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有點做官覺悟的都知道,這個節骨眼上中南的事件太複雜。這可以看做以江雲和小魏公子的一系,與鍾歷奇相爺一系的第一次正面交鋒。亦可以看做是長空無忌和長空經合這兩個王爺的交鋒。因為鍾歷奇支持誰白痴也知道。至於江雲,乃是長空無忌的生死朋友,小魏公子那一圈子紈絝子弟,在江雲入魔之前,其實也正是長空無忌一圈子的人。
以鍾歷奇相爺自來對中南多省的經營,再加上以第一熱門繼承人經合王爺為噱頭,所以在中南部諸省中,鍾歷奇的影響力是不言而喻,只要不扯旗造反,基本上別人比較的難以把水潑進來,就算強行塞人進來,也很難做事。特別唐河、蘇河兩省匪患嚴重,總給別人一種錯覺,非鍾歷奇系的人想在這裡做事,難度太大,阻力太大,損耗太大,彷彿土匪都特別不待見非鍾歷奇系的人一樣,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所以自來,中南幾省就是一個大坑,沒人願意輕易來沾染腥味。 這樣一來,鍾歷奇相爺的地盤,區域內還有手握軍事大權的北海都督長空矜持的存在,但殿下卻派江雲來經略中南。這在江湖術語來說叫搶地盤,是要火拚的。 這種情況下默認的規矩,中南部區域內的文官武官,不說站隊吧,是要表態偏向於誰的。中南安撫使豐香來的時候,這些傢伙用行動說明了他們偏向於誰,文官聯名彈劾豐香,那種場面何其壯觀,讓整個中樞,讓殿下都下不來台。 好在看起來颱風相爺並非省油的燈,總體上還是治軍有方的,武官系並沒有大面積的跟隨表態,只有一省提督彈劾江雲和劉鬍子。 這種時候,誰的風頭大已經是不言而喻。然而這個關鍵的時候,號稱官場不倒將軍的突燦,卻給侄兒捎信來告知:務必站在中南經略使的一方。 突燦看起來頭腦簡單,也直接,所以理由也很簡單,他說:因為經略使代表朝堂和殿下,也就是代表國家。其他人只代表他自己。國家的軍人,當然要終於朝廷,也就是終於殿下親命的中南經略使,這是底線,一但走偏,就是罪大惡極殺無赦。 突刺聽進去了,所以這是突刺尤其恭敬,還專門擺酒招待江雲的原因。 被問及中南安撫使遇襲一事,突刺如履薄冰,大為尷尬。 其實此鬍子的態度和神態,以及頭腦簡單的風格,江雲還是蠻喜歡的,所以也不為難他。 氣氛尷尬了半刻,江雲微微一笑又補充道:「突將軍不用自責,這種事原因很多。我江雲是個陰謀論者,自來小人之心度人。所以當時官面理由中,上下一致的談及是土匪所為,我有些不信。但現在本使願意相信這種可能了。別說豐香,本使上路期間,一樣遭遇了土匪巨孽的襲擊,險些到任不了。且土匪似乎是專門等著阻擊我的,我並沒有自爆姓名,然而交戰之中他卻喊破了我江雲的名字。」 哎呦我去~ 這話一出,包括突刺在內的一群人聽了個面色大變,這還了得。 突刺率先起身離開座位跪地:「卑職督軍無方,致使匪患嚴重,讓經略相爺遇險,實在罪該萬死,等明日,末將立即調集三十六城之城防營,展開境內的大掃蕩,剿匪不能再拖了。」 江雲抬手打住他後面要說的:「這不是一時半會能做好的,突將軍,先坐。」 突刺回來坐下后,江雲在道:「既然話題引申到了土匪,那麼咱們就討論討論土匪。」 夏玉紅抱拳道:「請經略使大人開頭」 江雲道:「土匪有老,有大,還有小。老的大的成精了,一時半會的咱們剿不了。然而今日所見,本使卻看到城防營在防備流民,而不是這個節骨眼上深入流民中維持次序。大土匪你們管不了,然而那些躲藏在流民中的害群之馬,殺人越貨的混蛋,也管不了嗎災民挨餓受凍本使不怪你們,因為那不是你們能決定的,但饑寒交迫之際,力所能及的免除一些流民的後顧之憂,卻很容易就可以做到,你們覺得呢」 「這」突刺一陣尷尬,看向了夏玉紅。 江雲喝道:「她不是你上司看著本使,我在對你說話」 江雲叫罵的同時也明白了,很顯然這樣的決定出自夏玉紅。 趕在突刺開口前,夏玉紅介入道:「雲經略有所不知,現在非常時期,城內五百多萬原住民的穩定,遠比城外近百萬的流民重要。城外之人,於國家危難之際,放棄和國家同甘共苦,離開自己的家園,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理應受到一些處罰。」 