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卑鄙
出營帳的時候有些麻煩,莫父不知道哪兒聽說莫小白回來了,騎著馬就趕了過來,左看右看沒見到莫小白,問莫小白去了哪兒,蕭讓指著莫小白屁股後面的一溜煙塵說那不是莫小白。
鑒於他極少說謊的前提下,莫父這才嘆著氣走了,一邊走一邊說都快過年了怎麼還沒回來。
現在的莫小白再也不是當年的小菜鳥,他想藏著能找出他的人還真不多。他藏身的本事挺多,包括早期在蕭讓營帳里挖洞,不過現在再也用不上了,就又被他挖得深了些,封了不少酒。
莫小白的說法就是,好不容出了天機門又要被老爹折騰,這日子沒法過。以前屬於跑不掉,現在是不敢當面跑,即便給莫小白一百個膽子,他現在應該也不敢當著莫飛的面跑,所以他剛才早就頭也不回的跑了,好在天機門弟子背影都差不多,蕭讓只需要說這道背影不是莫小白本人,莫父就不懷疑。
蕭讓看著一臉畏懼的莫小白跟他說:「你就說是回來歷練的,伯父也不會拿你怎麼樣。」
莫小白看到蕭讓認真的樣子,摸著頭想了半天,半晌才疑惑地說:「好像也是?」
「這次去哪裡?」
莫小白聞言臉上好不容易出現的一點疑惑瞬間消散無餘,咧嘴看著蕭讓笑:「我們們繼續去打犀牛內丹?」
蕭讓內心有點兒拒絕,因為犀牛那塊兒兩人去過不止一次,莫小白以前還會被撞得東倒西歪,現在早沒事了。最主要是這犀牛不產內丹,並且比周邊別的難對付一些。
「要這還不好說,你去找蘇雅不就得了,你要這玩意兒她還能不給你?」
處理方式很簡單,掛個收犀牛內丹的任務出去了,反正收不到,掛個十萬兩銀子一顆都不是問題。
蕭讓不提蘇雅還好,聽到蘇雅這個名字莫小白臉上忽地就生出了一點莫名的怨氣,瞪著蕭讓說:「那是你的心腹相好!你還真以為我要什麼她都給啊?一天天的,就知道給我打馬虎眼!生生兒一隻笑面母老虎,哪兒又會管我要什麼?昨天要不是我跑得快差點兒死球在那了!」
母老虎?
跟莫小白玩最大的好處就是他從來不忌口,有什麼說什麼,氣來得快去得也快,這和跟蕭鷗在一起是不一樣的感覺,蕭鷗是那種相互間明明知根知底但是無聊到互相損毀,莫小白是單純的不藏事,有啥說啥,就像是買幸運盒子一樣的感覺,剛賺了下一次可能就虧了,不好預知。
蘇雅比蕭讓要大些,蕭讓又比莫小白大了半天的樣子,所以到頭來,還是莫小白最小,因此大家其實都挺慣著莫小白的。
銀月城本來也不大,但是到底還是有幾十萬的流動人口,雖地處邊遠,但是因為銀月山脈的妖獸內丹對修真的人用處極大,因此每日交易所里的人流量也不少,而蘇雅一個女子能成為最大的銀月交易所裡面的最大的掌柜,要說沒點本事想來沒人會信。
知道的人不多,莫小白是知情人之一,即便是銀麟軍的費用,各種兵甲錢糧之類,全是蘇雅一手提供,記憶里早些年交易所原材料還需要依靠銀麟軍獲得,這些年早就不需要了。
如果說經商交際有段位,舒雅無疑很高,蕭讓沒見過類似的人發過明面上的脾氣。
莫小白看著蕭讓的不明神色,悻悻小聲告訴蕭讓說他拿了一個須彌袋,臉有哀怨。
須彌袋大約是芥子納須彌的原理,修行高人用法術輔以各種靈物煉製出來的,擁有的人不多,這不是大眾貨,但莫小白有,作為天機門的曾經的『首席弟子』之一,如果沒有這種東西沒有確實說不過去。
蕭讓也有,在蕭讓眼中這也應該算個先進玩意兒,不過它不跟科學沾邊,它對蕭讓來說只是個玄學產物。
「你師父不是給過你一個么?」
莫小白得意地從腰間扯出一個布袋,在蕭讓眼前晃:「這個更大。」
莫小白取出的布袋基本通體灰色看起來並不出奇,只是布袋外面外面隱隱有一層暗金色涌動,蕭讓看著他手裡的須彌袋就明白了是為什麼,蕭讓差點笑出來。
他皺眉看著蕭讓,蕭讓告訴他:「陌軒的。」
莫小白正要放腰間還沒取出來的手硬生生頓了一下。蕭讓看著他笑道:「要是給你的肯定給你,你遲早得落到她頭上去。」莫小白聽著蕭讓笑他,臉色變幻一陣,難得的猶豫著,不知在想什麼。
