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姬一鬆口后，各種問題就炸開了鍋，各城各部，所監控到的氣溫變化的數據，加重寒冷以來的民生變化數據，各城凍傷凍死的情況，出城捕獵者未歸情況，全部開始向江雲傾倒。
好在連日以來的苦讀補課，讓江雲對整個榮省各方面情況，都已經基本有所了解，所以談不上多精深，但至少此時能聽懂這些傢伙的彙報，能夠懂得他們彙報的數據，和往日，和往年，有多大的變化，多大的差距，不至於抓瞎。 江雲一邊聽候他們的彙報，一邊記錄，一邊略做回應，然後加重細節上的盤問。這個過程說不上太精到，也談不上善於處理政務，但也不算差，至少說明他前些日子調集所有資料，那不是在裝蒜，而是真的花費了苦功去了解，去閱讀了。 始終在旁邊注視著江雲的白燕姬，這麼思考著以後，容色緩和了些，始終維持著的冷淡表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不見了。她只是好奇的在側面，看著江雲兩鬢又新添的幾根白髮出神。 停頓了少頃，江雲起身道：「各部堂官，你們直接告訴本使，目前所能動用於額外修建城防攻勢的錢，最多有多少」 主管行省財政的官員是個老頭，黑著一張臉，看向了白燕姬。 見白燕姬微微點頭后，老頭才出列道：「報經略使大人，實在是最多能擠出三億左右來。別怪下官話多，最好還是倚重朝廷，倘若沒有朝廷支持，咱們自己，不可能有能力修建永固的防線和禁制。」 江雲聽后不報希望了，這實在是杯水車薪，差的太多。 「或許可以從其他地方想想辦法」這是白燕姬第一次不攜帶冷淡表情，以商量的語氣和江雲說話。 江雲遲疑片刻，起身道：「北方經略使令。」 如此一來，全部該跪地的跪地，該低頭的低頭，小美女書記官也集中精神等候著記錄。 「發文北方五省，立即召見四省主政、攜帶財政堂官進入榮城，列在經略使帳下參與協調，共謀北方防線的建立。以最遠的麗水城為例，九日不到者斬。」江雲繼續道：「二，以我江雲的名譽，立即傳書曉瀾相爺，記住是曉瀾相爺親啟，而不是內相府。」 書記官起身道：「該如何請求」 江雲道：「我識字不多，所以我說大概意思，你斟酌用詞。」 「是。」書記官有些想笑的低著頭。 白燕姬也險些笑起來了，也不知道為何，聽他這麼說話，還是覺得這個傢伙有幾分萌，幾分可愛的。 「本使想要調集北方五省的府庫，一起參與榮省地界防線的建立。這樣才能集中力量做事，才能暫時的繞開外相府，使投入的錢達到效力最大化。」江雲對書記官道，「但這需要曉瀾相爺批准，此外還需她在中樞周旋，頂住一切外相府的壓力和非議。」 「卑職明白。」聽了大概意思，小美女開始措辭書寫。 「三，以經略使行營名譽上書武相府，請求颱風相爺批准修建永固的北方防線。;;;;;;;;;;;;;」江雲尷尬的道，「你注意斟酌用詞，客氣點，颱風相爺脾氣蠻大的，乃是幾個相爺間脾氣最大的人，最要面子的人。」 「是。」小美女書記官點頭。 這事就有這麼麻煩，如果是行省自己要修建，民生方面的禁制，工程不大的話，無需誰批准，自己就可以修建。但工程大到一定的時候就需要內相府批准。如果是關於軍事工程，則除了內相批准動用府庫外，還需要有颱風相爺的文書。 在更以前一些的時候，外相府也參與這類事務的審批，但介於鍾利奇的權利太大，殿下已經覺得不對，加上和鍾利奇勢同水火的丰神老相爺，始終和鍾利奇在鬥智斗勇，於是最終幾方合力，剝奪了外相府的這一權利。 