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在經過周映雪「已死」這件事的打擊之後,周世澤再次醒了過來,只不過這次他的氣色明顯比之前差的不是一星半點,蒼白的臉色,嘴唇之上毫無血色,眼睛半睜半閉,無神的看著前方。
此時他正坐在周映雪平時住著的院子里,也就是之前皇后所居住的地方,同樣是後花園,面對著鋪滿院子的花海,怔然無神。
周輝耀站在他的身邊,一臉的擔憂之色,他清楚現在周世澤的狀態,而他的內心也同樣悲痛,但是現在他必須站出來主持整個朝堂,此時他就是在早朝結束後過來看望周世澤的。
「慕兒最喜歡花了。」周世澤忽然間出聲道,讓周輝耀精神一振,「從她來到皇宮的第一天起,我就讓人栽種了這麼一大片的各種各樣的花,然後看著她在裡面興奮地奔跑,聽著她歡笑的聲音,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快樂。」
說到這裡,周世澤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的微笑,「可以說在那之前,我就是和她在花中相遇,在花中相識,並在花中生活,那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刻,哪怕是平時我總是那麼的忙,沒有時間陪她,照顧她。」
「所以我不能算是一個合格的丈夫,雖然這是因為我是皇帝的緣故,不過她也知道我沒有多少空餘的時間,所以總是在我陪她的時候,將自己最快樂的一面展現給我,讓我那一整天的疲憊都消失殆盡。」
「我一直都這麼的自私,這麼的無知,竟然看不出她的孤寂,她原本是一個種滿歡快和朝氣的女孩子,卻被我囚禁在了這冷寂的皇宮之中,然後直到有了你和雪兒。」
周輝耀靜靜地聽著,默然無聲,很明顯,周世澤正在回憶過往的時光,而這些,他在歐陽慕兒去世之後經常從周世澤的嘴中聽到,只不過沒有現在這麼出神罷了。
「你們,是我們最大的安慰,有了你們,總算是有人可以陪伴她,她的歡笑又漸漸多了起來,這是我一直想要讓它發生的事情。」
「你很聰明,也很穩重,這取決於我,而雪兒則是可愛伶俐,這取決於她的母親,你們都各自遺傳了我們的特點和性格,我們對你們寄予厚望,這是我和慕兒經常期待的事情。」
「自從成為了母親,她也變得不那麼愛動,而是變得賢淑和恬靜,或許這是自然的變化吧,不過我還是喜歡以前她的性格,總是能驅散我的煩惱。」
「但是,生活為什麼充滿著苦難呢,即使是我也擺脫不了,」周世澤伸出手,狠狠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面,「我沒能保護好她,我……我就是一個懦夫,一個沒用的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我要這身份有什麼用,啊?有什麼用?」
「父皇。」周輝耀連忙抓住了他的手,他的臉上也同樣呈現著傷痛之色。
手被抓住,周世澤沒有拍下去,而是抬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不讓周輝耀看到自己留下來的眼淚,「我、我就看著她死在我的面前,而我卻什麼也做不了,你知道我當時、當時有多麼心痛嗎?」
「那把劍,插在她的胸口,就像是插在我的心口上啊,」周世澤抹了一把眼淚,泣不成聲。
「父皇,這也不能怪你啊,那天那個刺客有著太高的修為,根本不是我們能夠抵擋的,這是母后她自己的選擇,您沒有錯啊。」周輝耀連忙勸諫道。
「怎麼能不怪我呢,我明知道當時皇宮裡暗藏危機,卻仍然不知道謹慎小心,還帶著你們去那邊觀花飲酒,這才給了那些刺客機會,你說,這能不怪我嗎?咳咳……」周世澤捶著胸口,彷彿是在發泄一樣,忍不住咳嗽了好幾聲。
「父皇,你先冷靜下來,你的身體已經不能這麼激動了,要不然真的會傷到心脈的。」周輝耀安撫著他,用自己的玄氣平息著他的氣息。
好半天,周世澤才平靜下來,又恢復了剛開始的頹廢狀態,「我一直都非常的自責,不過我知道,慕兒要是還在的話,肯定不允許我陷入痛苦,她是樂觀的,所以要求我也這樣,她說人生來就是受苦來的,所以要將自己活的快樂一點才算是人生,我同樣這樣做了,只是沒想到……」
「沒想到雪兒竟然因此而恨上我,可是我真的只想讓你們更加快樂的活下去而已啊,」周世澤苦笑一聲,「我從來沒有怪過她,無論她做什麼,我都由著她,我知道她心裏面也在壓抑著什麼。」
「其實您不必如此的,」周輝耀終於是將自己的心裡話說了出來,「雪兒她一直都和母后一樣,通情達理,也明知是非,其實您完全可以和她多解釋解釋的,而您的不作為,更是讓她認定您不重視母后,所以才會造成這樣的結果的。」
