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雲涌

  第121章 雲涌

  月色從雲層中傾泄出來,銀白色的月光與春暉堂屋檐下掛著的紅燈籠融在一起,冷紅交織,光暈朦朧。

  沈樂兮立在那朦朧的光暈里,紅衣颯颯,墨發飛揚,眼底密密麻麻的紅血絲縱橫交錯,乍一看起來,彷彿眼底全是血。

  再配上一張因為兩天兩夜未合眼而顯得尤為煞白的臉,那樣子,一眼看去,著實有令人提神醒腦之功效。

  白蘇的朦朧睡意果然頓消,下意識就張口答道:「沒,還沒呢……」

  眼見沈樂兮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一副要提刀殺人的架勢,白蘇連忙又補充安撫道:「紅桃姑娘起碼還要再睡上五六天。不過宗先生說了,紅桃姑娘這會兒不醒是好事,醒來了反而受罪。」

  沈樂兮一怔,迅速明白了白蘇說這話的意思。

  依照紅桃的燒傷程度,本沒有存活的希望,能活下來,除了宗離的高超醫術外,還要多虧了紅蓮業火花。

  然而紅蓮業火花是前些天她才在蓮塘村發現的,未經精準提煉便直接入葯,效果雖有,但也有副作用。

  副作用便是令人昏睡。

  而紅桃現在最需要的便是昏睡。

  畢竟昏睡便感覺不到疼了,不然那一身的燒傷所帶來的疼痛,肯定會讓小丫頭崩潰。

  想到這,沈樂兮面色稍緩,朝白蘇點頭道:「勞煩照顧了。」

  「不,不勞煩,應該的。」白蘇說,又側身讓開道,「世子妃可要進來看看?」

  問完白蘇便覺得自己這話問的有些多餘。

  人家大半夜的跑來探望,自然是要進門看一眼才踏實——雖然只是隔窗獨望。

  不料沈樂兮略一思索,搖頭道:「不了,下次。」

  就算進了春暉堂的門,她也進不了宗離治療室的門,只能透過窗戶縫隙往裡面看,看與不看意義都不大,遠沒有把時間花在追兇上實在。

  其實她本就多餘來這一趟,之前宗離就跟她說過,紅桃會昏睡幾天,且這幾天也是恢復的關鍵期,因此不許她進去探望,無用不說,還會污染他的治療室。

  神醫的治療室,有些類似於沈樂兮所知的ICU。

  只是方才沈家哥倆的談話給了她極大的衝擊力,尤其是想到紅桃替她擋了這災,心頭難受的緊,腿腳不受控制的就往宗離這邊奔了。

  如今人冷靜下來一想,便覺此舉多餘的很——有這功夫,抓出兇手給紅桃才是正經。

  沈樂兮不再多言,拎著包袱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正準備前面引路的白蘇:「…………」

  這個點兒,國公府上下都歇息的差不多了,沈樂兮路過廚房時,抬腳進去,想要看看有沒有什麼吃的。

  她從昨天到現在,粒米未進,水都沒喝上幾口,早餓的前胸貼後背,從廚房裡翻出幾個饅頭,也不加熱,就抓在手裡,邊走邊啃。

  等回到青竹院,又灌了半壺茶水,肚子才有了些飽腹感,然後打盆冷水洗了把臉,強行驅走疲倦感后,沈樂兮立刻馬不停蹄地打開了包袱查看。

  包袱不大,裡面裝著兩件女子常穿的衣裙,款式是大街小巷上隨處可見的那種,布料不昂貴也不寒酸,沒什麼特別的。

  沈樂兮將那兩件衣裙翻來覆去檢查了好幾遍,沒找出什麼線索,便將衣裙放到一邊,繼續翻找。

  這次被翻出來的是兩張五十兩的銀票。

  像這種小額銀票,錢莊里不會有登記備註的,沈樂兮想要通過銀票尋到蛛絲馬跡的希望落空了。

  將銀票扔到一邊,沈樂兮目光落在了包袱里最後一件物什上——一本薄薄的冊子。

  彼時還沒有印刷術,所有的書籍都是手抄,眼前這本冊子就跟市面上常見的書籍一樣,白麻線裝訂,藍皮,封面上寫著幾個大字:奇聞異事錄之喜娘

  這個時候的文本都是古文,讀起來繞口不說,理解起來也頗為費力,沈樂兮習慣了看白話文,像這種滿篇之乎者也哉的文言文,看的她一個頭兩個大。

  滿打滿算不過三十頁的小冊子,她足足看了大半個時辰才理解通透。

  講的是名女仵作驗屍查案的故事,而粥棚事故,就是裡面記載的八個案件之一。

  但依舊沒什麼新發現。

  如果非要說有什麼發現,就是抄書人的字寫的很漂亮,而且明顯是出自女子之手。

  再加上前面那兩件女子衣裙,所以可以理解為,背後想要她性命的人,是名女子?

  可她來這裡后,除了跟寧遠瑤鬧騰的有些大,好像也沒得罪過什麼女性角色吧?