現在著急也沒用，大抵上安排完了這幾件事後，江雲看向側面的白燕姬道：「姬台大人是否有話要說」 「沒了，我想說的你都說了，你的確在和我想同一個問題，好，可以退帳。」白燕姬點頭道。 列在下方的百官不明覺厲，感到有些不對，怎麼好像白燕姬大人忽然之間就和江雲踩在了同一節奏上 其他文官還好，最尷尬的乃是榮省提督仲山，他之前隨波逐流，對江雲雖談不上陽奉陰違，但也基本是應付了事，現在見此情況不禁冷汗淋漓。 「退帳。」江雲一敲堂木后，率先起身離開，回到了自己的營帳。 仲山老滑頭十分擔心的走向經略使大帳，想澄清一些東西，卻又見白燕姬先一步進去了。 老滑頭更是一陣尷尬，也不知道兩人相互間在搞什麼鬼，遲疑片刻他也不敢進去，抹去了額頭的一把冷汗，悄悄的離開了 不請自來的白燕姬坐下來，神態有些怪的看著江雲道，「經略，記得上次來你請了下官一杯絕品的好茶，當時我沒有喝，現在你還請我嗎」 江雲愣了愣，那雖然很名貴，但現今的江雲還是不把這些放在眼裡的，扭頭吩咐道：「再給她拿我的好茶來。」 「是。」小美女跑著去了。 話說那個小美女真的鬱悶啊，被委派過來之後，管家是她，丫鬟是她，秘書也是她，書記官還是她。以經略使的規格而言這些都是有專屬編製的，被稱為儀仗的一部分。不過起初為了節省人力，為了方便，也為了薄江雲的面子，白燕姬只委派了一人過來。 見此情況，白燕姬多少有些尷尬，但見江雲不在意，也似乎習慣了，於是也就由它去了，不想過問。 「經略，你這次是大手筆啊，調集四省主政進入榮城，你這擺明了是拖上下官一起，擺開陣勢打劫他們。看來我榮省大堂，很快就要開鍋了。」白燕姬道。 不等江雲回應她，這個時候台世龍忽然進來道：「大帥，有不對的地方。東方白無故消失，整個榮城之內都找不到他的蹤跡。」 江雲聽到后色變，猛的起身道：「你幹什麼吃的」 台世龍道：「大帥息怒，已然按照大帥的意思有三個以上的龍衛，在對他監控，但是想必，他有某種神通或者秘寶，於房間之內悄然的就不見了。我的人發現不對，全然感應不到氣息，然後進入查看，已經人去樓空。」 江雲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思考片刻，想到自己曾經都被他詭秘的尾行，而找不到紕漏，他獲得過上古陰陽仙尊的道統，定然有什麼近似於阿布的神通或者秘寶了。 於是江雲道：「算了，這事也不能怪你們。命令。」 台世龍急忙半跪在地上。 江雲道：「派出你的人分別趕赴四省，至少二十個龍衛一組，其唯一的職責，保護四省主政官員，安全到達榮城。」 「遵命」台世龍大吼道。 江雲道：「其次，撤銷經略使行營發往天魔城的文書。這個時候本帥已經不信任飛劍傳書。台世龍，你親自帶五十精銳上京，把本使的兩封文書送到。」 「大帥」台世龍首次出現了猶豫，「就算黑暗龍騎衛防區已經被解釋了，但是卑職軍職在身，依舊無法進入天魔城」 江雲打斷道，「不用進入，帶本帥的親筆信，於天魔城之外面交都騎衛將軍突燦。記住是面交，只能交給突燦，讓他轉交颱風相爺和曉瀾相爺。」 「是。」一切吩咐妥當后，台世龍急忙離開去安排去了 靜下來的這會兒，白燕姬好奇的看著江雲道，「奇怪，不像你的性格，你真這麼擔心東方白的話，留著他幹什麼呢，你不是喜歡殺人嗎」 「你」江雲當然知道她這是詢問順帶諷刺了，遲疑片刻道，「我也不是不想，然而現在的我已經不是當年的我。如果是當年的我，殺了也就殺了。但是現在，我答應以國士報答殿下，殿下親手建立的制度和規矩，倘若我不帶頭維護，誰來維護沒有憑據和把柄的時候，我身為朝廷重臣卻妄動東方白，東方白的幾百萬族人作何感想整個天魔境的人作何感想帶頭破壞殿下建立的次序和規矩，又有何資格做他的經略使。