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寡婦與紙花娘子都是女人,都離不開男人。
為此,紙花娘子偷偷做起了皮肉生意,田寡婦日夜盼著小木匠回來。
半個月前,已經同居了少半年的小木匠被村裡人攆了出去,說是傷風敗俗。
這寡婦「招」男人合情合理又不違法,到底傷了哪股風,又敗的什麼俗?
田寡婦想不明白,但又不敢再去鬧,自從見識了老光棍老杜被扔到酸棗刺堆上以後,她就漸漸收起了自己的「潑」性,老實了許多。
這小木匠也是,該做的都做了,就是不提結婚的事,的確有些不地道,莫不是他家裡有老婆?還是心裡嫌棄自己是個寡婦?
說小木匠有老婆,田寡婦有些不信,就從第一次他那慌亂的勁,就知道他還是個未經人事的小毛孩子。
說嫌棄自己是個寡婦,這倒有可能。
寡婦至少是二婚,失了女人最富貴的貞操。可想想,這都什麼年代了,又有幾個女人能將貞操保存到新婚之夜?
另外,寡婦是死了男人的。無論有沒有克夫的相,都被安上了「克夫」的命。在迷信依然盛行的農村,這可是尋妻的最大的忌諱。田寡婦不敢保證,小木匠沒有這種擔心,更不敢確定,小工匠的父母會不會因此而堅決反對。
還有,自古寡婦門事非多。一旦與寡婦結婚,一些心酸的小人就會跳出來,說三道四,胡攪蠻纏,攪得生活不得安寧。
孤枕難眠的田寡婦想了很多,想得月亮從東邊升起,又從西邊落下。想得鳴叫的蟲兒累了,眨眼的星星倦了,想得黑夜褪去,霞光乍起。
在田寡婦的期盼中,小木匠終於回來了。
這一次,小木匠不但帶回來了結婚所需的一切手續,還帶回了兩個人,準確的說,是兩個操持著河南口音的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
小木匠說這是他的兩位表哥,是過來幫忙種草莓的。
田寡婦聽說是小木匠的親戚,又是來幫著種草莓的,自然格外熱情。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小木匠的親戚,先前關於小木匠是逃犯、沒有親戚朋友的惡毒傳言因此而被拋在腦後。
她原本是要留兩位表哥在家住的,不想人家說不方便,提出了去草莓大棚里住的建議,並聲稱,「草莓嬌貴,需要人手日夜看護!」
田寡婦也沒有勉強,終究種草莓才是頭等大事。
也算是小木匠識趣,他回來后沒有直接進村,而是讓人叫了田寡婦出去,兩人先到鎮上領了結婚證,又買了些喜糖,這才一同回到了村子里。
回村的路上,但見了鄉親熟人,都笑著將喜糖奉上。
當天晚上,兩人帶著兩瓶酒一條煙和些許糖果,一起到了二叔家,遞上兩人的結婚證,算是交差復命。
二叔瞅了一眼結婚證,留下一些喜糖,就讓他們帶著那煙和酒回去了。
二叔從來不收村民的東西,即使幫了再大的忙,出了再大的力。這一點田寡婦是知道的,並告訴了小木匠。只是小木匠不信,他們老家那裡,村委會主任的手比誰都黑。
當發現二叔真的不收禮時,他還是感動了。
在田寡婦與小木匠二人將出門時,二叔又扔了一句話過來:「好好過日子!」
二人聽后急忙連聲答應。
「好好過日子」,這是爺爺在世時最愛說的一句話,如今從二叔的口中說出,又多了一些意味。
再說那兩個表哥,三下五除二就在草莓大棚里安下了床鋪和鍋灶,動作極其熟練,手下的活也做得很漂亮。
床是安好了,兩人卻沒在裡面睡,而是去了紙花娘子的紙花店。
在小木匠回來的一周后,我見到這兩個河南人。
自從田寡婦說她種草莓以後,我就一直關注著她的進展。知道草莓大棚已經建好,種草莓的人也已請到,我就去地里看了看。
走出村子北口,我看見了老桃樹和大土堆。
老桃樹更老了,樹榦上滿是傷痕,枝葉卻依然蓬勃,樹冠遮蓋了半邊天。
大土堆還一如繼往的立在大路中央,像一位橫刀立馬的將軍,而滿身的酸棗樹就是他的盔甲。秋日的陽光下,他的臉上竟然有一絲譏笑。
我想,他一定譏笑腳下繞行的路人。是的,多少次、多少人都建議將它移平,好讓路筆直暢通,卻均未得逞。
過了大土堆再走百十步,就是田寡婦與小木匠的草莓大棚。
小木匠老遠就看到了我,早早迎了上來。
到了大棚邊,他殷勤地向我介紹:「李,李老師,這是我大表哥,這是我二表哥。是,是給我來種草莓的!」
小木匠見我專門來看他們種草莓,便有些緊張,說話也點結巴。
倒是他的那兩位表哥很淡定,只是沖我憨憨地笑了笑。但在這憨憨的笑中,我沒有體會一絲的真誠和熱情。
我以微笑回敬,不免也多看了他們兩眼。
這兩個人的確有幾分相像,都是一米七五左右的個子,都很瘦,都留著小平頭。只是年齡大些的傢伙膚色黑了一些,長著三角眼,蓄著小八字鬍,有點些尖嘴猴腮,賊眉鼠眼,而另一個則要順眼許多,他是國字臉,面如冠玉,鼻樑挺直,眉目之間竟然有幾分英氣。
這種英氣我似曾在相識,卻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走進草莓大棚,映入眼帘的是六條高35公分的田壟,長度足有近百米,而每條田壟的上面都栽著兩行草莓苗。草莓苗高大約15公分左右,因為剛栽下不久,苗葉耷拉著,苗根處有澆過水的痕迹。
我從來沒有見過種草莓,也沒有見過草莓苗,感覺很新奇。
「李老師,你看這些就是草莓苗,從西安運過來的,等到今年冬天,就會開花結果,到時候您一定來嘗嘗鮮!」
小木匠一邊給我介紹一邊熱情的邀請我。
這小子很會來事,難怪田寡婦被他迷的神魂顛倒。
我笑了笑,算是對他熱情接待的感謝,然後轉身走出草莓大棚,小木匠小心的陪著,而他的那兩位表哥已經去了大棚的深處忙活。
剛走出大棚,就有一聲斷喝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