「胡說八道,等同於放屁」江雲不給面子的道,「本使不敢說唐河城內的五百萬住民不重要。但來自邊境的流民,在面臨仙道威脅之際本著自保原則,離開家園避險,乃人之常情,他們是貧民不是軍人,為何不能退」 「你」夏玉紅身為一省主政,竟是被這個流氓如此大罵,她一張美麗的臉給氣紅了,卻又不能和江雲針鋒相對的吵架。 冷靜了少頃,夏玉紅再次抱拳道:「經略使大人,那麼下官想問一句,倘若放鬆了城防入口的盤查,放鬆了城內巡查,去維持城外次序,如此非常時期,一但出現混亂,致使影響到了唐河本城五百萬住民的基本盤,影響到了我唐河城內眾商家之利益,責任誰來負」 其實江雲也知道,她說的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她作為封疆大吏,一省之主政,下方無數官員和商賈關注她,給她壓力。 很簡單,這種時候最當心的是那些土豪、商賈、以及擁有大量不動產的官員。這些人的利益,和城外那些什麼也沒有、只有一條命的流民是衝突的。如果控制不好,混進城來,在城內做壞事,那的確會影響到城內權貴的利益。 而這些害怕被影響利益的階層,恰好是最有話語權的一群人,能給予夏玉紅這個主政最大的壓力。 想著這些,江雲也知道她不容易,所以語氣緩和了些:「剛剛本使激動了些,這裡道歉了。」 夏玉紅受寵若驚的樣子趕緊道:「經略使大人客氣了,傳言你性質直,脾氣大,但這是性格,無傷大雅。」 江雲再道:「我只是語氣緩和而已,不表示我同意你的觀點。城防營出城,深入流民中幫助維持次序,基本上已成局了。本帥這不是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聲。「 「這」夏玉紅還是想問一句出事誰負責,卻害怕又被罵,忍住了。 江雲微微一笑,「本帥知道你想說什麼。我做事以來,每每遇到的問題就是,是個官,他就喜歡問句出事誰負責媽的簡直是屁話廢話,他是官,他做的事,不是他負責難道民眾負責難道殿下負責有些人就是因為太會做官,經過時間洗禮后,官做的那是爐火純青了,想找也找不到他的錯誤,但他們卻基本忘記了怎麼做人,怎麼做事」 到此江雲起身,「突刺。」 「末將在」儘管現在不是在行營,而是酒宴之上,突刺還是離席跪地。 「明日起發文,唐河行省區域內所有城防營,立即派出三分之二以上的力量出城,務必盡最大努力維持住流民的次序。小事不許干涉,不過但凡出現搶奪他人糧食和財物的,必須嚴辦。但凡出現命案,必須重辦,快辦,一定要破案,誰敢因為流民的命賤,就私自撤銷命案不去巡查的,本帥把他腦袋砍下來」江雲道。 「末將遵命。」突刺答應的時候顯得多少有些猶豫,因為他再蠢也知道,這麼一來,簡直等於刨了一省權貴的祖墳。往後會非常的艱難。但現在形勢危急,不可能容忍騎牆派了,江雲是個狠人,那些以鍾歷奇相爺馬首是瞻的權貴,也同樣不是好惹的。 然而想多了都沒有任何的卵用,必須選擇站隊。因接到朝中禁衛總管叔叔的書信,突刺也是個相對直到的人,不想迂迴了,認為還是跟著江雲贏面更大。很簡單的道理,突刺信任叔叔,也信任國家。人家突燦老叔一句話就點名了核心:中南經略使代表殿下,代表國家意志。而其他人,只代表他們自己。 說的再嚴重一點,這個節骨眼上偏向鍾歷奇一系的話,力度掌握不好的話,其實和隱性的造反也差不多了那麼一但局勢扭轉,被清算幾乎是肯定的。 大家都是明白人,也不是說殿下的威望沒有了。之所以會出現中南這種詭異局面,那是受到鍾歷奇相爺的影響,大家一致的認為殿下固然英明神武,但不可否認的是殿下真的老了,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帥黑暗龍騎和崑崙決戰於冰川的戰神了。大家也一致認為,不久的將來,國家大概率是要落在經合王爺手裡。那麼如此一來,經合王爺的舅舅鍾歷奇,不但在相位上經營上百年,更形成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態勢。就是這些綜合因素,才出現了中南部現今的局面。 但突刺是個不喜歡多想又直接的人,更具以往對殿下的崇拜,又根據叔叔突燦的意見,他決戰把重注下在江雲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