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空氣漸漸開始波動，寒意一陣一陣地從四麵八方湧來。點點火光浮現出來，隨著空氣地波動左右搖晃，伴著陣陣幽香，十分詭異。
夙顏提醒及時，幾人並無多大不適，背對背圍成個圈，警惕地看著四周。
火光越來越亮，顏色卻越來越深，隱在黑暗中，像伺機待發的惡魔。
一群鳥從上空疾馳而過，鋪天蓋地的陣勢，帶起一陣疾風。隨後又是一片死寂，半點聲音也聽不見，隻有忽明忽暗的火光在黑暗中搖曳。
越平靜，越凶險。
夙顏伸手，撫上手腕上的手釧，將一包香粉灑在上麵。哥哥，你可一定得保佑我。
一道淩厲地劍氣倏地飛出去，一團火光被砍得四分五裂。晉宇沉著一張臉，先發製人。
或許，叫先發製火。
局勢一發不可收拾，上一場戰鬥剛結束不久，眾人又陷入了又一輪的激戰。怨靈抱成團，前赴後繼地朝幾人攻過來。四周難得有了點光亮，伴隨著怨靈淒慘幽遠地叫聲。
夙顏一邊應付他們，一邊想，他們本該在冥界，走上一條輪回路的。不知為何，卻被鎖在了這個陣裏，變成今日這番模樣。
怨靈實力不強，隻勝在數量，且怨靈身無定形，靈活多變，對付起來頗有幾分難纏。
許久之後，這一波怨靈總算被解決，有幾隻膽小的半路逃走了，但並無多大影響。
夙顏被一群怨靈圍攻，躲避不及，手臂被勒出條青紫痕跡，足有五指寬，一碰便疼得不行。她欲哭無淚，隻道這一世英明全都毀在這一次了。
晉宇皺了皺眉，問夙顏要不要上藥。夙顏搖頭拒絕，又不是在常亦楠和流寂麵前，哪有那麽嬌貴，她當初在飄渺仙境，受的傷不知比這個嚴重了多少倍。
吳珂也湊過來，不小心碰到了夙顏受傷的手臂，夙顏齜牙咧嘴，差點沒罵出聲。
吳珂頭上結結實實挨了一巴掌，他笑嘻嘻地道歉，突然皺眉：“什麽味道，這麽香？”
說完又嗅了嗅自己身上，同樣很香，隻比起夙顏身上，香味還是淡了不少。
江岩也聞了聞自己身上，同樣有股香氣。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夙顏。
夙顏神秘一笑，說：“我在所有怨靈身上下了追蹤香。”她晃了晃自己的手釧。
幾人會意一笑，有了這追蹤香，要找到陣眼就容易多了。
夙顏胡亂吃了點東西，幾人就循著香味出發了。周圍太過黑暗，出去樹木雜草不說，地上也有很多枯枝殘葉甚至大小不一地石頭，稍不留神便會被絆倒。
夙顏摸索著撿了根樹枝，學著盲人地樣子在前麵探路。
走著竟有了幾分熱，夙顏抹了把額頭，似有汗意。她順手一摸頭發，果然亂糟糟的。這幾日過得，原始人也拍馬莫及啊。
夙顏正自嘲著，左側卻響起了晉宇的聲音：“前麵有亮光，可能是夜明珠。”
因著這個地方光的穿透度不大，所以他們離夜明珠很近時才能看見它。夙顏兩步便走過去，撿起來看了看，很大的一顆。她滿意地放回乾坤帶：“失而複得，好預兆。”
“……”晉宇說，“既然看見了夜明珠，那麽再走下去，很可能會回到樹精那個地方。”
當初夙顏一把火燒了老樹精，幾人一路走來，扔了不少夜明珠在地上。如此走下去，倒是真有可能走回去了。
小鳥說，封印已破，說明那怨靈已能自由活動了，也難怪他們在這陣裏走了這麽久都沒發現陣眼。
一路走，果然一路都能看見夜明珠，越往後便越小，空氣裏的香氣也越明顯。
近了。
夙顏想。
右側傳來成晞波瀾不驚的聲音：“到了。”察覺到其他人地怔愣，他又說，“灰，我踩到了老樹精留下的灰。”
夙顏小心移過去，腳下果然軟綿綿的，塌陷了一塊。
繞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但這心情，可是大不一樣。
怨靈的出現，實在是個大大的安慰，有目標，總是會比沒目標好上許多。
鼻尖暗香浮動，那幾隻怨靈就在這附近。夙顏等了老半天，也察覺不到它們地移動，想必是回了老巢了。
夙顏在晉宇耳邊低語幾句，隨後五人一齊在掌心畫了道傳聲符，晉宇四人便離開了。夙顏量了量時辰，肚子有些餓了，她掏出蜂蜜水，又吃了點別的東西。
她摸著乾坤帶的小耳朵，內心淚流滿麵，要再出不去，她就得餓死了。