雲麓一派向來注重運用天地靈氣,各種法術層出不窮,若是單輪法術強度攻擊力強弱的話,雲麓法術在天下間算是第一,防守之力略顯薄弱,一旦被敵人近身就容易喪失戰鬥力,所以雲麓弟子出門在外遊歷多數都會結伴而行。
莫軒修的不算正兒八經的法術,她修了個偏門的刺殺類,彎弓搭箭匕首下毒用陷阱都學得不錯,羽族眾人本身弓箭用得就好,屬於從祖宗傳下來的那種。和蕭鷗修行最純正的法術不同,蕭鷗可以召喚出天地中各種元素,能肉眼看見的,莫軒修的是機動性,另闢蹊徑用各種元素加持,以達到身體的極限。
陌軒也不是法術修行第一,只是雲麓向來有在優秀的弟子中評選的規則,蕭讓沒有修行天賦知道得不太清楚,但是隨便想想也知道其中含金量,如果說陌軒對於修鍊的應用是王者段位,莫小白大約算是黑鐵的,頂天青銅。
倒不是說莫小白天賦差,而是因為莫小白懶。交易所各種內丹的庫存頗多,陌軒幾乎從來不用,除非一些突破需要的保障之外全是靠自己一力修行上來的。而莫小白不一樣,他是能不修行就盡量不修行,除了剛開始還有些勉強算努力之外,現在是巴不得不修鍊,修行愛漲不漲,為了師門考校吸納了不少內丹,連吃帶拿從不手軟和餵豬沒區別。
莫小白想得出神,蕭讓在一邊問他:「聽說昨天你在交易所打架了?」
莫小白聞言神色凌亂表情扭曲面色怏怏,看著蕭讓說:「可我也不知道這是陌軒的,要是知道是給她的,死活我也不要。」
「師父給的也勉強夠用……」說完自顧自往前走。
……
看來就是承認打架了,且極有可能輸了。
「陌軒好打不?」
莫小白咬牙切齒瞪著蕭讓:「要是讓我近身,蕭讓非打得她滿地找牙不可,像個瘋狗一樣。」
看來是輸了。
莫小白在前面垂頭喪氣,蕭讓在後面跟著不緊不慢,莫小白一直叨叨不停地埋怨,蕭讓因為沒有修行聽不太清楚,從語氣里猜測大約是狐假虎威的詞。
……
他兩鬥來鬥去已經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是不出什麼大事,一個法術運用得好,一個皮異常厚,莫小白被莫軒當沙包揍了幾次也跟沒事人一樣,這一點運用到戰場上是恰好的事情,不過這些年裡真正的戰事極少,銀月城更是安全,物資也豐富,如果不出意外,只需要一直守成下去就能讓蕭讓們一直富足到死。
別的修行者眼中實力強橫是為了獲取更多資源,銀麟軍的眾人不一樣,資源有銀麟軍供應,即便沒有還有蘇雅的交易所收購,不能說用之不竭取之不盡但也不差多少。
莫小白除了皮厚,特別是臉,幾乎沒什麼特別長的長處,術法運用算是及其糟糕的一類,這一點是蕭讓判斷的,雖然不一定準確,差不多也算是八九不離十。而陌軒,自小刻苦,法術運用得極好,說是甩莫小白三條街雖然可能涉嫌誇大但是大約也差不多。他們兩人總是能見面就得打架但跟反目成仇無關,他兩打了十來年,也沒見真就怎麼了。
蘇雅可能會慣著皮厚的莫小白,但是陌軒一般不會,她兩一見面總會大打出手,即便是暫時因為什麼事情沒打起來,那也基本是在醞釀中,都是早晚的事。
……
犀牛並不是真的犀牛,其實是一種異化后的的怪物,頭上也沒有尖角,但是皮糙肉厚,蕭讓不是什麼科研人員,也不是全球通,沒見過日本那些核輻射的生物,但是想來可能差不太多。
一路走著,蕭讓話向來不多,但是都極有用,只是此時的莫小白竟然也安靜異常,不知道那大腦瓜子在想什麼,等到隆隆蹄聲傳來,莫小白驚醒間反手在背後掏出比自己還高的盾牌豎在身前。
兩人來這邊不是第一次,基本屬於輕車熟路,修行者本來就不多,像莫小白這樣修鍊天賦出眾的更少,犀牛的蹄聲在莫小白身前硬生生止住,莫小白穩如山石,面色也沒改變一點,相撞的氣勢反倒是險些把蕭讓掀翻,胸口氣血翻湧。莫小白抽出長刀磕在犀牛腦瓜子上,動作不快威力不小,蕭讓耳朵險些聾了。
砰!
