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體能
一路車馬輾轉,再一次踏在車站外的上馬石上,飛揚的塵土瞬間給錚亮的皮鞋蒙上一層灰土,並不寬敞,卻隨著潮流在路中的雙黃線中立了一排柵欄,把那條在趙奉節的記憶中修修補補幾十次卻從未拓寬過的水泥馬路分割成更加狹窄的四車道,車輛來來回回穿行。
擰開瓶蓋,喝了一口從市裡一路坐車回來還剩下的小半瓶可樂,晃了晃手裡的瓶子,外背包側兜里一塞,點上一根煙,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從付隊兜里順來的煙草引燃后的煙氣在他肺里打了個滿的圈,趙奉節整個人忽然一下子輕鬆下來。
跺了幾下腳,吐了一口被煙熏的發臭的口水,他就背著包,拎著電腦,轉過身子,往西邊走去。
這車站已經很老了,老到趙奉節他老爹當年就是從這裡帶著一腔的熱血出門闖蕩,然後撞的頭破血流回來種地,老到趙奉節他爺爺當年就是從這裡挑著一扁擔一扁擔的菜和糧去集市上販賣。
但如今,這裡起了不高不低,但外面看起來很像是那麼回事的小樓,趙奉節依稀還記得這裡以前有個機關單位,那寬廣的大院是小時候年結時村裡請人來演戲時的舞台,但那機關是什麼,又是什麼時候搬走的,卻又怎麼都想不起來了。
前面是一條小水渠,小時候還能在水渠里摸到巴掌大小的小魚和蝦皮一樣的小河蝦,但現在,恐怕早都沒有了。
低頭看去,那小水渠邊上,幾個塑料瓶就那麼被水流推搡著擠在一個石頭下方,水也沒有記憶中那般清澈,水面上總是有一層暈開的斑斕油膩,古人云水至清則無魚,但這水人喝了都扛不住,更別說魚了。
一根煙抽盡,趙奉節也感嘆的差不多了,掏出手機,撥出了那一串從未記錄在通訊錄里,卻如烙鐵電焊一樣刻在記憶中的數字。
一陣極為喜慶的彩鈴后:「喂?」帶著幾分沙啞的厚重聲音,就在手機里清晰的傳了出來。
「爸,我到了,家裡有菜嗎?我買點回來嗎?」
「剛下車嗎?」
「沒,到了一會兒了,我走了半截。」
「哦,你直接回來吧,不用買,昨天你媽買了魚和別的,晚上我蒸米飯啊。」
「那好。」
簡短的幾句后,趙奉節掛掉電話,站馬路邊上探頭探腦的左右一看,也不去走及十米外的斑馬線,直接穿馬路進了小區。
短短几分鐘后,趙奉節就聞著樓道里那股霉了好多年的潮味,一路順著狹窄的樓梯到了頂樓,外面的防盜門開著一個小小的縫,他拉開門,一邊很是熟練的在門口的腳墊上蹭了幾下,一邊沖著屋子裡喊。
「爸,你們別老是家裡來人就把外門開開,萬一進來個壞人啥的,你們咋說多少次就不聽呢,而且這麼還容易往屋子裡跑蚊子。。。。」
「知道了知道了。。。」電視機中激烈的槍林彈雨聲里,踢踢踏踏的拖鞋聲響起,那個身高早已被趙奉節超過的男人抓著手機,從裡屋里探出半個身子,在趙奉節的這個角度上,老爹略微有些發白的鬢角,看的一清二楚。
「每次都說知道了,每次都這麼。。。。。」趙奉節抱怨一聲,換上拖鞋,把包往門口的鞋柜上一放,鑽進衛生間,擰開噴頭,稍微試了下溫度后,開始脫衣服。
「媽呢?」
「到老房子!」男人把甩在鞋柜上的包提起來,一跛一跛的往趙奉節的屋子裡拎進去,他有一條腿在趙奉節小的時候被牛踢到過,當時捨不得進醫院,就找村裡的老人打了個夾板,是沒花什麼錢,但最後,卻也再也沒法利利索索的走路了。
「啊?幹啥去了?」趙奉節一愣,他和父親口中的老家就是那扇被蝕界之巢投影後作為現實世界和私人空間連接的那扇木門所在的鄉下。
在他記憶中,自從五六年前買了這棟房子后,父母一年都回不了那老屋一兩次,這次怎麼這麼巧,自己本來還打算回去追憶下童年來著。
「之前她給老家裡園子里種了點菜,現在常澆水去,我就說那車的油錢,地里的水錢算上,早都把那些菜錢吃出來了。。。」老爹一腳深一腳淺的從趙奉節房子里出來,站在衛生間門口嘟嘟囔囔的抱怨著,
之前趙奉節工作了后,第一件事就是先給家裡添了輛車,不貴,也就八九萬的二手車,買來給爹媽代步的。
為此他媽還專門考了個駕照,將駕駛權從他爹手裡剝奪走了。。。。
「話不能這麼說,種菜這事吧,就當找了個事兒做唄。」趙奉節站在淋浴下,花灑噴出來的水嘩啦啦的打在身上,一把洗髮膏摸在頭上,七抓八撓的揉起來一頭的泡沫,閉著眼和老爹隔著衛生間門就這麼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啥叫找事做啊,在家每天看電視玩手機不好嗎?」老爹顯然對此意見極大,語氣里也滿是不開心。