「是啊,都是我的錯,可是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呢,現在,雪兒也沒了,切手被我葬送,就像是三年前的那晚一樣,都是我一手造成的。」
猛然間,周輝耀眉頭大皺,因為他在周世澤的眼中竟然看到了一種非常昏暗的決絕的光芒,就好像承受著無限痛苦的人,流露出來的解脫的神色。
「我不是合格的丈夫,也不是合格的父親,那你說,作為一個男人,我還算的上什麼呢,我就是一個笑話,讓所有人恥笑的廢物,什麼也保護不了,什麼也做不好,你說我還有什麼用呢?」
「父皇,您.……」然而還沒等他說完,周世澤的口中就噴出來一大口的鮮血,刺眼的紅光灑充滿了他的瞳孔,而周世澤的身體,也同時癱軟了下來。
「父皇!」周輝耀驚叫了一聲,連忙上去扶住了他,玄力噴涌而出,但是他能感受得到,周世澤身上的生機仍然在不斷的消逝著,在過上一會兒說不定就完全死去。
周輝耀慌忙轉頭,想要喊人過來,卻猛然間眼前一花,一個身影就沖了過去,同時一雙強勁的大手將周世澤扶住,綠色的玄氣將他整個人都包裹了起來。
等到周輝耀看清來人的面孔,頓時驚喜的叫到:「舅舅。」,同時緊繃的心神頓時放鬆了下來,有他在,周世澤這條命算是沒有什麼問題了。
只見將周世澤抓住的正是歐陽君辰,他原本在家族裡等待著皇宮裡的消息,看周映雪到底有沒有找到,可是一直過去了一天的時間,也沒有任何的動靜,他還以為人已經找到,但是令他奇怪的是,他派去打探的人竟然根本得不到任何的消息,心神煩躁之下就直接跑到皇宮裡來了。
得到周世澤的位置之後,就匆匆趕來,可是沒想到在門口就聽到了周輝耀的驚呼,然後就連忙沖了進來,就看到周世澤吐血的場景。
歐陽家是一個獨特的家族,最具特色的就是他們的玄氣,是罕見的綠色,也就是木屬性,具有非常強大的治療和恢復特性,所以周輝耀才沒有那麼擔心。
好半天,環繞著周世澤的綠色玄光才被歐陽君辰給收了起來,不過可以看到,他的頭上已經布滿了細密的汗珠,可見此番對他的消耗也是不小。
「舅舅,父皇他怎麼樣了?」周輝耀見狀,連忙問道。
「呼……還好,這條命算是保住了,不過他心神受損,心脈更是重創,導致玄脈崩裂,亂竄的玄氣讓許多內臟都出現了破裂和損傷,這一般都是情緒過於激動才導致的,你們之前都在說些什麼啊。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宮女和侍衛還有御醫他們這才姍姍來遲,歐陽君辰小心的將周世澤交給他們,吩咐好生照顧,這才將目光轉向了周輝耀。
周輝耀苦笑一聲,面帶痛苦的說道:「舅舅你應該還不知道,雪兒她……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歐陽君辰暗道一聲糟糕,周映雪出事,竟然讓周世澤絕望到那種程度,難道她已經.……想到這裡,歐陽君辰的心頓時沉了下來,等待著周輝耀餓得回答。
「大概中午的時候,雪兒的師姐回來說,她親眼看到雪兒跳下了絕雲深淵,您也知道,從那裡掉下去的人根本就沒有能活下來的,父皇讓我封鎖消息,可是他自己卻.……哎.……」
「怎麼會?」歐陽君辰怔然,這個消息帶給他的打擊,不啻於對周世澤的打擊,因為雪兒對他來說,也是心中唯一的寄託啊。
深吸一口氣,歐陽君辰好歹是比周世澤強一些,很快就接受了這個結果,「消息確定是真的嗎?」
「怎麼能不是真的啊。」周輝耀嘆息了一聲:「您也知道飄雪凝宮對於雪兒的重視程度,她們怎麼可能說一個假的消息呢。」
「哎……」歐陽君辰嘆息一聲,眼神變得犀利起來,「原本還打算過來和那老傢伙算賬,不過他都變成那個樣子了,還是算了吧,等他醒了再罵他,不過你應該清楚,接下來所要面臨的東西,才是最關鍵的,你,明白嗎?」
歐陽君辰想到的東西更多,他知道,現在不是考慮周映雪是否還活著的這件事,而是要面臨周世澤病倒后,所造成的的一系列的後果。
「我一個人恐怕承擔不了那麼多。」周輝耀當然清楚自己身上的責任,但是他清楚,他必須得面對。
「放心,還有我們這些老傢伙給你支撐,你只需要掌管大局就行,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你應該清楚,至於雪兒的事情……你要相信,不就是掉下懸崖了嗎,有沒有人親眼看到她被人殺害,或許還有活著的機會,明白嗎?」
周輝耀點點頭,歐陽君辰繼續說道:「這件事情我需要回去和他們商量一下,消息能封鎖多久就封鎖多久,知道了嗎?」
說完,就急匆匆的離開了這裡,周輝耀看著他的背影,心情更加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