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妖冶惑人」與「白先生的詩」
這一日深夜。
嚴無鷺悄悄潛入西域易家的驛館。
嚴無鷺輕車熟路,躲過幾處巡邏的易家護衛,便是直接進入到了使者領隊易家大小姐易秋月的房間。
這倒也不是易家人多麼鬆懈、或者是大乾驛館的守備多差。
而是嚴無鷺如今已經是五階武者,就算是放眼江湖之上,也稱得上一流的高手。
即便是大乾公認最為精銳的鎮北軍之中,五階武者也是能征善戰的高級將領一層。
推門而入。
嚴無鷺還未有動作,一柄匕首便已經先一步放在其脖頸處。
匕首微寒。
恰如這匕首的主人一般,待到隱約月光灑下,看清來者,那匕首的主人才不由小聲驚呼道——
「世子,是您!」
話語一出,匕首立馬收回消失。
易秋月直接上前,雙手便是將嚴無鷺環抱住。
一襲西域紫衣。
頭戴寶珠面紗。
易秋月本就是身形高挑,面容美麗靈動,此刻,更顯妖冶惑人。
她整個人緊緊貼在嚴無鷺胸前,絲毫沒有男女避諱之說。
不過,也對……
自己都已經夜闖別人清白女子的閨房了,還講什麼男女避諱?
嚴無鷺神色放鬆,帶有一絲玩笑意味地開口道——
「秋月,這麼久不見,你的武藝還是那般高強,輕易便是發現了我的潛入。」
「哈哈,哪裡。」
易秋月沒有放開抱住嚴無鷺的雙手,而是直接抬首,繼續道:「是世子您的武藝,才是真的進步迅速。」
「……秋月剛剛還差點以為,是其他與易向天有仇的人,派來的頂級殺手呢。」
「……而且,秋月的神識,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感知出世子您現在的武者實力、究竟是在哪一境界,著實可怕。」
嚴無鷺也是一笑回應,他伸手回抱住易秋月。
「我不過是藉助了法器罷了。」
「……若真是論及武者實力,肯定還是不如秋月你的。」
嚴無鷺說著。
易秋月依然是白日那副西域美人的打扮,帶有寶珠面紗。
嚴無鷺有些不敢直接發問,擔心觸及對方不想提起的地方……
「秋月,我是來……」
「世子是想秋月了,所以來得嗎?」易秋月直接道。
她的神色語氣都非常天真爛漫、而又十分大膽露骨,看起來,讓嚴無鷺都不由懷疑,對方究竟是不是那排名前三、殺人不眨眼的高級鎮北暗衛。
但嚴無鷺倒也是沒有反駁。
他微微伸出一手,掀開了秋月的面紗,對方的臉上,確實是有著一塊極大的燒傷痕跡……看起來真實而可怖。
嚴無鷺心底一沉。
他突然有些責怪自己,不該相信嚴棟說過的鬼話!
說什麼絕對平安無事,而結果,竟是讓秋月成了這幅樣子。
「秋月,我是來帶你走的。」
嚴無鷺的話語帶有一絲感傷色彩,「……我很愛你。不論你是被毀了容,還是怎樣,我都會娶你的。」
嚴無鷺說著,徑直俯身吻下。
易秋月明顯愣住,她沒有想到,自己等了十八年、快十九年了、都沒有完成的「頂級目標」,結果因為外派出去執行任務,再見面時就完成了!
