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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白雪落盡復生塵(十九)

  季塵離開了別鄴城之後,做了一位游醫。

  生活雖然窮困了些,卻活的相當精彩。

  甚至,他比杜宇白都要先上了戰場。季塵有時候會想,是山水不好看,還是貴陽樓里的蟹黃包子不好吃,又或者是桃源城的安逸生活他不懷念?

  哪裡都沒去,偏偏跑到了戰場這等將腦袋綁在褲腰帶上過日子的危險地方。

  想要看看,杜宇白將要生活的環境吧。

  在這裡,莫名的會感到安心。

  如果他真的答應杜宇白了,不管世俗的眼光,在一起。

  他會為了自己放棄夢想么?他沒同意,自然猜不出來答案會是什麼,只是就眼下來看,他還真捨不得讓杜宇白來到這麼危險的地方。

  季塵的臉上沾了許多灰塵,向來愛乾淨的他此刻身上黏著一塊塊的干土,頭髮也亂糟糟的,儼然許久沒有打理過了。

  「季大夫,您快過來幫忙看看,我兄弟他這是怎麼了。」

  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的漢子急匆匆的跑過來。

  季塵擦擦額頭上的汗珠,手腳麻利的幫傷員纏好布帶,起身便跟著跑了過去。

  一場大戰過後,人會忙成陀螺,根本沒有休息的間歇。

  而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

  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他整個人像是一滴水一樣的融入了這個庄肅凝重的環境中。

  易斌是與晁蓓國接壤的邊境,今年晁蓓國遭遇大旱,導致災民比往年多了數倍,朝廷缺錢缺糧,雖然知道此刻不是最佳的開戰時機,卻組織起災民朝鄰國劫掠。

  季塵不知道該說那個國家可憐,還是無恥。

  被連累著流血流汗的,何其無辜。

  他也只能盡自己所有的這些綿薄之力了。

  隨著天氣轉暖,新植重新長出來,季塵已經在這裡留了一年了。災荒情況緩解,再加上災民已經.……不多了,晁蓓國終於退兵了。

  來到邊境,季塵才覺得,開疆雖難,守土更難。

  雖然那些騷擾的隊伍出現的少了,但這些戍邊戰士們仍舊要堅守在這裡,季塵的這一站卻又到了該啟程的時候。

  分別的這五年,他陸陸續續的去了許多地方。

  人多的地方去過,人少的地方也去。看過煙花三月的水鄉,見識過六月雀鄉的流火,更是吃遍了天下的美食。

  走的路雖然多了,見的人多了,他卻同當初沒什麼變化,仍舊是那副清清冷冷的樣子。

  算來離家已經有六年多的時間了,隔著上次中秋寫信回去,也已經過了五年多。季塵看著支著攤子的先生正忙著幫人代寫家書。

  突然生出了寫封信回去的想法。

  他借了先生的攤子,遲疑而緩慢的給母親寫了封家書。思家心切,想來覺得遙遠的很,想說的話很多,這五年積攢的事情,便是將先生的信紙全用了,也不足已說盡。

  最後季塵也只寫了一首詩。

  唯有門前鏡湖水,春風不改舊時波。無端更渡桑乾水,卻望桃源是故鄉。

  在外漂泊這麼久,他有時候也在想,自己是真的想積累經驗,拜訪名師,還是單純在躲著杜宇白呢。

  他離開的步子頓住。

  季塵又折回來,「先生,我再寫一封信,也送到桃源城。」

  先生笑眯眯的點頭,讓他自行去取紙筆。

  不用他寫,一樣付錢,這麼好的事兒,他自然是做的。

  給杜宇白的信,季塵寫的更加艱難。他們之間,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

  杜宇白向來是個重信重諾的人,為了救回朝暮……只怕她們二人已經成婚了吧。說不定,現在連孩子都已經有了。

  有了孩子,有了牽挂,杜宇白還會去做鐵騎么。

  季塵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苦惱的笑笑。

  他怎麼想的這般遠了。

  季塵總是會想,為什麼兩個相互喜歡的人,不能在一起呢?

  他總是覺得,自己不能邁出去那一步,也不該邁出去那一步。

  似乎在重重心事後面,總有一個聲音在警告他,這份喜歡的背後,只有萬劫不復。

  他不敢去賭那個結果。

  至於杜宇白。

  短短三年時光,從普通的大頭兵一路晉陞,不單單是鐵騎,他手下甚至管了三支鐵騎隊伍。

  杜宇白能力出眾,更在一次突圍行動中,驍勇善戰,保護了將軍。

  實力不容小覷之外,杜宇白更是通曉兵法,熟知各種戰陣應用,又非是紙上談兵,憑藉五百人的兵力,在黃谷成功斷了敵國三千人的隊伍。

  除此之外,他竟然還通曉醫術。

  軍師受到刺殺,若不是杜宇白施救及時,只怕早就死了。

  隊伍里知道他的人,都道杜宇白是天才、是怪胎。

  怎麼有人能是這般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樣子。

  但是杜宇白有一點,讓人覺得他也是個普通人。

  他很喜歡在深夜的時候,坐在地上,呆在一處僻靜無人的角落,抬頭看著天上的月亮。有時候會摸出一封信,翻來覆去的看個不停。

  他手下的兵都在傳杜宇白一定有個愛人,只是軍中送來送往的家書不少,卻從未見他收過,杜宇白也沒送出去過。

  「杜參將,想啥呢?」一個刺頭兵嘻嘻哈哈的湊過來打趣。

  休息時間,杜宇白也不著惱,收拾好心情,瞥了他一眼,「考慮明天把你們幾個不嫌累的,拉出去單獨練練。」

  「咳咳,那個啥。杜參軍,俺就不打擾你了,俺去找兄弟們聊天去了!」

  杜宇白忍不住笑了出來。

  這傢伙做事大大咧咧的,他倒是隨著他學了不少土話。等到時候見了季塵,一定要好好跟他學學。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

  杜宇白又從懷中摸出那封被他好好撞在皮革縫製成袋子里的信。

  五年的時光,足夠讓這封被小心收藏的信也爛掉了一些邊角。

  他看著這封信,偏偏要漿季塵表達思念季夫人的話,想成是對自己說的。

  「你這個傢伙,可真是狠心,什麼都不給我留,就這麼一走了之。」

  「我又想你了。」

  「想你的時候,總要看看月亮,說不準,你現在也在看呢。」

  「這麼想想,似乎你就站在我身邊……」

  「三年了,我沒有那麼想家,卻更加想你了,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呢。」

  「這輩子,還有機會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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