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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田寡婦遠行

  第三個男人小木匠跑了以後,田寡婦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就像死了一樣。

  女兒好像感覺到了什麼,靜靜地守在她的炕頭。幾年都沒有來往的婆婆也搬了過來,餵雞餵豬,洗衣做飯,實際上是怕她偷偷尋了短見。

  信義卻始終沒有走進田寡婦的門,雖然他很想,但這大伯子進弟媳的門,極容易惹人閑話。在得到我同意以後,他正大光明地接手了田寡婦的草莓大棚,而且有模有樣地經管起來。

  雖然分了家,但終歸曾是一個家人。

  第三天中午,田寡婦從炕上坐起來。她摟過女兒,親了親,又接過婆婆遞過的飯碗,狠狠地吃了起來,像是跟誰生氣一樣。

  一口氣吃了兩大碗撈麵后,田寡婦帶女兒出了家門,往村北邊的草莓大棚走去。

  野男人走了,田地還在,草莓大棚還在。這才是她們娘倆安身立命的東西,有了它,一切都可以重來。

  掀開草莓大棚的草帘子,眼前的場景讓她驚呆了。

  且不說生長良好的草莓苗,整齊劃一的草莓壟,且不說一塵不染的臨時灶台,乾淨整潔的床鋪,就是床頭的那兩盆開得正好的月季,以及空氣中淡淡的玫瑰香味,就讓田寡婦心靈震撼。

  這還是自己那個亂七八糟、充斥著汗臭味的草莓大棚嗎?

  「大伯!」身旁的女兒甜甜地叫了聲,正在田壟間拔草的信義抬起了頭。

  「噢!你來啦?」信義怯怯地,有些害羞。

  是的,對村裡任何一個人來說,他進入到這個大棚都是理所當然的,都可以理直氣壯,唯獨在田寡婦面前,他有些心虛。

  他的心虛並非是幹了什麼虧心的事,他從來不幹虧心的事。

  「這草莓是個金貴的東西,沒人管了會糟蹋了的,我就是過來幫你看護幾天,你如果找到人了,我馬上就走!」信義擔心田寡婦多想,趕緊解釋。

  「哦,這事我給軍峰說過,他同意了的!」見田寡婦沒有說話,他又補充道。 他說話時兩隻手相互揉搓著,一小撮野草被他揉搓出了綠色的汁水。

  「哥,媽讓你回去吃飯!」田寡婦紅著眼睛說道。

  這是她第二次叫這個大伯子哥,第一次還是在她與信智結婚的那一天。

  有長舌婦曾在田寡婦的面前嚼舌頭,說這個大伯子哥不正經,常常偷看村裡的姑娘媳婦洗澡。

  聽到田寡婦叫自己哥,信義的嘴唇開始顫抖了。他想說些什麼,又不知說什麼好,只是用力地點了點頭。

  不敢在草莓大棚里多呆,信義出了大棚,邁開大步往村裡走去。

  透過草簾上的縫隙,田寡婦看見這個大伯子,邊走邊偷偷地摸著眼淚。

  走到那個整潔的床鋪前,田寡婦輕輕地撫摸著藍白相間的粗布床單,望著床頭那幾朵紫紅色的月季花,滿心的感傷。

  嫁過來時黑老二說她克夫,結果真就剋死了自己丈夫,克走兩個男人!

  說實話,她一直挺心疼男人的,無論是死了的信智,還是被她攆跑了的鞋匠,以及自己跑了的小木匠,她都曾真心實意地待他們,從來沒有過二心。可是,為什麼就守不住呢?

  想到這裡,田寡婦的眼淚又落了下來!

  「媽媽,你看,是大伯寫的!」女兒見媽媽又傷心,就故意指著牆上掛的一幅字畫,脆脆地說。

  順著女兒的手指,田寡婦看見了那一幅毛筆字。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見何必曾相識!」

  這兩行字是正楷,從上往下寫,一筆一畫,清清楚楚,方方正正,連只有小學文化的田寡婦也能認識。

  好漂亮的字!

  田寡婦有些驚異,這真是那個木訥的大伯哥寫的嗎?

  「是大伯寫的,我親眼看到的!」女兒見她不相信的樣子,又強調說。

  雖然她招了小工匠以後,很少與婆婆和前夫哥來往,卻並沒有阻止女兒與他們親近,終究是親奶奶和親伯父,血脈連著,是割不斷的。

  「伯父還教我寫了呢!」女兒說完就在空中用手指比劃起來,藉以證明自己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女兒聰明,記性好,好學,這個她知道。

  兩天以後,田寡婦坐上去河南信陽的火車,同去還有她的夫家哥,村裡有名的老光棍之一,高中生信義。

  河南信陽,正是她第三個男人小木匠的老家。上次領結婚證時,田寡婦特意從那張介紹信記下了這個地址——河南省信陽市固始縣柳樹店鄉石塘村五組。

  那時她還想,等以後情況好一些了,就陪著小木匠回去探望一下老人,盡一盡自己這個兒媳婦的孝心。

  唉!如今真的要去那個地方了,卻不是去盡孝心的。

  世間之事,禍福難料!

  實際上從小木匠跑了以後,田寡婦就對這個男人的身份產生了懷疑,同時,也對這個男人死了心。

  雖然對方待自己很好,也往這個家裡投了不少錢,卻始終沒有將自己介紹給他的家人。

  一個男人真心對一個女人好,就會想與這個女人過一輩子,就會將她介紹給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特別是自己的父母。

  再說,如果一個男人一聲不吭就扔下自己媳婦跑路了,那麼這個男人是絕對靠不住的,即便他再優秀,那也與自己無關。

  「去看看,必須去他的老家看看!」這是田寡婦在炕上躺了一天一夜之後,做出的大膽決定。

  之所說是大膽,是因為田寡婦從來沒有出過遠門,識字又不多,出去了連如何坐車,坐哪一趟車,又如何住宿,到什麼地方住宿都不知道。

  再說她的哪一口方言,即便想問個路打聽個事都有些困難。

  但是,田寡婦不是笨人,她想到了找個人陪自己去。

  可是,找誰呢?

  一個寡婦,哪個男人敢與她同去?又有哪個女人願意拋家舍業陪她去?

  這個時候她才看明白,一個農村女人,如果失去了男人,就成了孤家寡人,就會寸步難行。

  就在她迷茫之際,她看見了信義寫的那幅毛筆字,想起這個過去從來沒有正眼瞧過的前夫哥。

  儘管他經常鬍子拉碴,看上去神情呆板,反應遲鈍,儘管村子里人瘋傳他偷看女人洗澡,不怎麼正經,但他是高中生,曾去西安打過工,最重要的是,他一定願意陪自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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