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火煉金丹
回宮時元秀望著對面采藍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缽花苗,道:「事情可還順利?」
「回阿家,早在前幾日,和靜郡主便求得了魯王同意,分出一株花苗去她的院子,因今日觀花者甚多,魯王擔心消息走露,引得眾人爭相而求,今年分出太多苗株傷了根基,所以與和靜郡主商議,將阿家用來交換的玉器給了郡主,將郡主那裡的起出來。」采綠笑眯眯的道,「郡主的貼身使女避過眾人耳目,悄悄帶著奴去郡主院子里連著周圍的泥土起出花苗,一切都十分順利,只除了中途把花苗放到馬車裡時,奴本在柱子後面看了半晌,見無人才走出來,卻不想才出來就撞見了王家二十二郎並那位鄭家郎君。」
元秀驚訝道:「王子瑕與鄭緯?他們可說什麼?」
采綠掩口笑道:「奴想嘉善大長公主府的事情才過去不久,他們究竟該還有幾分心虛,未必會為難奴,而且中間還隔了幾株花木,索性裝做沒看見,加快腳步走了過去,果然他們只是多看了幾眼,到底沒叫下來詢問。」
「哦?」元秀隨口道,「他們兩人也有帖子?王子瑕也就罷了,那個鄭緯,可是算計過雲州的,雲州沒碰上他吧?別在魯叔家裡就把人打了,面上不大好看。」
「阿家不知,上回昇平縣主並晉康縣主及裴家二十四娘與鄭家郎君賽馬那一回,王子瑕固然是站在了鄭家郎君那邊,魯王世子也是與他們一道的呢。」采綠性格活潑,在魯王府的這點時間已經打探清楚,「奴把花苗藏到馬車上,也好奇他們會有帖子,所以尋了王府里的人打聽了下——魯王世子與鄭家郎君卻是關係極好的。」
元秀聽出她語氣里的微妙之處,奇道:「怎麼個好法?」
采綠露出促狹的笑意:「奴聽和靜郡主身邊的使女私底下議論,說魯王世子看中了鄭家郎君的阿姐鄭十六娘,偏生鄭十六娘不大愛理世子,世子沒奈何,只得迂迴了尋了鄭家郎君套近乎,借著與鄭家郎君相熟,不時登門與鄭十六娘見面,一來二去的鄭十六娘對他倒是親切了許多,魯王世子大受鼓舞,如今正在努力討好鄭郎君,若不然恐怕有崔郎出主意,鄭郎君也沒那膽子在嘉善大長公主府里算計雲州公主了,又怎麼會吝嗇一張觀賞火煉金丹的帖子?」
「宮裡新進的鄭美人也是這鄭郎君的姊姊,容貌才學看起來都只能算平平。」元秀道,「不過是為了她的家世才取中的,這個鄭十六娘居然可以迷倒堂兄?」
「聽說啊這位鄭十六娘可不像宮裡的鄭美人,而是與鄭家郎君有些相似。」采綠顯然與和靜郡主身邊的使女沒少套話,此刻繪聲繪色的說來,「生得貌美膚白,而且彈得一手琵琶,雖然未必比得上秋十六娘,但在長安貴女里想必也能夠拔得頭籌了,當初,魯王世子因王二十二郎的緣故,偶然拜訪鄭家,便是隔著重重院牆聽到了琵琶聲,好奇詢問彈奏之人,然後尋機見到了鄭十六娘之面,逐漸為其吸引並展開追求的。」
元秀失笑:「一個鄭十六娘,一個秋十六娘,兩個都是十六娘,莫非排行十六都擅彈琵琶嗎?」
說到這裡,元秀才發覺采藍與薛氏一句話都沒有說,采藍也就罷了,元秀悄悄拿玉器換來的火煉金丹花苗正被她捧在手心,此刻正全神貫注的留意不叫馬車顛簸時傾跌,免得傷了花苗。
往常一直伶牙俐齒的薛氏卻也只顧盯著那花苗發獃,這讓元秀有點奇怪,暫停了與采綠的戲謔,叫道:「大娘?」
薛氏隨口應了一聲,兀自獃獃的望著那株火煉金丹。
這回連採藍都注意到了,驚訝的看著薛氏:「大娘可是覺得這花苗不妥?」
「怎會不妥?」采綠吃驚道,「奴在旁邊親眼看著王府的花匠拿花鏟小心起出來的,連著原土絕對沒有傷到根莖啊!」
「大娘,你怎麼了?」元秀伸手拉了拉薛氏,著急的問道,薛氏這才如夢初醒,一下子回了神:「怎麼了?」
「大娘從上了車就一直盯著這花苗看,采藍只當你看出這花苗的不對勁呢?」元秀抓著她袖子奇道,「大娘這是怎麼了?」
薛氏眼神一黯,微哂道:「我又不會養牡丹,怎麼知道花苗好與不好呢?但看它挺拔精神想來不壞吧?」
「那大娘為何一直盯著它?」元秀不解的道。
「……我想起從前頭一次看到火煉金丹。」薛氏悵然道,「在洛陽牡丹花會上,與沈郎一起。」
元秀立刻住了嘴,她對薛氏的過往並不清楚,卻也知道沈中禮是薛氏至今的痛楚,前朝的吏部尚書沈秀在憲宗皇帝駕崩前就已辭官攜夫人告老歸鄉,走時薛氏甚至都不敢去送一送,倒不是怕沈秀夫婦會責罵她克夫克子,而是惟恐看見他們,會想起沈中禮,以及那個只來得及起了個乳名的孩子,勾起心底難以描述的傷慟。
馬車裡異樣的安靜下來,采藍雙手小心的捧著花苗,腳下悄悄踩了采綠一下,采綠忙出言岔開話題:「阿家方才說到雲州公主,奴似乎看見她離開過廳中呢。」
「哦?」元秀也想竭力引開方才的話題,便做出感興趣之色,「她自從那回驚馬後,就不大愛出來走動,這回魯叔邀我們去觀賞火煉金丹,我只當她不會露面呢,想不到她卻起了興趣,今日廳中因堂姐與八姐斗琴的緣故甚為熱鬧,我光顧著品評竟未注意到她……她去了什麼地方?」
「奴只看到她折回廳中,從方向來看,倒像是又去了火煉金丹的院子。」采綠笑著道,「後來王二十二郎並鄭家郎君也是從那個院子里出來的,但奴見他們神色如常,想必是見雲州公主過去,刻意避到了那院子里的死角,沒有讓雲州公主發現。」
元秀點頭:「上回鄭緯聽了也不知道是崔南熏還是崔風物的計策,坑苦了雲州,回宮后連喝了許多天的安神湯藥,還在眾人面前大大失了顏面,以雲州的性情,若撞見了鄭緯,不拿鞭子抽他才怪!虧得他們見機!若不然今兒就在火煉金丹旁鬧起來,不仔細傷著了花葉一絲半點,魯叔可是要心疼壞了,咱們也顯得失禮!」
「奴還以為雲州公主是想去悄悄掐一朵火煉金丹帶回宮裡觀賞呢,本想著若是她這麼做了,奴也替阿家弄一朵回去插瓶。」采綠扮個鬼臉,嘻嘻笑道,「但見雲州公主空著手,奴也就不敢了。」
「這一回才開了七朵,是怎麼都不夠分的,所以魯叔壓根就沒提簪花之事。」元秀輕哂道,「正因為開得少,少了一朵一望可知,想必雲州也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只是再看了一回,而沒有下手摘取吧?左右過段時間開得多了,不必去偷摘,魯叔也會使人送過來的——什麼給我插瓶,分明是想帶給采紫她們先睹為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