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章 流逝
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時間的流逝，因為它會帶走很多東西，不僅僅是生命。
當一個人開始在意起看不見摸不著的時間，也就意味著，他開始意識到這是他最缺乏的東西。
是的，人最在乎的東西，往往都最當前重要的。
正因為缺乏，才彌足珍貴，正因為無法阻止，才要全力以赴。 ……
泰拉歷1095年，晚秋。
炎東地區的所有項目全部竣工，源石科技在這片土地爆炸式崛起，顛覆了一切。
不到1年時間，炎東的人口數量增漲到了800萬，其中超過半數都是感染者，這片土地上沒有任何歧視與壓迫，沒有任何矛盾與反抗。
這種民情是很難想像的，就連重見光明的維多利亞，也望塵莫及。
既然望塵莫及，那就不必追逐，為此，夏風再度以炎東總督的身份前往了維多利亞。 ……
和之前不同，雖然身份仍舊是炎東總督，但維多利亞方面的態度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轉變。
倫蒂尼姆，行政大樓會議室。
夏風坐在會議室的正中，和他並肩而坐的，就是維多利亞的當今國王，維娜。
會議的所有流程即將結束時，夏風將那份重於泰山的文件推到了維娜面前。
「陛下，情況就是這樣，現在超過半數的議會成員都通過了，請您簽字吧。」
維娜側過臉，眼神複雜的凝望著夏風。
拿起筆，筆尖停留在紙張上，久久未動。
這份協議是關於炎東殖民區治外法權的授權書，當然，用一個更加通俗的說法就是，租界議訂書。
只要維娜簽署了這份協議，也就意味著，從今往後，南海岸的殖民區將租給炎東特區，軍隊需要撤走，一切行政權利將被取消。 ……
這大半年間，在炎東迅猛發展的趨勢下，這個結果早已被國民議事會預見。
殖民區的發展完全被炎東領跑，設立的炎東軍區就是個沒有任何用處的擺設，至於轉移過去的感染者公民，也幾乎全部入住了炎東。
在這種情況下，當初設立殖民區的意義已經完全本末倒置，又或者說，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可以通過另一種更省心的方式實現。
那就是，將殖民區的行政權全部轉交給炎東，讓那片海岸變成炎東租界。
這樣的話，維多利亞帝國便不用再費心費力，那些移民過去的感染者也不需要返回，作為回報，炎東會將之前發展的投入費用全部一次性支付。
這就相當於，把一個完全不賺錢的餐廳一次性出兌給了隔壁的連鎖店，從今往後，一切都再和我無關，我只需要收房租就好了。
當然，話是這麼說，但對於國民議事會超過半票同意的那些議員，這雖是解脫，也是一種無奈。
維多利亞本土離殖民區實在太遠，按照炎東目前的發展趨勢，如果這個時候不「租」，以後怕是沒機會「租」了。 ……
「陛下，陛下。」
夏風的呼喚傳入耳中，出神的維娜反應過來，握筆的手也不自覺緊了緊。
「我……」
夏風保持著微笑，但這個微笑在維娜眼中，卻莫名的陌生。
「陛下，您只需要簽字就可以了，剩下的，交給我。」
在整個會議室議員的注視下，夏風抬起手，輕輕的放到了維娜白皙的手背上。
這個在公共場合明顯不妥的親昵動作瞬間令所有人咋舌，維娜更是像觸電了一樣，立刻用大幅度的動作掙開了夏風的手。
「別……」
站在維娜身後的泰雷格軍團長冷著臉警告道。
「夏總督，注意你的舉動，我不希望再有下次。」
夏風收回手，略顯尷尬。
「抱歉，我只是想讓陛下不要太緊張。」
因為這個冒犯的舉動，會議室的氣氛瞬間變的有些微妙。
就連從前對夏風親切友善的亞爾林總長都忍不住板著臉說道。
「就算國民議事會對此事超過半數同意，陛下仍舊有一票否決權，夏總督請不要干涉陛下的判斷。」
