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勇俊嘿嘿一笑,雖然這等玩笑話當不得真,對方再年輕也是縣委常委,要論身份也和自己一樣,但能主動這麼說,心裡還是有些得意,覺得這個新來的常委還真是有點意思,態度如此低調,沒有半點架子,能做到這樣能屈能伸,也不簡單了。
見任平生跟隨著於勇俊林志遠退了出去,張大春臉色重新陰沉下來,雙手按在桌案上半晌不說話。
「你看這個任平生怎麼樣?」
突兀的一句話讓縣委辦主任劉明遠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愣怔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的道:「張書記,你的意思是……?」
「我把他晾了這麼久,這傢伙也不急不躁,穩得挺起,今天聽到張明渝的事情,卻主動跑來找事兒,你說裡邊有沒有啥古怪?」張大春揉了揉自己的額際太陽穴,一大早就接到這個消息,讓他本來就不太好的心情更是大壞,現在這個任平生更攙和進來,讓他更覺心煩意亂。
劉明遠聽出了老闆話里的意思,搖搖頭,「張書記,我覺得您可能有些多心了。他這麼年輕當了縣委常委已經是破格又破格了,換了是我,那應該是來咱們平西韜光養晦,熬熬資歷,等待時機好往上走才對,真要在咱們來找事兒,就算是翻弄出問題來也對他沒有多少好處才對。」
張大春吐出一口氣來,微微點點頭,表示認同劉明遠的看法,稍稍寬了一些心,但是想到張明渝的事情,他又覺得頭疼,「老張的事情少不得又要折騰許久,你說咱們平西今年是不是有些不太順啊,我覺得我張大春這麼些年來在工作上還算敬業努力,怎麼這些不順心的事兒都落到我身上?」
「張書記,其實哪裡都一樣,你看人家風光,沒準兒人家肚子里也是一包苦水,在人面前強作歡顏罷了。就像平南縣,表面上搞了一個開發區和文管會風光無限,聽說開發區引進了一家水泥廠項目,據說在全市裡投資金額也是數一數二的,曾得到市委王書記的高度讚揚,可沒曾想被省省環保局給通報了,市裡環保局也明確說這是一個高污染企業,而且這個企業信譽很差,要求姜自忠立即採取措施制止這個項目上馬,可現在平南縣那邊早就對人家企業承了諾,地也征了,土地款也收了,保不準錢都用了,基建也開始了,弄得進退兩難。」
劉明遠倒是很了解自己這位老闆的心思。
於公於私劉明遠覺得自己都得要提醒一下對方,不能及時跟上時局變化帶來的潮流,那被淘汰的就有可能是他自己。
「哦?平南縣還出了這麼一遭事兒?」張大春大感興趣,平南縣經濟技術開發區去年大出風頭,引得周邊縣份都是翹首駐足,琢磨著是不是該立即效仿,只不過市裡有明確意見是讓平南縣先行試點,其他縣份暫不啟動,所以也就只有擱下來,這也讓張大春很是遺憾。
劉明遠琢磨著該怎麼來提醒一下自己老闆,但一時間又找不到合適的突破口。
「哎,這都是上邊給逼的,任務一級一級壓下來,一個季度得完成多少招商引資,得引進多少項目,得完成多少基建投資,哪有那麼容易?沒有就沒有,還不行,想方設法去造假,這不是逼著人病急亂投醫么?」
張大春嘆了一口氣,臉上的老人斑似也有些浮出來,彷彿老了好幾歲,靠在椅子靠背上,「為這事兒,我這個從不知道失眠是啥味道的人,現在睡眠都不太好了。」
「張書記,這事兒咱們還真不敢輕忽,人家都在努力,咱們若是一鬆懈,那就立馬會被甩下一大截,再要趕上去幾乎就是不可能的了,我看市裡王書記和萬市長都是一門心思盯著經濟指標,前兩天李縣長不是在說萬市長已經明確提出來現在每個季度都要召開經濟工作分析會,各縣市一二把手和分管經濟的黨政領導都得要參加,要一個指標一個指標的通報分析,要一個縣一個縣的講明落後或者領先的原因,這個會真要形成制度,以萬市長的認真勁兒,嘿嘿,估計開這個會那就得和坐在火爐子上烤沒啥兩樣,如坐針氈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我估摸著每個季度要開會時候去住院的領導都不會少。」
張大春心裡頓時煩躁起來,這事兒他當然清楚,而且也參加了會議,萬之東言猶在耳,而且市委書記王安民也是破例在這個問題上特意強調,他和萬之東市長的態度觀點空前一致,也正是這樣,張大春才越來越覺得這方面的巨大壓力,也才讓他這一段時間心情都越來越糟,這會兒被劉明遠這麼一提,心情就更壞透了。
「這事兒的確給各縣市領導都有很大壓力,包括我本人在內,怎麼把經濟工作拿起來,尤其是像我們這樣基礎設施薄弱,有沒有工商業傳統的農業縣,就更存在許多具體困難,非一蹴而就能解決問題,我覺得市委在這個問題上有些操之過急了。」良久,張大春才平復了一下心情淡淡的道。
「恐怕也不完全是市裡裡邊的問題,他們恐怕也一樣承受了來自上邊的巨大壓力。」劉明遠搖搖頭。
劉明遠的話說到了張大春心坎上,他也知道這才是關鍵,現在市裡主要領導都擺明車馬必須要在經濟發展上有新動作新氣象,這樣才對得起上一屆打下的基礎,誰若是配合不了市裡豎起的這桿大旗,恐怕就真的就是要神擋殺神了。
任你其他工作做得再好,經濟發展不起來,在目前的態勢下,恐怕都只有灰溜溜下台走人的結局。
比起市裡上邊越來越大的壓力,任平生來平西這點事兒就根本不算事兒了。
張大春知道自己現在最需要考慮的是如何把平西全縣的經濟拿起來,至少得在全市裡搏到中游位置才能避免授人以柄,尤其是面對萬之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