「嘿嘿,主要是我媽把車開走你沒得開了是吧?」趙奉節聽樂了,咧嘴一笑,泡沫差點順著水流淌進嘴裡,趕緊閉上了嘴。
「哼!」老爹氣鼓鼓的哼了一聲后,趙奉節聽到腳步漸漸往廚房去了。
「嘿嘿。」聽著老爹沒聲了,趙奉節又笑了幾下。
男人嘛,洗澡都快,幾分鐘的時間,就已經整了個全乎,關掉熱水器,抄起毛巾邊擦邊彎腰在洗臉池下邊的柜子里找梳子,翻檢幾下后:「爸!」
「啊?」
「梳子呢?沒有啊。」
「就抽屜里啊!你好好找嘛。」
「。。。。」翻出梳子,對著鏡子一梳,趙奉節看著鏡子里那個人,動作頓住了。
鏡子里,本來略顯瘦的他,兩塊胸肌清晰可見,小腹上,六塊結實的肌肉緊緊的湊在一起,除此之外,肩膀上、腰肌、側肋,大小不一的肌肉塊上,尚未擦乾淨的水,正順著肌肉的線條緩緩的下滑。
趙奉節有點發愣,鏡子里那張臉他熟的不能再熟,但那張臉之下的身軀,卻令趙奉節無比陌生。
他自己的身板他能不知道么,從小到大被人一個『姐兒』,一個『姐兒』的叫到大,直到現在都有同事這麼稱呼他,他的身體素質在局裡也好,在隊里也罷,從來都蠻拉胯的,肌肉什麼的,雖然有,但絕對不是這麼一副健美的形態。
他有點難以置信的拍了拍胸膛,又捏了捏肩膀,鏡子中的倒影里,肌肉隨著手指的按壓而變形,他低頭,就像是摸那啥一樣把手按在自己胸膛上,捏~
「卧槽。。。」這幅一看就很爺們的身體頓時給趙奉節帶來了極大的幸福感,他瞬間就想起自己那從8升到12點的體質。
(這麼明顯的嗎?我之前都沒察覺到!不行,我得試試。。。。)
想到就做,趙奉節胡亂的擦了幾下,把毛巾往頭上一裹,和阿三一樣跑出衛生間,當即就跑到陽台上。
拉開老媽的瑜伽墊,往上一趴,兩手一撐。
「呼。。。」
往下一趴,就是連續五十個,一組做完,趙奉節爬起身,抖了抖胳膊,自己都有點難以置信,按照警察的體測標準,一分鐘要超過22次,之前他雖然能一分鐘頂到30個左右,但這次,他感覺,自己這五十個,搞不好剛一分鐘出頭。
而且,他臉不紅氣不喘,哪裡像是之前做完就氣喘吁吁,整的和全江西的女人都來過一樣。
一組做完,感受了一下后,趙奉節覺得很有必要來看看自己這4點體質的提升到底有多大,跑過去喝了兩口水,再次溜回陽台。
「你幹什麼呢?」老爹沖著他喊了一聲。
「鍛煉身體!」
「啊?鍛煉身體?你神經病吧!」
「嗯啊!」
趴在瑜伽墊上,趙奉節在手機上打了個時間,開始一下下的測試起來。
一百個。。。。沒啥感覺。
兩百個。。。。還行。
三百個。。。。有點意思!
五百個。。。。來了來了。
七百個。。。。就是這個味!
一千個。。。。出汗啦。
兩千個。。。。有點喘氣。
三千。。。四千。。。五千。。。。
「咔!」別誤會,不是趙奉節脫臼了,而是門開了,趙奉節的老娘拎著一兜子自家園子里種出來的新鮮菜,回來了。
一進屋,她就看見自己兒子吭哧吭哧如牛一樣的喘息聲,順著聲音看過去,陽光透過陽台的落地窗照在趙奉節背上,手臂上肌肉緊繃如石雕,背上還壓著一袋大米,米袋子上放著厚厚的好幾摞書。。。。
另一邊,趙奉節的老爹坐在離趙奉節不遠處的沙發上,一條腿蜷著,手裡捏著手機,不時的看一眼就和頭老牛似的兒子,腳邊也還放著一袋米,看那副樣子,很有種躍躍欲試想給趙奉節壓上去的架勢。
「你倆這。。。」趙奉節老媽有點懵,實在搞不清自己老公和自家兒子這是在搞什麼玩意。
「鍛煉身體!」趙奉節老爹頭也不回的喊了一嗓子,拍了拍手邊的米袋子,沖著趙奉節,帶著幾分好奇和期盼的道:「再來一袋?」
「不成了!」趙奉節臉紅脖子粗,額角的青筋暴突,保持著身體的平衡轉過頭來對著老媽露齒一笑,牙花子都快齜出來了,看的他媽一愣一愣的。
「怎麼樣,我就說這個平板支撐比俯卧撐厲害吧,你看你都堅持不住了。」趙奉節的老爹把手機湊到他前面:「我給你看看這個啊,這人說他背著兩百斤的東西撐了三個小時,你這還不到一百斤,這麼十幾分鐘就撐不住了。」
老爹的碎碎念中,趙奉節清楚的看到,手機屏幕里,超大號的字體如是寫道:「人和人的體質是不一樣的,我曾經以兩百斤的負重做平板支撐三個小時,你們做不到不要來質疑我。。。。」
下面還有一條鏈接的前半句:「美國62歲男子以平板支撐8小時15分1……」
「嘭!」他重重的趴到了地上,在超過7000個俯卧撐,尤其是後面兩千來個都是馱著大米袋做的后,他又負重二十分鐘的平板支撐,終於扛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