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白雪落盡復生塵(八)
兩人揣著明白裝糊塗,日子倒也過的相安無事。
但過的久了,杜宇白雖然心思沒季塵細膩,卻也忍不住多想了些。
之前他是困的腦子不大清醒了,但季塵沒有,他的話分明叫季塵聽去了。偏偏對方也裝出了一幅沒聽見的樣子。
若是常理,以季塵謹小慎微的架勢,該當面取笑敲打他一遍才是.……這麼久陪著他裝傻,莫不是季塵也喜歡自己。
這念頭初時不甚鮮明。
後面卻越發激烈起來,直晃的他心旌搖曳,難以自持。
要不……他再問一問?若是能知道他的心意,若是,不是他一個人在此單相思。
這念頭起久了,杜宇白便行動起來,拿著鐵杴偷偷挖了杜子昂埋了好幾年的酒,趁著夜深人靜,偷偷溜進了季塵屋中。
「這麼晚了,你來我這兒做什麼?」
窗戶突然叫人推開,季塵被嚇了一跳。
看清來人,心下稍稍落定。
「總是白天睡覺,我今日算是徹底過的日夜顛倒了。」杜宇白將酒罈放到桌子上,伸了個懶腰。
「再過兩日,便是你成年禮了,這麼多年了,卻還沒好好放縱過一會,活的那麼刻板,哪兒值當在這世上走一遭。」
「怎麼,找我喝酒?」季塵掃了一眼酒罈。
「不光要喝酒,還要喝醉!」杜宇白撕開酒罈的封口,濃郁的酒香瞬間盈滿屋子。
「.……喝醉?」
「喝酒自然要喝醉才暢快,喝醉之後,再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覺,這才是人生一大樂事。」
「你自己享受吧。」季塵擰眉,「拿著你的酒,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他拒絕的乾脆,但杜宇白總有辦法磨的他同意。
更何況,他沒有多想。
杜宇白總是腦子一熱,便會想出些常人難以理解的事情,跑過來折騰他。
季塵只當自己哄鬧彆扭的小孩兒了。
這酒入口甚是苦澀。
季塵喝了杜宇白給他倒的一碗,便感覺頭腦已經昏昏沉沉的了。
「這東西.……一點兒也不好喝。」
「安心,我父親釀的藥酒,飲用對身體有益,烈度也還是夠的,就是這味道著實不怎麼樣。」杜宇白搖頭晃腦的品評一番,又給自己倒了一碗。
「我應該帶著些吃食一併過來。若不是太晚了,最好也該買壇好酒。」
「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季塵晃了晃腦袋,有些暈乎乎的看向他。
他早便聽說過酒會醉人,卻未曾碰過一滴。
沒想到這東西的烈性這麼大。
「你酒量,有這麼差?」杜宇白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喝了兩碗仍舊沒事人一樣的他唇邊勾起了一抹得逞的笑容。
「我不信,你再喝點兒試試。」
「沒準兒你是第一次喝酒,腦子還沒反應過來,再多喝些便好了。」
「哪兒.……哪兒有這般道理。」季塵感覺自己舌根有些發軟,一句話都開始說的含含糊糊。
「你試試就知道我有沒有騙你了。」杜宇白將又倒了酒的碗推到他面前。
季塵雖然嘴上說著拒絕,卻還是乖乖端起了碗。
喝完之後便直接倒在了桌子上。
杜宇白將人抱到了床上,將暈暈乎乎的人晃醒。
被晃的難受的季塵眼睛扒開了一條縫,擺出了厭惡的表情。
「獃子,我問你個問題。」
「.……」季塵發出了一道不耐煩的鼻音。
「你喜不喜歡我。」這話脫口而出的一瞬,杜宇白感覺自己心如擂鼓。
下一秒杜宇白便感覺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
「你是誰啊?」
「我是.……」跟一個醉漢解釋自己是誰,不太容易。杜宇白轉轉眼睛,換了個問題。
「你可有喜歡的人?」
昏昏欲睡的季塵又反應了許久,才咬了咬下唇瓣重複出聲。
「喜歡.……的人……」季塵含糊的念叨著,身子卻軟軟的砸到了杜宇白懷中。
杜宇白瞬間感覺心跳的更厲害了。
如果先開始是喜歡的話,杜宇白在這一瞬間卻開始篤信,自己不想放手的心情。
這天之後,季塵明顯感覺杜宇白變得不正常了。
比方說,他會給他寫情詩。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
「千山暮雪,隻影向君去。」
杜宇白是愛上了夜闖,每夜非得來他屋中一趟,還總是在他屋中留下一封寫了情詩的書信。
這般直白,他總不好再裝什麼都沒發生過。季塵整個人都變得很局促緊張。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面對杜宇白越來越直白的表達了。
唯一能做的,便只有裝睡。白日也早早離開屋子走街串巷。
杜宇白心知季塵在躲自己,有心給他留出幾日思考的時間,便沒有逼得太緊。
「藥方您拿好,只需按照我這房子服藥便可。」季塵給一位老人開了調理脾胃的藥物,正準備起身。
「小先生,等一等。」遠遠傳來一聲呼喚。
那聲音稍顯綿軟,呼喊之人明顯中氣不足。
杜宇白上前兩步,攙住一身疲憊的男人,「可有什麼我能幫助您的。」
「小先生可是季塵。」
「額……您是特意來找我的?」
「不瞞先生您說,我乃是從別鄴城遠道而來。小先生的聲明可是已經遠遠傳到我城中了,面對疑難雜症,仍有妙手回春之能。」
「只是小先生不出診外城,我這才匆匆趕來求醫。」中年男子輕嘆了口氣,面上生出了笑意,「看來我運氣不錯,一進城便遇見了小先生。」
「這.……不知我該如何稱呼您。」季塵覺得有兩分受寵若驚。
竟有人專程從別鄴城跑來找他問診。
「我姓鍾,鍾城端,小先生喚我城端便可。」
「不知您到此地,可有去處?」
雖然有幾分激動,季塵仍知道量力而行,現在他和母親的住處,斷是無法再容納下一個成年男子的。
他將鍾成端介紹住進了一家客棧。
那家客棧的老闆同季塵也有些淵源,乃是在街上突發癔症,剛好為路過的季塵所救,是以一直將他當恩公看待。
店小二麻利的將鍾城端的房間布置好。
「如此,周途勞頓,您便先好好休息吧。至於病症,我雖有辦法,卻並非一日之功,還需先準備一些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