易秋月有些生疏但極其熱情地回應著嚴無鷺的齒間動作。
良久,待到雙方換氣間隙。
易秋月似乎才後知後覺,想起了世子剛剛感傷的話語、又想起了自己原本的偽裝……
她不由一笑,「雖然,聽見世子您這麼說,秋月很感動。」
「……但是,秋月可沒有被毀容喲。」
易秋月說著,手指在臉上動作,爾後,像是撕下來人皮面具一般,將那一大片燒傷痕跡撕下。
「這是王上當初,讓秋月如此偽裝的。」
「……王上說過,在西域易家潛伏的時候,太過美貌,並不一定是一件好事。所以讓王宮專門製造了這燒傷人皮面具,沒想到竟然是以假亂真到連世子您都騙過了。」
秋月解釋著,言語中還帶有她那標誌性的爛漫微笑。
嚴無鷺突然心中慶幸……
算嚴棟那老傢伙靠譜了一回。
「原來如此,我還以為,秋月你被毀容了。」、
嚴無鷺笑著說道。
易秋月似乎也是對這個話題很感興趣,她徑直開口繼續道——
「可就算秋月真的被毀容了,世子您剛剛說過,您還是愛我,還是會娶我的。這個,可不能不算數啊。」
「當然如此。」
嚴無鷺徑直道,轉而,他半開玩笑地說道——
「也是可惜,父王讓你偽裝成火燒毀容的樣子,不然的話,這地位尊崇的太子妃,應該要落在你易家嫡長女的身上才是。」
易秋月聞言輕笑,她有些不以為然。
「太子妃又能怎樣?對於秋月來說,就算是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也是不及跟在世子您身邊的半分快樂。」
嚴無鷺聞言微愣。
他輕撫對方發縷,看了看窗外天色時辰,轉而開口道——
「時間不多了。」
「……老皇帝專門派了東廠來看管這裡,小姑姑之前好不容易才幫我引開了那些東廠番子,此地不宜久留。」
「……秋月,先跟我離開這裡。」
言罷,嚴無鷺便是直接拉起了易秋月的如白玉一般的美麗右手,轉身準備離去。
但易秋月卻是沒有動作,她有些猶豫。
「世子,秋月的任務還未有完成,必須得阻止易家與大乾聯姻結盟才是。」
易秋月信誓旦旦地說著。
想來,若不是因為了這個的話,她今日在皇宮內,也不會那般肆無忌憚、不顧後果地向老皇帝提出「太子妃」的無禮要求了。
而嚴無鷺則是像早有所預料一般……
「不,秋月,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嚴無鷺淡然而深情地開口,他一手輕撫上易秋月的臉頰,繼續道——
「……你已經幫助鎮北暗衛滲透進入了易家,你的任務已經圓滿完成了。剩下的,交給其他人來便是。」
「……秋月,跟我一起回家吧。」
秋月聞言,也是有些意想不到……
那一句「回家」,讓她有些觸動,她有些不知道該怎麼選擇。
但是嚴無鷺沒有給她再選擇的機會。
嚴無鷺轉而直接攔腰抱起了她,藉助烏雲遮蔽,二人輕鬆離開了易家驛館。
……
金陵城頭。
兩道人影飛速移動,速度之快,近乎呈現兩道光束。
城門箭垛越過。
房屋樓頂越過。
巡邏的城防司兵士根本毫無察覺。
終於,在一小巷暗處,兩道人影分別立住。
「有人想要夜闖易家驛館。」
「……閣下,想必也是清楚這一點。所以才故意引本督主到此處而來吧?」
曹熹身著玄黑底色帶有紋繡的督主制服,整個人身板挺直,幹練冷厲。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同時緩步上前。
他每走出一步,周圍的氣場便是仿佛重了一分。
最後,當曹熹來到了那神秘人身前之時,小巷周圍的積石木桶,都是瞬間被那股強大的氣場給壓碎破裂。
先天罡氣,果然霸道無比。
「曹督主,別來無恙啊。」
神秘人說話,是一道曹熹極為熟悉的英氣女聲。
她掀下覆面黑巾,正是大乾鎮妖司總指揮使——嚴葦雨。
「嚴總使?您為何要引我來此?」
「自然是如曹督主所說的一樣。」
嚴葦雨直接開口道:「……我那大侄子的小美人,如今就在那易家驛館。若是不把曹督主引過來的話,只怕,屆時,督主也很為難吧?」
「陛下讓我保護易家人,同時,也是為了看住易家人。」
曹熹語氣冷淡,繼續道:「嚴總使的話語,是想說……」
「沒錯,我那大侄子,今晚要帶走易家大小姐——易秋月。那妮子,也早就傾心於我大侄子,所以,還望督主不要棒打鴛鴦才好。」
嚴葦雨說著,她的體內內力也是在暗暗積蓄調動。
嚴葦雨內心有些緊張。
曹熹實力遠在她之上,她現在,最大的希望,還是寄托在嚴無鷺身上……不,準確的來說,是嚴無鷺的娘親柳夢韻身上。
但若是萬一這個老太監不答應的話,那麼她也只能試試在這裡將他殺死!
