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寵物
明月高懸,萬里無雲,相比起昨夜那漆黑的夜,今晚的月色格外明亮,照在院子里,甚至給人一種水銀泄地的感覺。
今夜過分明亮的月光,已經足以讓普通人都無需藉助火把可以在夜路上行進,而在蜘蛛山新建的大院中,主體工程已經基本結束。
其實趙奉節會建個屁的房子,他甚至連圖紙都畫不出來,對於房屋構架承重甚至格局都是一竅不通,完全憑著想象力在這折騰,但血鬼術這種神奇的力量參與其中之後,卻讓這大大的院落看起來頗像是那麼回事。
即便是沒有經過暴晒刷油處理的木料,在由幾十上百根堅硬堪比鋼鐵的蛛絲在裡面作為支撐后,也在短時間內就達到了能夠建材的地步。
在滿山的人頭蜘蛛們的辛勞參與下,一根根大小不一的木料,只是簡單的堆砌拼接,就足以作為這一大家子鬼的新家了。
它們還有餘力給屋子鋪上了木板,過分寬敞的院落一側是一方在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池塘,在幾根深深扎入池底的木樁支撐下,一座窄窄的小橋搭建其上。
緊挨著池塘的,則是經過平整后播撒上絨草種子的土地,只待幾個月的功夫,淺淺的綠意就會鋪滿整個院落。
一條曲折的走廊經由低矮的木樁撐起,一路從大門處連接到正屋。
以這條走廊為界,另一側的院子里,是蔓延到庭院邊界木牆跟里的花圃,幾十種不同色彩的花,涇渭分明的紮根於庭院中,這些花都是三個女鬼驅使著人頭蜘蛛們,從山中連根挖來的,未經過人工培育的花朵並不如被人類所熟知的鮮花們一樣美麗,但在經過仔細篩選和分類種植之後,還是有種令人賞心悅目的美感。
越靠近正廳,花草就越少,流出一大片反覆捶打夯實過的夯土地面,土質之堅硬,堪比煅燒過的磚石,確保種子無法在其上生長,甚至這片地都是經過兩次處理的,第一次夯實之後,趙奉節覺得不保險,還把這塊地面給撬起來,架起大火把這些土燒了一遍又一遍,花了好幾天功夫才弄成真正的『熟土』之後,才撲回去又砸了一遍。。。
此時的女鬼們正蹲在花園裡,不時的摘取一朵長進其他顏色花朵範圍內的花,蜘蛛男自從昨夜和趙奉節打了一架之後,就不知所蹤,反倒是累,哪怕它昨晚差點把趙奉節給弄死,但今天還是一如既往的坐在正廳門口趙奉節給它準備的小墊子上,靜靜的看著已經和過去截然不同的庭院。
而趙奉節,則拎著一個大桶,裝著滿滿一桶的油,站在池塘里,給新鋪上去的橋面刷著油,完全沉浸在刷油過程中的趙奉節,也像是將昨夜和累發生的不愉快給忘了似的,很有種沉迷工作無法自拔的感覺。
「過來過來過來。。。」累沖著趙奉節招手。
「啊?幹嘛?」趙奉節一臉懵的放下手裡的沾滿桐油的大刷子,朝累走過去。
嗖的一聲,一個由蛛絲裹成的絲球從累手中拋起,在天上劃過一道弧線,摔向了院子外面。
「去,撿回來。」累罕見的露出了一抹微笑。
「啊?」趙奉節茫然的看著累,又茫然的轉頭看了一眼絲球掉落的方向,眨眨眼。
(這又整什麼活?這絲不是你的血鬼術產物嗎?這玩意不是你隨便召回來的嗎?為什麼要我去撿?)
雖然一腦門子的問號,但趙奉節還是老老實實的從院牆上翻出去,在外面的草叢裡翻檢一番之後,又翻了回來。
「喏,我找。。。。」趙奉節剛對著累伸開手,就看見累的眉頭皺了起來:「去,走門,不要再翻牆了。」
「哈?」趙奉節瞪大了眼睛。
「去,走門去。」累沖他擺擺手。
「。。。。」趙奉節完全不知道累搞的哪門子的玩意,但看著對方那張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收起,還是再從院子里翻出去,繞了一大圈,推開院子大門再走進來,一路從曲折的走廊上越過池塘草地和花圃,手一翻,捏在手裡的絲球攤給累。
「啊,你的球。」
「嗯,好。」累仰著頭,任由趙奉節巨大的身影所投射出的影子遮住月光,再次露出了微笑,兩手捧起絲球,從手心裡擠出一點鮮血。
「來,吃掉。」它嘴角上揚,眉眼彎彎,笑的和開心,但無端的,和它的眼睛對視時,趙奉節卻有種說不出來的熟悉感,就彷彿在哪見過這樣的笑容一樣,想了想,沒想起來,但卻也不妨礙他撿起累的那滴血,拋進口中。
看到趙奉節的動作,累笑的更開心了:「去吧,玩去吧~」它揮了揮手。
(神經病。。。。)趙奉節視網膜上隨即刷出蝕界之巢的提示,砸吧了下嘴,轉頭躍下水塘,繼續刷油。
但沒過一會。
「過來過來~」累的聲音再次響起。
「啊?」他扭過頭,就看到累的手高高揚起,熟悉的「嗖」之後,累沖他揚起手:「去,撿回來。」小小的臉上,是孩童般天真的笑容。
(我操了,這尼瑪吃飽了撐的吧!)心裡這麼想著,趙奉節還是乖乖放下了手裡的活,直起腰,剛想跳牆出去,累的聲音再次響起:「不要翻牆,去走門。」
「得,聽你的。」撇了下嘴,趙奉節沒捨得直接踩自己剛刷好的橋,提氣躍到了走廊上,在木板悠揚的『嘎吱嘎吱』聲音里,推開門,繞了一個大圈子,找回累的絲球,再繞了個大圈子回來。
「真乖~真聰明~」當他將手裡的絲球交給累,撿起累的第二滴血的時候,他猛地聽到累的聲音,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
他咽下口中的血,低下頭,累的臉揚起,這個角度上,對方左眼中『下伍』的字元,清晰可見。
「你說。。。」趙奉節聲音都有點抖:「你說什麼?」
「真乖~真聰明啊~第二次就學會走門了。」累眉眼彎彎,嘴角輟著天真的笑容,趙奉節終於知道他剛剛為什麼覺得這個笑容熟悉了,累的臉是笑的,但眼神。。。。
冷酷如冰!