想到這事，夙顏便鬥誌滿滿，拿著湛影在掌心比劃了兩下。前幾日燒老樹精，她才取過一次血，掌心留下了一條長長的血痕，現在已結了疤，有些猙獰。
她可舍不得再割一次。
她將夜明珠升到半空，勉強照亮一片地方，右手捏了個生火訣，狠狠砸到樹冠上。夙顏依法炮製，放火燒了好些樹，燒到一半時，恰好來了一陣風，火勢愈演愈大。
滾滾濃煙從滔天烈火中升起，火紅之上，烏黑的一片。夙顏嗆得厲害，捂著口鼻跑了老遠，身後傳來木柴燃燒發出的劈裏啪啦的聲音。
照這個火勢，不到一盞茶的時間，這一片樹林便會化為飛灰。成群的怨靈趕過來，圍著著火地一片樹林哀嚎，仿佛燒的是他們地祖墳。接著又渾身焚起幽藍的火，爭先恐後地往火堆裏跳。
掌心一熱，吳珂急切地聲音響起：“南邊！”
南邊。
夙顏迅速右轉，施了法，借著火光一路往前飛。前方有些嘈雜，夙顏落地，晉宇四人已圍守在了四方，中間是一群情緒失控的怨靈。
一團擠著一團，數量頗為壯觀。而最中間地那群怨靈，瑟瑟縮成一團，擠成個半球的形狀，半球下偶爾傳出些略帶痛苦的聲音。
夙顏心中了然，滿意地笑了。
原來一切這樣簡單。
晉宇四人長劍在手，絲毫未敢鬆懈，陣眼就在麵前，稍有不慎，便會被他逃了去。
這群怨靈顯然比之前遇到的那些厲害很多，有些甚至神識清明，能順暢地口吐人言。
夙顏記得那聲叫喊是成晞發出的，她信步走到他身邊，挑了挑眉，得意揚揚的樣子：“怎麽樣？”
成晞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所問何事，點頭道：“不出上神所料。”
夙顏黑了臉：“就這樣？”
成晞語噎，思索半晌，說：“上神英明。”
夙顏難以置信，語調都高了好幾個度：“就這樣？！”
“……”成晞嘴角抽了抽，實在不知該說什麽了。
晉宇站在他們左前方，啞然失笑：“上神，成晞的意思是說，上神很聰明。”
夙顏咧嘴一笑，滿意了。
成晞這才想起他曾聽聞的傳言，夙顏上神最喜歡兩件事，一是別人誇她漂亮，而是別人誇她聰明。
晉宇說罷，有些不自在地幹咳兩聲，示意成晞集中精神，以免讓中間的怨靈逃走了。
夙顏安慰她：“沒關係，他們跑不了。”夙顏看向一群怨靈的最中間，“若是跑了，我便將這陣中所有的樹都燒掉便是。”
怨靈一陣喧鬧。
一名怨靈在空中飄了飄，勉強聚成個人形，站出來厲聲嗬斥：“怨靈王在此，怎由爾等放肆！爾等闖入這怨靈陣中，便是大王的子民，生殺予奪全憑大王做主，爾等如今攔下大王，是為何意？！”
一番話一氣嗬成，半點沒打結，夙顏差點拍手叫好，想不到怨靈中還有此等心智健全之輩。
怨靈們聽了這話，一腔熱血似是沸騰了起來，嗚嗚叫囂著，渾身幽藍火焰噗嗤一聲便冒了出來。
夙顏笑了笑，朗聲道：“本上神路過此地，本無意來你們這破地方，但誰知陰差陽錯進了來。你們聯手困了我們這麽多日，已不知耗幹了幾輩子的福氣，還是見好就收，乖乖聽我們的話吧。若是負隅頑抗，本上神報一報這幾日的血海深仇，似乎也不是什麽難事。”她漂亮的眼眸一掃，又道，“若是就此收手，乖乖將怨靈王交出來，本上神便許你們入六道輪回，轉世投胎，如何？”
怨靈一陣死寂。
說話的那名怨靈嘴巴張得老大，眼睛瞪成了茶杯，連連後退了好幾步。
最中間護著的，是他們一直侍奉的怨靈王。他們拚死也要保護他，無非就是知道，同樣身在陣中，他死他們也活不了。因此，他們一日一日地施法，遮住這漫天日光月光。
不能再世為人，好歹保住這點殘存的意識。
可如今，這上神說……
又是一隻怨靈站出來，憤怒道：“你撒謊！此陣並不難破，你若是上神，怎麽可能被困在裏麵？！”
夙顏一時語噎，瞪他：“姑娘我樂意！你這小屁孩管得著嗎？”
那廂吳珂撲哧一聲笑了。
夙顏狠狠瞪過去：“不準笑！否則我讓常亦楠把你發配去給魔帝守靈！”
吳珂偏過頭，偷偷地笑。
夙顏對著那怨靈，炸毛：“我不是上神？我不是，難道你是啊？！”
那怨靈桀桀笑了兩聲，沒入一堆幽藍之中，不見蹤影。
夙顏掏出最後一個度白果，說：“本上神耐心不好，若是我吃完這個果子你們還沒絕對，那本上神便隻有動手了！”說完，脆生生咬了一口。
晉宇四人默默伸手，擦去額上三條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