所以不到極端時刻，我盡量不想走這條路，總之希望他們好自為之吧，不要把我，把國家逼至絕境。」 白燕姬注視他片刻，好奇的問了句：「你在中南斬四萬人的時候，處於絕境嗎」 江雲老臉一紅：「還不算，但是也快了。此外那個時候的我戾氣特別重一些。特別衝動一些。」 白燕姬眯起著道，「下官難免有些好奇，短短時間又是什麼改變你呢」 「改變也談不上。就是小寶不在了，然後當年始終在對我提及厚德載物的殿下，也不行了，他於彌留之際也不忘記交代我，將來若有辦法，盡量厚待那些人。上任北方前，老魏相爺也特別交代要少些戾氣，多一份仁慈。所以我忽然想嘗試一下，以不同的眼光角度來看待一切。」江雲道。 「難怪你在北方脾氣尤其好一些。」白燕姬道，「對了，如果你不是忽然有這麼多的感觸，我是不是已經被你幹掉了」 江雲泄氣的道：「沒那麼誇張吧，豐香珺比你可惡二十倍，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嗎。我只是不手軟而已，但不代表我是個瘋子。」 「聽起來你現在像是在說真心話。」白燕姬神色古怪的道，「其實有時候看起來，你也蠻」她忽然停住不說了。 江雲道：「蠻什麼」 「蠻白痴的。「白燕姬微笑著起身，「下官告辭，若有需要就來找我。現在開始我對你放心了，也不會再來你帳內圍觀騷擾你了。」 她的身形消失后留下一絲淡淡的自然幽香，這讓江雲的感覺怪異，下意識的，都有點習慣了她在旁邊吵架圍觀外加添堵的形勢了，現在她說她不來了，相反讓人覺得，似乎少了點什麼 「經略相爺，仲山將軍求見。」小美女秘書道。 「叫他進來。」江雲哼了一聲，扭頭看看，氣得跳起來，只見給白燕姬泡的好茶都冷了，她又沒喝，浪費了。 「末將仲山，參見大帥。」大鬍子進來半跪在地上。 「把它喝了。」江雲指著那杯茶，「然後給我滾，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也無需為此擔心。放心我江雲沒你想的那麼小氣，你還是我帳下的將軍，管理好你的人，不要再給我添堵。」 「大帥」仲山無比尷尬的樣子。 江雲皺眉道：「趕緊喝了就滾，你不是個壞人，只是少了點擔當而已。另外你這號滑頭本使也不是沒見過。周青甚至比你還可惡，但本帥一樣重用他，中南全線大捷，少不少周青將軍的一份功勞，他是個超級老滑頭，但不影響他現在被全境人崇拜為新一代名將之一。你聽懂本帥在說什麼了嗎」 「聽懂了。末將往後誓死追隨大帥左右效力。」老滑頭仲山大聲吼叫，嗓門超級大，震得帳內賬外的搖晃。 江雲身邊的龍衛大皺眉頭，要不是看他是個將軍，正六品武官，恐怕就出手毆打了。 江雲道：「不要追隨我，我也不信你這種滑頭會追隨誰但這些都不重要，你是國家的軍人，追隨殿下建立的制度，追隨朝廷，維護國家之安定就是你唯一的使命。」 「遵命。」仲山老滑頭鬆了一口氣，而這次他就是真心了。因為他也終於看懂了江雲，理解了江雲。 這種中立滑頭，往往是腦子最好用，最聰明的人。現在仲山終於知道，為什麼此君能在那種情況下於中南大捷了，其實原因無他，唯幾個字：有容乃大。 所謂宰相的肚裡要能撐船，當時江雲做到了，如果氣量不夠的人，斷難在當時那種幾番勢力糾結的中南，做出成績來，也只有江雲能看清楚全局，不但倚重大對頭長空矜持，還對老滑頭周青委以重任，最終利用國難當頭一致對外的戰略精神，整合士氣，統一目標，集合在一起拿出了中南的答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