隆隆的蹄聲再次傳來,莫小白這次有了準備,長刀泛出淡淡紅光,犀牛巨大的身體被擊飛。
莫小白再不敢走神,趁著犀牛顫顫巍巍站起來再次襲來的空隙間一把抓住蕭讓丟了出去,看著蕭讓穩穩坐到了身邊一顆巨大樹木的樹杈上才放心。
「厲害了不少。」
「嗯。」
他倒是不客氣,不過蕭讓確實喜歡這樣的他。
四周響起一片蹄聲,更多的的犀牛奔跑而來,它們自然是不管蕭讓的,雖然蠢笨異常,但也沒有蠢到不攻擊他來攻擊蕭讓,因此莫小白就在一群異化的犀牛中間左右抵擋,蕭讓在樹上因為剛才那一下咳嗽了幾聲。
「你身體怎麼又不好了?」
莫小白把盾牌在身前一插,一道有些刺眼的白光散開,圍成一個圈子,狂暴的犀牛被推開數丈。
「你這百戰神盾還有破綻。」蕭讓看著他發出的白光說。
「畢竟難練。」
莫小白看著白光里殘留的幾頭犀牛說:「我都沒修鍊幾層,師父說要凝神靜氣才能修鍊入大道,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你說我能像是能修行到那個程度的人么?」
言語間有些無奈又帶些莫名的挑釁,蕭讓覺得好笑。
「你再不好好練習,當心你師父把你逐出師門。」
「不會。」
莫小白說得篤定,身上被漏網的幾頭犀牛頂撞了好幾下,臉色一尬,沒事人一樣咧嘴說:「師父喜歡我還來不及,可惜我還是比不過大師兄他們那麼刻苦修鍊,好不容易做一次首席弟子,結果還一點首席弟子的樣子都沒。」
說完嘆息幾聲,再次被犀牛衝撞了好幾下,他在那兒看著犯難。
蕭讓在樹上聽著砰砰砰的聲音聽得好笑。
「難得出來一次,像你這麼修鍊遲早完蛋,既然你不喜歡修鍊,還不如直接獲取內丹修鍊來得實在,雖然這種直接奪取的不紮實,但體內元氣提高了,你術法用得再差也差不到哪兒去,既然你無聊成這樣,不如我們再進入一些?」
「不。」莫小白毫不猶豫的拒絕。
「怎麼?」
莫小白攤了攤手,然後指了指身邊的犀牛,嘆息道:「你看,好久以前我就不怕它們了,可是好不容易學了個門派絕技,就是不管用啊。」
蕭讓忍不住笑出來,莫小白此刻還在感嘆,難得哀怨地看了蕭讓一眼。蕭讓說:「還有我。」
莫小白聞言繼續嘆氣:「沒有你我還敢進去些,有你我才不敢。」
莫小白眯著眼睛一邊皺眉思考一邊嘆氣,又說:「可是沒有你我總感覺不好玩。」
天機門功法偏向防禦,修行功法也和別的門派有些區別,看莫小白在一堆皮糙肉厚的犀牛攻擊下像個沒事人一樣就能知道,可攻擊力卻始終有些不太足。
莫小白跟個沒事人被犀牛撞來撞去,嘆息半天之後,乾脆坐下提著著盾護住臉面,聲音夯聲夯氣。
「再進去可就是魔狼的領地了,還有那死不馴化的老虎,要是再遇到騰蛇,再來幾隻什麼骷髏什麼的,我倒是不算大事,多少能跑,可那時候蕭讓就難以照顧到你了。」
蕭讓掏出一包粉末,小心用手摳了些往下彈,散發著幽幽暗光的粉末散開,樹下原本不知疲倦攻擊莫小白的犀牛一聲不吭盡數倒下,有些像犁地的老黃牛一樣溫順躺在地上喘粗氣,莫小白在盾下一連打了幾個噴嚏頂著的盾搖搖晃晃,取了盾抬起頭眼神迷迷糊糊的瞪著蕭讓,蕭讓看著他張開嘴就丟了一顆藥丸下去,險些給他噎死,一陣他才好過來,瞪著身邊倒下的問蕭讓:「你這次又弄的什麼玩意兒,我都有些不好受。」
「毒。」
莫小白面有喜色,站起身看了看周圍奄奄一息的犀牛,也不管死活,盡數乾脆地提了丟進須彌袋裡,邊提邊搖頭,「如果可以,我一定不願意和你做朋友。」
「怎麼?」
「太卑鄙了。」
然後看著蕭讓再認真道:「修行的人從來不卑鄙的用毒。」
蕭讓咬牙切齒提醒他:我不是修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