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為了那個女編輯來的?」
素雅清幽的茶室里,曹志抬手將那精緻的茶杯送到嘴邊輕抿一口,才肯定地問向對面的男人。
早上剛一上班,就有同事告訴他門口有人找,本來還以為是上次那個小姑娘,想著出來徹底斷了那孩子的念想,卻沒想到要見他的人,竟是幾年前採訪過他的那個年輕記者,簡桑。
「可以這麼說,也不完全是吧。」簡商垂眼笑道。
「言笑找上您,和當年的我找上您,都是出於同樣的原因。您曾經和鑫源打過交道,或許別人不知道,但是您心裡清楚,那個廠子對於附近的百姓和這個城市會造成什麼樣的影響。我知道您因為忠於職守而遭受了不公平的待遇,可是,如果是因為這個,就連您都選擇閉上嘴巴,那這烏煙瘴氣的掩蓋下,還有誰可以發出真實的聲音呢?」
面前的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還是當年有禮有節的樣子。時間和那些過往似乎只是改變了他的容貌,卻並未影響他堅定的內心分毫。
曹志低下頭看著手中的杯子,那杯身細膩光滑,釉有淡藍色的竹子,摩挲過去,指間能感受到茶水帶來的溫熱,和微微凸起的痕迹。
許久,他才反應過來般地抬眼看向正望著他的年輕人,「經歷這一切,就沒有想過逃避嗎?」
簡商聽了卻擺手再次無聲地笑了出來,「怎麼可能沒想過?我也不是多麼勇敢的人,可是……」
頓了頓,再開口時,他的眼神里已多了一絲繾綣柔情,「可是,是言笑給了我勇氣,她的樣子,又讓我想起了當年那個無畏的自己,我才明白,我還是應該給那時自己的堅持一個交代,我也願意幫她走得更遠更穩。」
「……我明白了。但是現在還不是時候,畢竟我已經脫離市轄區幾年了,你先容我再調查一下那個廠子的情況,到時候如果你們有需要,我不會再拒絕的。」將手向著那人伸出,做出要握手的姿勢,曹志鬆開皺緊的眉頭,語氣里透著熟悉的堅定。
簡商展顏,「好,那就,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茶几上滾開的熱水沸騰著,氤氳的熱氣中,兩隻手又緊緊地握在了一起,一如他們當年認識的樣子。
……
「號外號外!我環保局辦公室的親戚說,曹志申請局裡調他回一科了!不過領導好像還沒批准。」
「天吶!真的假的?」
「我去!當年的環保衛士終於又準備出山了!有點想哭是怎麼肥四?」
「終於又有人出來收拾鑫源了!哈哈哈!」
「這麼負責任的人就應該得到重用,快快批准才是王道。」
……
將響個不停的手機扔到一邊,言笑放鬆身體將自己拋進柔軟的床上,兩隻手蓋在臉上,偷偷地笑了。
大叔不愧是大叔!棒棒噠!
「言小妹,你偷笑什麼呢?」楊潔一個俯身,將正笑得春光燦爛的言笑使勁拉了起來。
「呃……沒笑什麼啊……」餘光偷偷斜著那丫頭審視的眼神,言笑咽了口唾沫,有些心虛地說道。
楊潔一臉不信的表情撇撇嘴,「哼!不說拉倒。」
又拖著言笑的手搖晃著,「對了言笑,對於你的請願書,我有個想法。」
「你說!」
提起請願書,言笑就忍不住收起帶笑的嘴角直皺眉頭。
這請願書一直是個難題,她後來又陸續地跑過那幾個村子,找過村民,也跟村裡的主任村長反映過,可是收穫寥寥。沒有人願意惹這個近在眼前的麻煩,言笑心裡也明白。
「你說,畢竟村子里的老人家思想都相對來說比較固化保守,那我們不如從那些年輕人身上找出口,你覺得怎麼樣?據我所知,這個信息群里就有些年輕人,他們的家,就是那幾個村子的。」
好主意啊!
言笑聽得忍不住眼前一亮,這麼好的切入點,怎麼之前就沒想到呢?
「你也太了不起了楊潔!」
被誇獎的人卻不好意思地搔搔頭,「其實……也不是我的主意啦,是黎文提議的,我覺得確實有道理,所以才告訴你的。」
言笑這才恍然大悟地點頭,「原來如此!班長威武啊!那我們是不是要抓緊時間找他們談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我來找他們談,你明天不是要跟劉慧蓮他們三口去他們老家一趟嗎?這兒的事你就先不要操心啦。」
「嗯,也好。」
趙文文的傷經過這段時間的休養已經基本穩定下來,兩口子因為沒有穩定的工作和收入,也無法承擔孩子過久的住院費用,所以私下一商量,便決定帶著孩子直接回老家,一來可以避開來自劉喜的危險,過一家三口安穩的日子,二來也為言笑找出錄音。
電話里聽了他們的決定,言笑也不多言,便買了同車次的票,打定主意跟他們一起走這一趟。
至於簡商那邊,言笑記得他曾囑咐自己要同行,可是這一路上還有個趙田路,兩個人再見面時,大叔又該如何自處呢?
想到這兒,言笑便斷了要通知簡商的念頭。不就是去取個錄音嗎?現如今交通這麼方便,也許還沒待他發現自己拋下他一個人去,自己就已經回來了呢。
「那我明天就先去一趟了。」
「嗯,注意安全。」
……
金華社區。
石大柱將鴨舌帽再次往下壓了壓后,又小心張望了一下四周,確定沒有可疑的人後,才向著自己住的二號樓快步走去。
要不是那個臭丫頭從自己的窗戶里差點掉出去引得那麼大的亂子,自己又怎麼會被警察發現盯上?
劉喜囑咐自己要在外面多躲幾天,這好幾天都已經過去了,眼看著也沒人注意這麼一個小小的綁架案了。石大柱咬了咬牙,便決定冒險回一趟出租屋,畢竟自己的身份證和卡都在那兒呢,總得把這些跑路需要用的東西都帶上吧。
「頭兒,發現目標。」
樓前陰影里,一個男子從白色轎車裡坐直身體,又拍了拍副駕駛座上昏昏欲睡的同伴。墨鏡下,那雙眼睛正死死得盯著那不遠處行蹤鬼祟正欲進樓的鴨舌帽男人。
「嗯,不要跟丟了,如果他返回出租房,就直接抓捕。」
「是。」
掛掉手裡的電話,付鵬吸溜了口桶里的拉麵,得意洋洋地自言自語道,「兔崽子,跑了這麼長時間,這次終於算是逮住你了。」
直覺告訴這麼刑偵支隊的副隊長,這次看起來有些無厘頭的綁架,肯定不是那麼簡單的。這背後,肯定藏了什麼不為人知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