這種笑容,和童磨如出一轍!但遠不如童磨那種練習了幾百載之後,就和真的一樣的笑容,累的笑臉,就和畫上去的一樣!
但此時,趙奉節完全不關心這個笑是不是畫上去的,是不是假的,這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更關心的,是累剛剛的話。
『真乖~真聰明啊~第二次就學會走門了。』
『真聰明啊~第二次就學會走門了。』
『第二次就學會走門了。』
彷彿打雷一樣在他腦中回蕩,想起累剛剛拋球的姿態,想起撿回來球之後給予的鬼血,趙奉節覺得自己心都在抖。
(艹!!!!!!)
五指一下下張合,私掠空間中的水兵刀只需一個念頭就能握在手裡,剁在這張幾乎令他怒火燒心的臉上!
但偏偏,累的聲音再次響起,就如同逗弄寵物一樣輕巧:「去吧,玩去吧。。。。」
趙奉節心態瞬間爆炸。
【狂熱】
甚至這次技能都不是趙奉節有意識的開啟的,怒火剎那間在胸膛中點燃,暴虐的情緒直衝顱腦,剎那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身體中有什麼東西被衝垮一樣。
「你他女。。。」手中水兵刀閃現的瞬間,累臉上的笑瞬間消失,這麼長時間的投喂,雖然依舊無法讓它對趙奉節像是別的吞下它鮮血的鬼一樣能輕易的操縱生死,但兩者距離如此之近,它能清楚的感受到趙奉節的情緒,那種恨不得將它生吞活剝一樣的暴怒。
於是。。。。
「咄咄咄咄咄咄」綿密的聲音彷彿連珠箭一樣從趙奉節身上響起,幾十根蛛絲剎那間釘在趙奉節身上。
「呵呵呵呵。。。。」累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五指一扣。
趙奉節整個人都發出『嘭』的一聲,在數十根蛛絲的牽引下生生被扯上天空。
「寵物怎麼可以噬主呢。。。。。」它冷冷的看著趙奉節,臉上沒有半點喜色,但心底,卻有種莫名的期待。
「啊!!!!!!」趙奉節的慘叫聲再次回蕩,遠勝於昨夜的痛楚,即便是他在此時極端憤怒的狀態下,依舊痛的刻苦銘心。
幾十根鋸條一般的蛛絲穿行於體內,甚至相比起昨夜單純的反覆拉鋸,今天的蛛絲甚至深入了血管,就像是燒紅的鐵絲一根根扎進血管經絡一般,痛不欲生。
從五臟六腑上刮過的蛛絲,恍若將燒開了的水澆進了體腔。
一聲聲從體內傳來的刺耳鑽鑿聲,那是蛛絲在他骨頭上打孔,是骨髓被蛛絲攪爛的瘋狂。
「咔咔咔咔咔。。。」通過血肉傳來的聲音里,趙奉節眼睛越瞪越大,七竅開始流血,眼前被【狂熱】染紅的視線都開始模糊。
累聽著趙奉節的慘叫,笑了。
這次,它連眼睛都在笑。
笑的發自內心,笑的真心實意,笑的。。。。如同撕下蝴蝶翅膀的孩子,笑的。。。。宛若厲鬼!
疼!
滿腦子只剩下這一個想法,疼到他再也沒有任何的精力去思考別的事情。
疼到發狂。
疼到瘋癲。
疼到除了戰慄,再也做不出任何的反應。
疼到任何一個動作都會引起鑽心的劇痛。
疼到昏厥,再疼到驚醒!
「啊。。。。啊。。。。啊!!!!!」
「唰~嘣!」
一張完整的皮,高高懸挂在大屋頂上,皮里的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媽媽」累看著地上血淋淋的人形,笑容一點點收起,手裡的蛛絲緩緩消散,忽然,它抬頭看向彷彿死了一樣般安靜的院落。
「是。。。。」鬼母抖的像是在篩糠,而其他兩隻女鬼甚至連動都不敢動一下,在累調教『寵物』的過程中,她倆全程都蹲在花圃里,縮成一團,幾乎要把自己都埋進土裡。
「照顧好狗狗。。。」帶著某種滿足,累站起身,喉結上下活動一下,再也沒有看趙奉節一眼,施施然的走上木廊,它很輕,木板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它輕快的離開庭院,向著後山走去。
它很開心,同時,胃口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