作,那還是先回易山的好,畢竟後續事宜蠻多的。」
二人強行憋笑回去,神色變得莊重,嚴肅的點了點頭。倒不是余百里說的事有多急切,只是這位爺的刀已經出了鞘,這時候天下估計沒幾個人敢不給他面子的。
三人結伴往易山走去,一路上余百里將外界關於覺醒之世的動蕩告知給了張毅,張毅亦是將自邊關被毀后北域之南的格局變化一一說給了二人。至於林長天,他倒是沒什麼情報要交流的,於是對著張毅說起了他天選之子的身份來由,只把這位易山梟雄說的雲里霧裡,再加上林長天背手而立,朝天相望的高手氣度,一時間倒讓張毅深信不疑。
往前開路的余百里突然抿了抿嘴唇,拔刀出鞘,身後的林長天趕緊解釋:「我真沒說您壞話,就是小小的發了幾句牢騷,別拔刀啊。」 余百里搖了搖頭:「待會有個女子要來,你們記得把控住自己的心神。」 林長天抽搐了下眼角:「您是聞到了她的胭脂味還是嗅到了人家的體香,說你兩句,你是真不把自己當人了?」
林長天還在絮叨著,那方天地,卻已為紅塵中的胭脂讓開了路,雲簾撤下,這方天轎,儘是風姿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