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商的問題一拋出,已捏住他脖領的宋威下意識地一愣。
是了,這個問題也是此刻的他想知道的。姚文海約他一見,可是現在約定的時間已過,不見蹤影不說,房間里還突然多了一個莫名其妙的人,然後就是這個人,因為自己當年的一個疏忽,而如今又捲土重來,潛伏在自己的下屬身邊,關停了自己一番心血經營起來的化工廠。
那這個人今天,又是為何而來?
盯著被桎梏在欄杆上動彈不得的人,宋威臉頰兩側的肌肉輕輕地抖動著,他再次將那人已懸在半空的身子向外推去,嘴裡說道,「不管你為什麼出現在這裡,我都有殺了你的理由,不是嗎?」
「咳……咳……等一下!」見自己的話並沒有對這人起任何作用,簡商也有些慌了。他一隻手死死地抓住身下的欄杆,防止自己掉落,另一隻手拚命地向外推著宋威鎖在自己頸間的手,青筋暴出間,頭努力地昂起,看向冷笑的宋威,「殺了我……你也一樣完!」
「呵呵……嚇唬我?」眼前的人不斷地掙扎著,宋威不怒反笑,手下再度使力,語氣也越來越森冷,「老子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身上就已經背過人命了!」
說著,又將自己湊向簡商愈加因充血而漲紅的臉,嘴角輕抬,帶出一抹惡毒的笑意,「對了,還記得因為你被撞死的你的爸媽嗎?說起來,他們也是死在我的手裡,不如,今天你就下去陪他們吧!」
盯著那人因突然被提到父母而瞬間蒼白的臉,宋威得意地笑著,就要直起身結束這場對於他毫無意義的回見。然而還未等他有所行動,簡商卻動了。
腰下猛地使力將自己的上半身瞬間抬起,簡商眼睛眨也不眨地將自己的頭迅速地砸向了還未反應過來的宋威的臉。
下一秒,一聲悶響過後,宋威已捂著被撞到血流如注的鼻子慘叫著倒了地。
從欄杆上下來,簡商一個箭步跨過,便將那此刻甚是狼狽的人狠狠地壓倒在了地上。
「你有什麼資格提我的父母?嗯?」雖然他的表情平靜,但顫抖嘶啞的聲音卻還是出賣了他已掀起波瀾的內心。
這個人……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在殺了人以後,還如此安然處世,還玩笑般地說出這樣的話,卻沒有半點悔恨之心?
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
一瞬間,車禍現場的影像如同高清電影般一幕幕地閃現在簡商的腦海里,那麼清晰,如此清晰。
他甚至能感受到當時那流在臉上血的溫熱,那絕望的心痛,那壓抑的呼吸……
「你怎麼能……怎麼可以殺了我的爸媽?為什麼你不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像是壓抑已久的噩夢被瞬間放出,那些記憶碎片隨著這噩夢狂歡著,舞蹈著,它們尖叫著,呼嘯著,將已紅了眼睛的簡商緊緊地包圍。
一拳,一拳,又一拳……
隨著自己眼中掉落的越來越密集的眼淚,簡商帶著全身氣力的拳頭也開始雨點般地落在了他身下的人臉上。
他只覺得自己的頭好痛。
遠處似乎有不知名的角落正放著燈紅酒綠的音樂,伴著高空特有的呼呼的風聲,傳進了簡商的耳朵,可是他覺得好吵。此刻的他,只想安靜地將這個叫宋威的人就這麼解決掉。
殺了他,就可以為自己的父母報仇了……
被壓倒在地的宋威此刻早已沒了之前的張狂,他的鼻子嘴間滿是鮮血,眼角也被打得開始紅腫起來,帶著一絲絲的尖銳的疼痛。
然而他卻無法扳回這令他難堪的局面,這小記者此刻看上去眼睛赤紅,眼神迷亂,力氣也比剛才大了許多,儘管自己也伸出了手去反抗,可這個壓在自己身上的人卻如同瘋了一樣,不知躲避,只知道一拳拳攻擊著自己的頭。腦袋似乎已開始轟鳴,再這樣下去,自己恐怕不被打死,也要被打殘了。
「我告訴你!你……你有本事殺了老子,大家一起玩完!」抱著頭努力地躲避著來自對方的拳頭,喘息的間隙,宋威從手臂的縫隙里向簡商喊道。
他就是要刺激他,只有刺激他,才能讓他清醒過來,從而對殺人的後果產生后怕,這樣,自己才能有機會反轉局面。畢竟如果這慫包記者真有勇氣殺人的話,當年就會做了,哪會再等到今天?
然而他卻似乎低估了當年那場車禍對簡商造成的傷害。父母在眼前慘死,幾年的嚴重抑鬱,都在平靜著外表的簡商心裡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傷痕。宋威的一聲喊確實讓他愣了一下,短暫的怔愣之後,卻是簡商開始迷亂著表情騰出一隻手翻起自己身上的口袋來。
「我的刀……我的刀……殺了你!殺了你!」
糟糕!
簡商將刀子從懷裡掏出的時候,絕望的宋威心裡只有一個念頭,天要亡我!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伴隨著套房門突然被推開的「哐當」聲,有一男一女的聲音在門口處急促地響了起來。
「簡桑!住手!」
「大叔!不要!」
那尖銳和泛著冷光的刀尖就這麼堪堪地停在了宋威的鼻子上方。
是誰?誰在叫我?
隨著動作的停止,簡商麻木的表情里開始出現了一絲鬆動,他遲疑著抬頭看向試圖靠過來的那一男一女,然而淚眼朦朧間,那吊燈的光如此刺眼,他卻看不清楚兩個人的模樣。
「不要過來……不要……我要殺了他……報仇!」
無意識地喃喃著那些可怖的話,簡商再度舉起手中的刀,眼看著就要刺下。
宋威卻不會再給他殺自己的機會。就在剛剛的停頓間,宋威已雙手握住那刺下來的刀尖,止住了刀再次下落的趨勢。
剛剛從進來就又驚訝又不敢輕舉妄動的付鵬此刻才終於尋得機會,他飛快地上前鉗制住簡商的手臂,一番巧勁下,才終於將那刀從兩人的手裡奪了出來。
見已沒有了刀的威脅,身上那人又被桎梏住,宋威這才拼盡全力地將已木了的簡商推到一邊,屁滾尿流地從地上爬起向門口跑了去。
「大叔……」
雖然打鬥已經被付鵬制止,可言笑的一顆心卻仍像被吊在半空中。她將腳步放到最輕,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坐在地上垂著頭一動不動的男人。
此刻的夜晚,涼風習習,本應該是令人舒服的溫度,可言笑卻覺得冷。
如果他們再晚一分鐘進來,這個男人……就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