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來不及設防
他愣了愣神，然後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嘆一口氣，道：「你快去救你外公，還不曉得有氣沒有呢。」
他這一提醒，金元寶一看窗外的天色，「啊」地跳了起來，急道：「哎呀，怎麼天都快黑了？外公會不會……」
她不敢說下去，怕自己烏鴉嘴，一語成讖。
「你還真是孩子氣。若是你外公有啥，這外面會這麼安靜？」玉天然微笑道。
金元寶一想也是，是自己關心則亂，心裡一急，就沒想過合理性，但又不想被玉天然這樣嘲笑，嘟了嘴，斜睨他一眼道：「都怪你！是你說我外公有氣沒氣的，不然我也不會嚇一大跳。」
又跺一跺腳，「不理你了！」就跑了出去。
明顯的就是小孩子耍脾氣的樣子啊。
玉天然嘴角含笑，看著金元寶跑出去，這個女孩子撒嬌鬥氣的樣子，嬌憨可愛的神情，撥動了他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他活了三十幾年了，還從未有這麼一個女子在他面前這麼親近，這麼不設防。
他一直是個災星，是個不祥的人，所有女子都對他敬而遠之，包括那些未成年的小女孩，她們都在父母的警告聲中遠遠地跑開。
而這個他見過的最美好的少女，居然就這樣冷不丁地靠近了他，讓他措手不及，來不及設防。
他透過窗子看著金元寶跑過院子，跑上台階，跑進上房，一種既想哭又想笑的情緒包裹了他。
最終，他只是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來到院子里，院里空無一人，人都集中到金如鐵的屋子裡去了。
他看看金如鐵屋子裡的燈光，以及映在窗上的金元寶的身影，又看看西邊天空上逐漸顯露出來的「長庚星」，進退兩難。
這個院子是他的傷心地。
這次是他生平第二次踏入這方土地。
當年父親擅自作主給他定親，他是拒絕的。何況女方比他大三歲。
當父親說「女大三，抱金磚」，他仍一無所動時，父親把女方的照片給他看，只一眼，他一顆少男青春萌動的心就怦然而動。
那是怎樣一個美麗、聰慧、靈秀的女子呵！
所以，即便當時他還只有十五歲，還是在校的學生，仍然甘心情願地隨了父親到這裡來拜年，希望從此以後能多走動，跟那美麗的小姐姐多親近，培養培養感情，為以後長長久久的相伴打好基礎。
誰知，他卻受到了平生最大的羞辱。那個叫金芳華的女子居然背叛了他，背叛了他們的婚約，跟別的男人好上了，還有了孩子!
他不能不恨她，恨那個她愛的男人，那個搶了他的女人的男人，恨那個她跟那個男人生下的孩子。
可是，當這個孩子真正出現在他的面前時，他卻無法恨起來。
這又是怎樣一個讓人心疼的女孩子呀，比當年那個曾讓他心動的女子更為聰慧，更為明麗，更為純真可愛！
可是，金玉兩家的恩怨，並沒有看上去的這麼簡單，也並沒有因為今日這件事而化解。
當年父親在氣頭上，究竟做了些什麼，他無從得知，可是金家的人連續幾年病的病，死的死，也不全然是那羅盤惹出的事。
他是得了父親紫微術法真傳的人，從他踏進這個院子，他就感覺了父親施術的痕迹。
他能再次走進這個院子，並不是想要消除這些恩怨，而是在父親的極力拉動之下才來的。父親想要多些勝算，就連尚在讀書的玉天浩也被拉了來，目的就是羅盤選主的時候，三個人總比一個人被羅盤選中的概率會大一些。
所以，當金如鐵吐血暈倒，他並不為所動。當年金芳華私通生子，金如鐵作為父親管教不力，他對他是有怨憎的。
可是當那孩子衝出來磕頭求他的時候，他卻無法拒絕。
或許是那雙如星辰一般明亮，卻又飽含信任和期待的、如夢似幻的紫瞳打動了他。
當他剝開那一點點防禦，緊接著就層層潰散，他的偽裝和防禦在這個孩子面前無所遁形，絲毫也起不了作用。
他該怎麼辦？
他心裡有一絲苦澀。
他想靜悄悄地離開，可是他又牽挂著那孩子，她能控制住這局面嗎？她能把她急切想要挽救的生命成功救回嗎？
呵，他是她的師父。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是她說的。
他心裡再苦，再為難，也得替她保駕護航啊。
他抬起腳步，朝上房走去。
屋子裡所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那些人想來是在他教金元寶運氣方法的時候走的。感情沒有那麼親厚的人，留在此地沒有多大意義，反而給主人家添亂。
玉成剛和玉天浩沒在屋子裡，這讓玉天然有些意外。他們沒有等他，招呼也沒打一個就走了。
只有耿起雲和金如鐵幾個平素走動多一些的弟子仍留在這裡，還有一個醫生模樣的人，正在用聽診器檢查。
看來醫生是這些弟子請來的。
金元寶不好打斷醫生診病，只得站在一旁等候，臉上神色焦慮。
金芳華和羅有香都不在，應該是在廚房裡準備晚飯。剛才玉天然聽見了廚房裡有響動和飯菜香。
金傳福正在給金如鐵用蒲扇扇著風，見玉天然進來，忙拉了他悄悄走到屋角，輕聲說道：「玉師伯讓我跟你說，他和天浩師弟回家去了，這裡他也幫不上忙，家裡還有事得趕回去處理。你就安心在這裡教徒弟娃兒。天然師弟，辛苦你了，你先歇口氣，這裡忙完了，就吃晚飯。你可以出去先逛逛。」
玉天然點點頭，並不說話，也不出去。
他可以想像，玉天浩被父親拉走時不情不願的樣子。
金元寶見玉天然進來，臉上立即帶笑，一下子躥過來，拉了他的胳膊，有些撒嬌地道：「師父，你看，他們請了醫生來，倒耽誤了我救外公呢。」
當然，她也考慮到別人的感受，聲音壓得低低的，不讓那幾個人聽見。
玉天然微笑道：「你外公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問題。你看他氣息雖弱，但平穩，面相也平靜，沒有凶兆之相，暫時還不會有事。你就放心，不會誤了你救你外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