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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眼前匯成一個人臉,黑漆漆霧蒙蒙,看不清。是誰呢?言笑晏晏眉眼間像極了伶仃;可咧開的大嘴又像是陸帆帆哥在酒後開懷的大小;微微翹起的嘴角既像錢波惡作劇完自己的笑又像莽哥打擊他後露出的開心笑容;那圓圈劃呀劃,最後林逸樹越看越覺得不對,五官端正平常,什麽都很好就是臉上帶著一股混不吝的氣質,什麽也不在乎什麽也不在意的氣質,那圓圈突然變大,往林逸樹的臉靠了過來。


  “啊!”林逸樹一驚坐了起來,看了眼四周,發現是自己睡著了,奇怪的是方睿居然不在自己的前麵坐著。隻好站起來環顧了一下四周,看到高灰還在自己位置上,放心了,高灰還在說明肯定沒事。


  既然方睿不在,林逸樹索性也不看那勞什子目標責任書了,坐在位置上發呆想著剛才那個圓圈上的臉越靠越近,那張毫無生氣的臉越近越像是自己早上對著鏡子照出來的那張臉,“為什麽會是我?”林逸樹想不明白,為什麽那張臉會像是自己,那張臉上為什麽毫無生氣,就五官端正不顯眼像自己,但自己沒有那麽喪氣才對。


  為什麽會這樣呢,林逸樹感覺自己的腦袋又開始疼了,他在上大學的時候就有過頭疼了,那次也是莽哥找他鬼扯了一堆東西以後開始頭疼的。當然林逸樹現在忘了那天他自己也喝的爛醉,宿醉的人頭疼是正常現象才對,但現在林逸樹隻記得莽哥出現了,那幹脆就算在莽哥頭上好了。


  坐了一會緩了緩,林逸樹起身去打水,嗓子眼就是沙漠,亟待一點茶水濕潤一下,旱的旱死。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眼辦公室,高灰也不在座位上了。


  茶水間的熱水顯示屏上麵的溫度還不到一百度,水還沒開,林逸樹隻能在那裏等著了,等著水燒開再回去,這次旁邊多了張椅子,就是他們平時辦公室的裏常見的小塑料凳兒,看了眼凳子背後擔著一條毛巾,灰黑還是濕漉漉的,應該是保潔阿姨的毛巾,看來保潔阿姨也會偷懶啊,林逸樹順勢坐了上去,反正保潔阿姨看起來不在,這椅子也沒寫她名字休息一下,等水開了打點水就回去,林逸樹這麽想著。


  “灰哥,你說我這樣對韓總,韓總不會生氣麽?”這聲音有些熟悉,林逸樹聽著怎麽都像是方睿。那灰哥灰哥,七樓林逸樹隻知道一個員工叫灰哥的,就是他們運營部裏常年坐在最邊角那位置的高灰了。


  “高灰和方睿不是關係不好麽?”百年難得一見了,他們兩個人居然會在一起私會,該不會是龍陽之好吧。高灰的聲音也有了“睿總,上次不是就和你說了嘛,沒事的韓總不會發脾氣的,你看咱們辦公室除了你大家對韓總的需求都是很客氣的,盡量滿足,但咱們不都是沒能力吧,相信我沒問題的,還有咱們下次別在這裏說這些了,萬一韓總來茶水房了,那我們這樣編排他不就麻煩了。”高灰最後一句話嚇到林逸樹了。


  林逸樹悄聲從椅子上起來,四周看了看,發現了這還有個小隔間,從虛掩著的門縫往裏頭看,空的,掃把拖把也在裏麵,看來是保潔阿姨的小隔間了,悄聲摸了進去,人才剛進去,門還沒合上。


  方睿的頭就從門框那裏探了出來,都不像是同一個人,平日裏的方睿黑不溜秋的,鐵麵包拯,林逸樹都快覺得他是個機器人了,這會的方睿眼神就和夜晚的貓差不多,滴溜溜地轉著,閃著狡黠的光,判若兩人。


  “灰哥,你說的也對,不如我們去樓下的那麵包店喝點茶水詳談,我還有很多事情想和你請教。”方睿言語中充滿著恭敬。“也別說請教了,睿總,你能找我,我也是很榮幸了,希望能夠幫到你的忙吧。”高灰明顯是在推辭了。