  哦對了,還有個蘇璃月。

  可蘇璃月年前就死了,只怕這會兒屍體都已經腐爛的差不多了。

  而且,從常理上推斷,兇手哪怕真的是女性,也會努力隱藏其女性的身份,沒道理這麼肆無忌憚。

  除非是故布迷陣,有意引導她往反方向想,比如對方的真實身份其實是位男子。

  沈樂兮盯著那一排排秀氣的簪花小楷,擰眉沉思了好半天,無所解,終於抵抗不住潮水般襲來的困意,將東西都收拾好了藏在床鋪下,和衣睡去。

  這一覺睡的就有些長,第二天醒來時已是下半晌了,一睜眼就見有張俊臉杵在眼帘上方。

  沈樂兮迷楞著惺忪睡眼與俊臉的主人對視半晌,思維方從沉睡中蘇醒。

  她連忙一骨碌翻身坐起,道:「可是十一那邊有消息了?」

  寧羨凝視著她,緩緩點頭:「嗯。」頓了頓,欲言又止道,「你……做好心理準備。」

  說完,有些不忍心地看著她。

  沈樂兮微微一怔,想到什麼,頓時然了。

  看來十一已經查清真相了。

  被嫡親兄長如此對待,不怪寧羨看他的眼神滿含同情。

  沈樂兮沒再多說什麼,迅速起身洗了把臉,便跟著寧羨出了國公府。

  兩人徑直去了城外的一處廢棄的破廟,遠遠的就見十一抱著劍坐在大石上。

  旁邊扔著兩個被捆成麻花的男子,各自赤著只腳,脫下來的裹腳布被團成團塞在嘴巴里,一臉絕望地躺在地上。

  見他們過來,十一拽了根樹枝,挑出兩人嘴巴里塞著的裹腳布,命令道:「把你們知道的,再說一遍。」

  眼神很冷,語氣也冷。

  那兩人估計之前就已經挨過揍了,不敢撒謊,當即老老實實地把事情始末又講了一遍。

  末了,其中一個一臉希翼地望著沈樂兮:「姑娘,小的已經把知道的全都說了,可以放了小的嗎?小的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三歲小娃……」

  「既然上有老下有小,又為何要出來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沈樂兮打斷那人,冷聲道,「別跟我說是為了什麼生活所迫,任何理由,都不能成為你行惡的理由。既然做了,那就要做好承擔後果的準備。」

  沈樂兮說完,伸手拔|出了十一的劍,一咬牙,狠狠揮出去。

  眼前頓時升起一股血柱,一顆頭顱骨碌碌地滾到地面上,那人連驚呼聲都未來得及出口,便永遠失去了開口的機會。

  腔子里的噴出的血醬濺了他同夥一頭一臉,那同夥驚得眼珠子都快要從眼眶裡蹦出來了,張嘴就要大叫,沈樂兮的劍一轉,驀地抵在了他脖頸上。

  入肉半分,不死,卻折磨人。

  那人瞬間閉嘴,僵硬著身子,一動不敢動,生怕動一下脖子就要被扎個對穿。

  沈樂兮第一次殺人,手有些發抖。

  她強迫自己不去看那俱沒有了頭顱的具體,冷聲道:「是死是活,看你表現。所以,你是想死,還是想活?」

  「活活……我想活!」那人涕淚橫流。

  「好。」

  沈樂兮收回了劍。

  這天晚飯時分,威遠伯府家又一次失火了。

  這次著火的是沈博文的寢室屋頂——燒不燒,燒多少,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人吸引過來就夠了。

  短短兩天不到的時間,威遠伯府三次失火,而且又恰逢晚飯十分,左鄰右舍果然都好奇地聚攏過來,結果一過來,就看見沈家哥倆鬼哭狼嚎地從院子里跑出來。

  大王氏和小王氏也是如此。

  四人皆都面色煞白,驚魂不定,一副仿若見到鬼的樣子。

  眾人正不知所以然,一團東西忽然不知從何處被拋出,發出砰的一聲悶響,眾人定睛一看,發現是個尖嘴猴腮的男人。

  沈家哥倆也看見了,尤其是沈博文,看清對方面容,頓時面色大變,下意識地就脫口叫道:「怎麼是你!你怎麼還沒走!」

  話一出口就覺不妙。

  果然,他話音才落地,就見那尖嘴猴腮男爬起來,指著他,喊道:「就是你!就是你指使我去殺定國公世子妃的!」

  當即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一通倒,將沈博文如何指使他混在流民中挑起混亂,然後再如何趁亂對定國世子妃下毒手的事情全都倒了出來。

  眾人嘩然,不敢相通道:「定國公世子妃不是他嫡親妹妹嗎?他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

  「就是說啊!簡直喪盡天良滅絕人性!」

  七嘴八舌一陣指責,沈博文終於從震驚中緩過神來,辯解道:「大家不要聽他胡說!我沒有!他誣陷我!」

  尖嘴猴腮男道:「我沒有誣陷你!你要是沒做這種喪心病狂的事情,你家怎麼會起火?別人家怎麼就沒起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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