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白雪落盡復生塵(二十七)
「若是有一日我娶了,你真的毫不在意么。」杜宇白寫信來了。
信紙裝了十幾張,卻只有這麼一行字。
季塵將信紙一折,隨手扔到柜子里。
「我昨日讓你記得那些藥理,理解的怎麼樣了。」
「已經記住了。」季塵恭敬起身。
錦凌滿意的點頭,這麼算來,你比我預想的要領悟的更快些。
「先生乃是有大學問的人,為什麼會想要幫助我呢。」季塵不解的看他。
錦凌笑著搖頭,「不可說。」
沒有杜宇白的日子總是過的很快,每天都平平淡淡的,不知不覺的間又到了花燈節。他自小便不願意過節,今年卻難得的想出門逛逛。
大抵是生活太過無趣了些。
不知道杜宇白到底跟許妙玲說了什麼,她倒是一直沒再出現過。逛著逛著,不知不覺便走到了客棧門口。
許妙玲見著他的眼神還帶著點兒尷尬。她整個人包裹在厚重的紅色袍子里,顯得端莊賢淑了許多。
「真是難得見你出來,只是這穿的未免有些太單薄了些。」許妙玲讓開大門,「進來喝點兒暖茶么?」
「還好,不是很冷。」季塵朝著她點點頭,禮貌退開。
他沒想走到這裡來的,卻下意識的走到這個他和杜宇白都熟悉的地方。
杜宇白若是真的娶了別的女子為妻,他如何能毫不在意。如今想來,杜宇白的身邊,確實從未出現過女子。
那個傢伙,會娶一個什麼樣的人為妻呢。
花燈節自然是在晚上的,季塵在人流中走過,街道兩側掛滿了樣式各異的燈籠。行在暖橘色的光中,卻感覺跟整個世界都是割裂開來的。
過去的自己和現在的自己。
季塵的目光最後落在一隻蛐蛐形狀的草燈上。
那稻草編的過於綿密,雖使得這蛐蛐的造型惟妙惟肖,透出的光卻黯淡又熹微。像極了隱藏在暗處,卑微又見不得光的喜歡。
卻來的那樣熾烈。
季塵推開屋門,床邊坐著的人影動了動,視線撞上了一雙熒亮的眸子,季塵被嚇了一跳。
「噓——是我,你今日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這麼久沒見,突然見到我,驚喜的說不出話來了?」杜宇白兀自出聲。
季塵將花燈放在一旁,「你今日怎麼有空來了。」
「還說呢,我給你寫的信,為何你半點兒反應都沒有。」
「我等你的回信等的好苦。」杜宇白一邊說著,一邊挨近季塵。
「你怎麼買了這麼一盞花燈。」杜宇白拿著花燈嫌棄它丑。「哦……還說你一點兒都不記掛著我,原來同你玩這些的,一直都只有我。」
「祝你幸福。」
「?」杜宇白被他突然這句話說的愣住了。
「你不是要回信么,只是稍這句話過去未免多餘,現在你既然來了,便親口對你說吧。」
「不可能,你為什麼總要口是心非呢,你明明也是在乎我的。」
「你什麼事都放在心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任何事,從來不管別人是怎麼想的。」杜宇白握住了他的肩膀,「你到底在懼怕些什麼!你總是想將我推給那些陌生的女子,卻不管我是不是喜歡。」
「我叫他們都知道了,叫父母也知道了,我喜歡你,你還在懼怕些什麼。」
「我除了你之外,誰都不喜歡,為什麼還要去娶別人,禍害別人呢。若你真的懼怕,也應了我之後,我們再一同面對,可好?」杜宇白言辭懇切,眼神期盼。
季塵什麼都說不出來,如果他說冥冥之中有一道聲音在告訴他,除了現實之外,他內心深處總會升起毫無頭緒的顧慮,那才是他真正拒絕的理由。
可這樣的理由難免太過故弄玄虛。
「我從來都沒什麼懼怕的,不過是你自作多情罷了。」覆水難收,有些事情,永遠不要走出第一步才是最好的。
杜宇白是偷偷跑出來的。
所以沒回自己家,一直窩在季塵的小屋子裡。
季塵有事出去他也不鬧,乖的過分,季塵帶東西回來他就吃,不帶他就露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餓著肚子。
他也沒再提過讓季塵接受他之類的事情。
季塵看著坐在桌邊乖巧吃東西的人,突然覺得,日子能這樣也不錯。如果真的在一起的話,他們可以不顧忌旁人的眼光,躲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就過自己的日子。
藏著杜宇白的事情在一次錦凌找他的時候暴露了。因為季塵和錦凌言談之間過於親近,再加上錦凌樣貌生的太過出塵,讓杜宇白越發警惕。
為此杜宇白多次湊到季塵身邊刷存在感。
但是季塵沉迷於錦凌新教授給他的知識,一時沒搭理他。
杜宇白沒忍住,就將錦凌給打了。等季塵發現勢態不對,去拉架的時候,兩個人已經打到街上了。這下子杜宇白回了桃源城的消息算是瞞不住了。
沒過多久杜家派來的人便大張旗鼓的找到了桃源城。
杜宇白在皇城過的著實不錯,杜子昂請他回家的排場都大的過分。不過很顯然,杜宇白再家中的地位是不如杜子昂的。
季塵眼睜睜的看著杜宇白被他家的副手給梱了裝車拉走,走時候眼神里滿滿的都是控訴。
「抱歉,給季先生您造成困擾了。」杜宇白的一個手下留下來給季塵交代事情。
「這是老爺夫人給您的。」
怎麼,這寫信給他還成了杜家的傳統了么。
季塵看著桌上厚厚的信封,卻不敢打開。
總歸要面對的。
季塵以為這信會是說叫他遠離杜宇白,或是與之相關的一些事……沒想到,這信上寫的,竟然是皇宮中一位貴妃生病了,病況如何,用藥及日常飲食如何如何,事無巨細。
從頭看到尾,最後寫的是這位貴妃的病如今皇城無人可醫,想請他幫忙跑這一趟。從頭到尾竟然半個提到杜宇白的話都沒有。
換到季夫人娟秀的筆跡,言辭之中則都是對季夫人的想念,這信不是寫給他的,分明是寫給他母親的。
這封信,倒不像是勸他遠離杜宇白的,反而像是請他去皇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