  門外響起腳步聲來,方睿和高灰走遠了。林逸樹鬆了口氣,推開門往外走,門外靜悄悄。想了想,看來是方睿和高灰和好了,但為什麽他們討論的重點會是韓汾東韓總呢。林逸樹有些想不明白,算了自己反正也是來打水的,水也燒開了。打好了水往回走,但小板凳上有些違和,上麵的毛巾好像不見了,林逸樹陷入了沉思。


  方睿也不是想和高灰同流合汙,是他沒那麽蠢了。韓汾東本以為給方睿找個實習生可以讓方睿也輕鬆一點,這樣方睿幫他幹活也可以快一點,這樣對大家都好。結果倒好,方睿手下多了個不頂用的林逸樹,開始懂得了權力的滋味。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什麽時候都是一樣的,更不要說權力這種東西,有了一就會想要更多,畢竟人都是想偷懶的嘛。多一個手下自己就可以少幹點活。


  這也是方睿現在坐在樓下沒多遠的麵包房和高灰麵對麵的原因了,“灰哥,你來公司多久了?”方睿現在試著和剛到公司的時候不一樣,想讓自己在公司這些事情上更主動一點,這也是前段時間他請梁春言吃飯的時候,問了問梁春言的建議,他才發現自己太笨了,明明有些事情早就該意識到的,結果三年來,方睿都是這麽過來的。


  方睿他還記得在往火鍋裏涮肉的時候,隨口問了句“春言啊,你覺得我在運營管理部現在怎麽樣?我現在算是韓總的心腹了吧?”方睿隻是隨口問了句,方睿更多的是想顯擺一下自己的成就,他當然知道梁春言是人事部的關鍵人物,除了一把手剩下的事情都是她出麵。方睿認為自己也是這樣的,運營部出到公司的活計都是他來搞的,韓汾東交給趙總的不少方案都是出自自己手上的,方睿覺得自己是關鍵人物也是合情合理。


  梁春言的反應就很有意思了,梁春言本來正在用筷子猛戳牛筋丸,這牛筋丸很勁道,單拿筷子有點難捅進去。索性放下筷子了。“睿哥,我跟著去開會的時候,很少聽到韓總提起你來。”梁春言也不愧是搞人事的,說話那是滴水不漏,啥也沒說但啥都說了。


  方睿再傻也懂了,合著韓總和他說的那些都是空頭支票了,當初說的“我很器重你,總經理也過問了。”“明年有機會一定提你。”等等這些話,在梁春言告訴他之前方睿就已經知道了,但是現在梁春言成了戳破遮羞布的一把尖刀,這下再自我安慰也沒用了。


  “這樣啊,我懂了,春言,你覺得我應該怎麽做?”方睿說完這句話,梁春言就目瞪口呆著看著對麵的黑大漢一臉的哀傷,眼角還帶著淚花。


  “沒事吧,方睿,你別哭呀。”冷靜自製的梁春言也慌了手腳,方睿這麽硬派又老實的角色突然流眼淚,如果發生在公司裏那都是能夠傳到趙誌良趙總經理耳朵中的絕妙八卦了,但現在梁春言沒法靠這一手的八卦資料成為公司飯局上的大紅人了,畢竟方睿經常請她吃飯,更別提明眼人都知道方睿對她有意思,如果梁春言在飯局上抖露了方睿的奇聞異事,那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會變的古怪,充滿著一些梁春言根本不想要的曖昧情緒。


  說來梁春言也很矛盾,方睿人很好,也願意為她付出,但方睿的性格和工作習慣就是頭老黃牛,如果和方睿綁定上了那梁春言自己的前途那也就可想而知了。


  夜深人靜的時候,梁春言也會思考為什麽自己不可以放鬆一點,就和她許許多多的同學差不多,讀了個還不錯的學校,說出去不丟人。同級的男生們都摩拳擦掌想出去勇闖天涯,不少女生卻早已接受了安排,找到了如意郎君,更有甚者當上了富太太。當然也有少數女同學是大學戀愛,畢業結婚拚搏的,但就梁春言的觀察來看,那女同學最近的消息都是不太好的,比如兩個人吵架啦,完全不像在學校裏那般恩愛,更有傳言女生被男生趕出家門,男生滿臉抓花出現在聚會。


