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天道無情,不再為仙
艾青對於山匪的厭惡從才記事便開始了。
正是由於年幼時的異常匪患,讓年幼的她直接失去了雙親,變成了一個孤兒,那天的血像是潑墨一樣在她眼前失了顏色。
那些血,全都是她親人的血。
她整個人都被嚇傻了,父親是第一個倒下的,娘親被兩個人抓著,大喊著讓她快跑,哥哥瀕死的慘叫,砍刀對著她劈過來,她卻驚的站在原地,連動彈都不能。
是飛來的一枚石子救了她。
只可惜,師父只來得及救下了她。
那些明晃晃的砍刀,徹底毀掉了她的一切。
師父自言是修道之人,不造殺孽,世間萬事,因果自由天定,山匪為禍,因緣乃是貧窮,而貧窮又因賦稅沉重,賦稅沉重的因由則是戰事不平,戰事的原因則是因為南方遇見了罕見的大旱.……環環相扣之下,任何事便都與上天沾染了因果。
師父說她與其有緣,方才出手相救,嚇退了那伙山匪。
不傷,不殺。
她渾渾噩噩的被帶走,重新清醒過來之後,甚至是有些怨恨那個男人的。
他將她拘在山中,勸她放下仇恨,卻過那苦行僧一樣無牽無掛的生活。
呵呵,如此大仇,她怎麼可能不去想!夜夜噩夢驚醒,可她早已無人可以依靠了,師父不幫她報仇,她便假意放棄仇恨,隨著師父修行。
她心中無比焦急,卻偏偏要裝出一副平淡不在乎的樣子。
師父讓她練什麼,她便練什麼,只要她有耐心,掩飾的足夠好,師父總會教她的,而她一但暴露自己真實的心思,恐怕這輩子都沒有再學習師父那手出神入化的暗器的機會了。
果然,那個人一定想不到,一個小孩子,居然會有那麼重的心事。
她自幼早慧,出生不過百日便能開口說話,兩歲便能識文斷字,可在生死面前,她還是變成了一個傻子。
手中無寸鐵,無力量,又生逢亂世,便只有任人揉捏的份兒。
艾青看著手裡的弓箭,冷厲的神情稍稍緩和。
她學藝不精,暗器學不好,便練明器,總算長弓成了她忠實的夥伴,在這亂世之中,也有了能守護自己的力量。
大概是她在山上的時候裝的太乖了,在她表示想在這個世界上走一走,遊歷一番的時候,那個自詡看破天機的師父便同意了,只是給她找了個監督的人。
說是在路上保護她的安全,真實目的昭然若揭。
不過,她師父到底算錯一著,自打她認識馮川之後,總有辦法讓這個人順著自己的想法行事,馮川處事有幾分她師父的意思,但做人卻是截然不同。
馮川雖然從不出手傷人,但他為人洒脫,隨性而為。
她在馮川面前,除了需要偽裝性別,旁的都不用多慮,而且馮川素來不會背後說人壞話。
「怎麼突然停了?」馮川夾著馬肚子,身子朝著一邊歪歪斜斜,青絲披散,微微抬眼,風流極盡。
「山林之中,又沒有小姑娘,你擺出這般姿態,又是給誰看的。」
「這騎馬太累,不如你我共乘一騎,青弟你攬著我,我可還能睡上一覺。」
艾青輕笑一聲,揚鞭策馬,「川兒哥,你想的太多了。」
「我突然停下,不過是怕你為難,畢竟你跟我那個便宜師父一樣,不是最忌諱因果,本來還在想是不是讓你在遠處等我,如今來看,川兒哥心中定是想陪同我一起的,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艾青加了速。
一副懶洋洋狀態的馮川也突然精神起來,驅著馬追了上去。
這次一加速,便直接到了山寨門口,艾青遠遠見了守門的山匪,便直接拉滿了長弓。
一次併發三支箭,被她用手指分開,分別指向了不同的方向。
緊隨而來的馮川拉住白馬韁繩,翻手從懷中摸出了一把小巧精緻的口琴。
在艾青鬆手的瞬間,口琴也突兀的爆發了尖銳的聲響。
從身後的樹林之中,突然撲稜稜的飛出了一群巨大的灰色蛾子。
那些蛾子飛的比箭矢更快了兩分,烏泱泱的一群,直接將三支箭分別撞飛了原本的軌道。
本來瞄準心口的箭,分別扎入了三個人的肩膀上。
山寨頓時響起了警示的聲音。
!「你幹什麼。」艾青猛地回身。
「我已經說了,答應過你師父,看著你,不能讓你造殺孽。」
「所以說,我為什麼不同意你去北疆呢,你看啊,你去了我得多麻煩啊,日日夜夜都得防著你,看著你,讓你別殺人。」
「你若真這麼麻煩,還是別跟我一起了。」艾青一雙眼睛因為憤怒顯得有些充血,直接劈手奪過馮川手中的口琴,遠遠丟出去。
「別再跟著我!更別再管我!」艾青眼神警告的盯著他。
「我這般進去,若你再妨礙我,只怕死的便會是我了。」
馮川看著自己被撓紅了的手掌,長長嘆了一口氣。
這叫什麼事兒啊,怎麼一遇到山匪,小青兒就像是瘋了一樣。
艾青讓他不再插手,不管是答應的那個人,還是小青兒本身,他都做不到不管啊。
馮川第一百次煩心自己是不是欠了這師徒倆的。
有馮川在,艾青的箭永遠殺不了人。
一箭一個肩膀……
有馮川在,這些山匪永遠都走不到艾青的身前。
因為馮川在他們過來之前已經把人給毒暈了。
做人難,做小青兒的朋友更難。
還得防著被毒暈了的山匪別在他不注意的時候,被紅了眼睛的艾青給捅了。
「小青兒,氣也該出的差不多了吧?你看看咱們是不是該離開趕路了,你說你把人家的主力的肩膀都給廢了,這不是要斷了人家的活路.……」馮川的聲音里滿滿的幽怨。
這樣死了雖然於殺孽沒什麼太大的影響,但會沾染因果。
他這麼潔身自好一巫醫,本該以治病救人為己任,現在好了,平白沾了這麼多性命!
正在馮川煩心的時候,山寨中一片騷動,聚攏在了一起的山匪分開,人群當中,緩緩走出了一位紅衣少年。
天邊的雲霞都彷彿為了他甘願墮落風塵,從他緩步走出之後,周圍的一切都彷彿失了顏色,只剩下隕落星辰般墨黑的瞳孔,彷彿被血浸染過的朱紅唇瓣,無比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