雖然不知道自己能有幾成把握……
「既然是世子殿下想要做的事的話,那麼,本督主也就當一回糊塗人吧。」
曹熹說著,隨即便是徑直走向與易家驛館相反的另外一處方向而去,絲毫沒有再與嚴葦雨糾纏的想法。
嚴葦雨長呼一口氣。
她內心還是有些好奇,不由突然開口詢問道——
「曹督主,請留步。」
「……葦雨心中一直有一個疑惑,還想請曹督主能夠賞光解答。」
曹熹止步,示意其繼續。
嚴葦雨上前兩步,徑直開口詢問道——
「督主對於我那侄子無鷺如此照顧,想必,不應該只是因為與鎮北王妃私交甚好的緣故吧?」
「……督主您,莫不是也與陛下、秦相一樣,喜歡我那嫂嫂?」
曹熹聞言,身體都仿佛在此刻一僵。
嚴葦雨自然也是察覺出了曹熹的這一處異樣。
「哈哈哈哈,看來,我那嫂嫂……倒還真是人見人愛啊。」
嚴葦雨的話語帶有笑意,而後半句更是聲音低不可聞,別有深意。
「混帳!」
曹熹怒罵,當即轉身,一臉陰沉。
其身上霸道罡氣肆無忌憚地溢出。
整個小巷的牆壁地面,瞬間如蛛網一般破碎裂開,就是嚴葦雨這等強者,也是被這股罡氣衝擊得連連後退數步。
「嚴葦雨,別以為你是嚴棟的義妹,金陵城裡就沒人敢動你。」
「……若是再敢對王妃不敬,本督主,可就容不得你了。」
曹熹說著,冷如鷹隼的眼眸中,也是罕見地看得出明顯的怒色。
他的右手於身前微微捏拳,發出雄渾厚實的罡氣迸裂聲響。
嚴葦雨一腳猛踩在小巷地面,地面凹陷裂開,藉助阻力站穩身形。
她體內的內力運行,微微平復剛剛因為曹熹霸道罡氣而引起的氣息不紊,見到以往如冷鷹一般的曹熹,突然變成這副模樣。
嚴葦雨便是知道,柳夢韻在其心中地位不低。
如此的話,想來對方應該不至於現在假意答應,暗裡又去捉拿自己的大侄子嚴無鷺,又或者是做出向老皇帝告密之類對嚴無鷺不利的舉動……
如此,也就不枉費自己剛剛一番危險試探,可以放心讓其離去了。
……
另外一邊,嚴無鷺已經帶著易秋月回到嚴府。
他本想叫來張春華,幫易秋月先安排嚴府內的臨時住宿,明日再想辦法將易秋月送回北地。
只是,剛進入到世子書房內。
懷中人便是如一條紫色靈蛇一般,身體微微扭動,雙腿同時將嚴無鷺腰間死死纏住。
她雙手抱著嚴無鷺脖頸,帶有紫珠裝飾的額頭,輕輕碰在嚴無鷺的額頭前,說話間也是微微吐出白色熱氣。
「世子,您把我帶了回來,可不能再把我送到其他房間裡去,然後又自己偷偷去找春華姐姐了。」
「……秋月我長得,可從來都不比春華姐姐差呀。」
嚴無鷺聞言輕笑。
對于美人,他向來都是來者不拒的。
而對於自己喜歡的絕色美人,他覺得也更是應該如此。
他在對方耳邊輕語。
易秋月聞言,臉色微紅。
隨即,嚴無鷺便是徑直抱起易秋月,向書房一側那華麗寬大的長案而去……
正所謂——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
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間關鶯語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難。
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
輕攏慢捻抹復挑……
曲終收撥當心畫……
……
鏡頭拉近。
那書房長案上。
一張宣紙鋪開。
其上,是嚴無鷺以往練字時,寫的如上白居易老先生的部分古詩句。
……
……
翌日。
清晨。
世界依舊如以往那樣美麗而平淡。
金陵城內,也依舊是風波不斷。
人們總是在不斷討論著他們感興趣的話題。
而嚴無鷺則不同,他現在很清閒……
他甚至有閒情雅致,與張春華、易秋月二人一同去酒樓雅間內喝酒。
直到——
「你們聽說了嗎?昨日,西域易家的使隊剛到,今天,他們的領隊、易家大小姐,就離奇失蹤了。」
「皇帝好像為了此事,大發雷霆,還專門降罪了負責此事的東廠,牽連了不少人。」
聽到隔壁雅間幾個官吏在如此大聲談論。
坐於一旁座椅上的嚴無鷺,手中的酒盞也是不由盪悠了一下。
這酒樓的雅間本是隔音效果極好的,但也架不住嚴無鷺體內【天靈根】加持的五階武者的強大神識。
此時,易秋月就坐在他的身旁,只不過是稍微改換了一下裝扮、卸去了些偽裝罷了。
易秋月自己聽到這些別人談論自己消失的話語,也是覺得新奇有趣。
易秋月昨夜跟嚴無鷺透露——
那易家的嫡次女,易寒淼,算得上是整個易家裡面,為數不多的、真正將易秋月當作親人看待的人,如今也是及笄之年。
還聽說,易寒淼早就有自己的心上人了。
但現在易向天為了重歸中原,逼迫著她嫁到了大乾來。
易秋月此刻,又是想起了這數個月來的時光,覺得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是想要幫這便宜妹妹一次。
嚴無鷺靜靜聽著身邊易秋月的話語。
他與張春華交換了一個眼神。
嚴無鷺的手指指節,緩緩敲擊在寬大的座椅扶手上,他若有所思,「……既然是秋月想要幫她,那麼,我理所當然也應該幫一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