  梁春言不知道真假,但她確確實實地害怕了。如果這些事情都是真的,那梁春言害怕是應該的,如果這些事情是假的,那梁春言也害怕,害怕這些奇怪的傳言在虛假的前提下也能傳的和真的差不多了,三人成虎在現在這個年代,二十一世紀了還在發生效果。讓人不寒而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春言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我隻是有些沒控製住,對不起。”方睿的臉上已經沒有了淚珠,擦得幹幹淨淨,剛才那一幕就像是梁春言的幻覺,她也要搞不清楚方睿剛才到底有沒有哭了。


  “沒事,睿哥,我能理解你的,我還以為你知道這情況呢。”梁春言說這話就不誠懇了,她早就知道方睿的處境是什麽樣的,但她也沒這義務去提醒他,要是提醒了方睿被韓汾東知道了,那就算韓汾東不是她的直屬上司,被一個比自己職級整個大一圈的人盯上那也是很嚇人的體驗,方睿對她再好,再願意花錢,梁春言也犯不上為了這了他去觸自己的黴頭,更不要說梁春言還想著如果方睿不在的話,沒有那些奇怪的八卦傳言她在公司的地位會不會上升的更快一些,當然她還隻是想想。


  “那春言你能教教我該怎麽做嗎?”方睿的乞求的眼神和落水的小狗差不多,小狗還不會遊泳,期待著有什麽能夠讓它浮出水麵來,它還不想溺死在無人知曉的深水區,就算溺死那也要溺死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這條小狗就是方睿現在的野心,在他明白自己老老實實幹活,踏踏實實做事,韓汾東指哪打哪的一杆槍,現在才了解自己不過是一杆不說話的好槍的方睿那是一點都笑不出來。


  “額,睿哥我也不知道你們部門的情況。”梁春言說這話字字斟酌,要是方睿再在她麵前哭出來,那就沒法收場了,她隻是想好好吃頓飯,難得有人請客吃飯,如果不能享受飯局的美妙那也太糟糕了。


  “但是呢,睿哥這事情我覺得我可以給你一點我自己的看法,就是你可以和辦公室裏的其他人學一學。”怎麽吃完這頓飯不失禮貌,還能給方睿堵回去就成了梁春言首要目標。


  “春言,你也知道的,我們辦公室就我是,對我也不怕你笑話,就是沒什麽嗯,談得來的人或者朋友或者同事什麽的。”方睿斷斷續續地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這很傷方睿的自尊,但現在不是討論自尊的問題,或者說方睿的小狗活著要比看不見摸不著的自尊來的更重要。


  “是這樣子的。”方睿這次的問題具體了很多,梁春言就好回答了,這種單純人際交往的問題,對梁春言來說那是真的手到擒來。“睿哥,你隻需要找辦公室那個誰對你最不友善的同事就好了,他應該會很熱情的幫你。”


  “啊?春言你就別逗我了,他對我很不友善,怎麽會幫我呢?”方睿錯愕了,找自己的敵人來幫自己和自殺不是沒什麽兩樣了。


  “睿哥,是這樣的,看起來是不友善,但事實上部門裏業務線條不一樣的兩個人是沒有什麽實際矛盾的,他們不會真的把你當成敵人的,頂多是看你不順眼。”梁春言深刻地理解了,利益才是關係的內核,沒有利益衝突那沒有成為敵人的必然性,如果有了利益衝突就算是親朋好友成為敵人那也是分分鍾鍾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他們其實沒把我當成敵人嗎?”方睿遲疑了,梁春言的話他要消化一下了,高灰他們不把他當敵人的話,為什麽拿盒飯從來不給他拿,私下活動也從來沒有找過他,團建的時候就更離譜了,大家都圍著韓汾東,把方睿隔的遠遠的,這不是敵人是什麽?

  “嗯,怎麽說呢?睿哥我覺得可能隻能算是個討厭的人吧,起碼您還拿到了年度最佳員工的獎項,如果是敵人的話,睿哥你應該是拿不到那個獎的。”梁春言不愧是三年就褪去了管培生的青澀成為了一個老道的大企業工作人員,一些事情就是看的透徹。


  “所以你的意思是讓我從一個被大家討厭的人變成一個大家喜歡的人?”方睿遲疑地往下問了。


  “嗯,算是這個意思吧。”梁春言看穩住了方睿,看起來不會再哭了,就拿起了筷子繼續吃東西,要吃點東西把剛才飛起來的心壓下去,嚇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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