夏風虛心的低下頭。
「是。」
然而，他看向維娜的眼神，仍舊保持著剛才的微笑。
發現夏風的立場有些尷尬，坐在旁邊的維娜做了個深呼吸，幫他解圍道。
「沒關係，這件事我同意，殖民區劃分為炎東租界，交給夏總督來全權管理，是對帝國最有利的決策。」
說罷，維娜抿了抿嘴，果斷在協議上籤了字。
會議結束。
亞爾林總長站起身，代表維多利亞最高行政機構與夏風握了握手，非常官方的說道。
「夏總督，合作愉快。」
夏風謙虛的微微頷首。
「合作愉快。」 ……
外面的天色有些陰沉，好像要下雨了。
會議結束后，維娜一直坐在坐位上沒有起身，夏風也一樣。
不知道過了多久，整個會議室的人都已經離開，泰雷格也站到了門外等候，二人仍舊未發一言。
良久，夏風率先打破沉默。
「維娜，你好像對這件事有意見，是我做錯了么。」
「沒有。」
「你在想什麼。」
維娜低著頭。
「沒……沒什麼。」
側過身，夏風將手掌伸向了維娜的臉龐，但是，即便這一次維娜沒有閃躲，他的手也在即將觸碰之前停在了半空。
因為維娜此刻的表情，好像不允許他這樣做。
收回手站起身，夏風拿起桌前的租界協議。
「維娜，時間緊急，我就先回炎東了，你好好保重，有什麼事隨時聯繫我。」
說罷，他果斷向門外邁開了腳步。
下一秒，維娜的呼喚傳來。
「等一下。」
夏風停在原地。
「恩？」
維娜抬起頭，用一種複雜到無法言喻的眼神凝望著他。
像是認真思考了很久，她抿著嘴沉聲道。
「夏風，現在我有些後悔讓你成為炎東總督這件事了，我覺得……你好像變了。」
「我變了？」
維娜站起身，默默走到夏風前面，聲音莫名低落。
「剛才在會議中，你無意間流露出的眼神讓我害怕，那是為了達成某種目地不擇手段的眼神，當然，我知道你不會針對維多利亞，但我就是會感到害怕。」
抬起手臂，夏風將維娜輕輕的擁入懷中。
「我沒變，是你多心了。」
任憑夏風抱著，維娜將臉貼在他的胸口，喃喃道。
「夏風。」
「恩。」
「已經可以了，可以停下來了，無論是維多利亞還是炎東，如今都已經強大到擁有足夠自保的能力，真的，已經足夠了，回來吧，回到我身邊，讓我每天都能看見你，好嗎。」
然而，維娜深情的懇求卻被拒絕了。
夏風的聲音很輕。
「不，還不能停下來，現在還遠遠不夠。」
聽到他的話，維娜猛的抬起頭，就像是壓抑了很久般，情緒忽然激動了起來。
抓著夏風的衣袖，她忍不住提高音量。
「為什麼還不夠？夏風，你還想要什麼，你想說是為了我嗎？不需要了，我現在不需要了，我只想讓你陪在我身邊，行嗎？」
「不行。」
維娜瞳孔閃爍。
「為什麼，難道你想取代炎國？讓整個炎國成為維多利亞的殖民地？還是說，你想要挑戰烏薩斯？讓全世界都臣服於你？這樣你就可以高枕無憂的和我在一起了？」
「為什麼不呢。」
聽到這個回答，維娜緊握夏風衣袖的手鬆開了。
她愣愣的後退了幾步，隨後，她鼓起最後的勇氣，聲音也從犀利變成了哀求。
「夏風，別天真了，新的統治是由屍體堆積而成的，事到如今，這個道理難道你還不懂嗎？相信我，我們改變不了這個世界。」
夏風的表情一直很平靜，唯獨面對維娜最後這句話，他下意識攥緊了拳頭。
「我懂。」
下一秒，他鬆開了拳頭。
眉頭舒展，他向維娜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
在如此嚴肅的氣氛下，他的話完全出乎了維娜的意料。
帶著彷彿全世界最幸福的笑容，夏風咧著嘴大聲說道。
「維娜，等我改變了這個世界，我們就結婚吧。」 ……
最後這一刻，伴隨著劃過臉頰的眼淚，維娜好像明白了夏風在堅持的東西。
因為無意間拉扯了夏風的衣物，她終於注意到了。
夏風脖頸處的源石結晶，已經開始向下擴散，紅色圍巾下的皮膚，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