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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早就猜到了你個小崽子肯定沒有吃飯在宿舍,我給你帶了。”莽哥早有準備,從林逸樹桌子下麵掏出一個快餐盒。


  “這是啥飯。”林逸樹看著這快餐盒四四方方的塑料,他擔心這是莽哥給他弄得惡作劇,要是打開來裏麵是隻死老鼠那林逸樹會瘋掉的。


  林逸樹打開了莽哥給他的盒飯,熟悉的鴨腿飯,沙縣小吃的鴨腿飯也過於真實了。“莽哥,你也是有夠摳門的。”林逸樹其實自己點了外賣了,他打電話讓樓下的沙縣小吃給他送份餐了,好像叫的也是一份鴨腿飯。


  “端起碗來吃肉,放下筷子罵你爸爸我。”莽哥的回應倒也不客氣,“爸爸我好心給你準備了飯,你就這麽句話,你這個忤逆子。”


  林逸樹聽著莽哥叫囂,開始懷疑莽哥是不是傻子電視劇看多了,這話就一些不知道多少年前播放的電視劇裏才會有的鬼話,莽哥也跟著用。


  “行吧,那你走開點,我好吃飯。”林逸樹心裏不爽歸不爽,“端起碗來有肉吃”那還是挺舒服的。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莽哥癟了癟嘴,把盒飯放在桌上就往旁邊走開了。


  “沙縣這鴨腿飯真是多少年了,我上學那會就是鴨腿一根配上點時蔬,好心點的還會有點酸菜榨菜啥的。”盒飯裏赫然躺著一根鹵鴨腿點綴著一大團的酸菜,旁邊的小隔裏頭還有點點露出頭來的包菜。


  “別感慨了,快吃飯吧,我可不想聽到你這人嘴巴裏說出什麽“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什麽東西上麵都有個日期,秋刀魚會過期,肉罐頭會過期,就連保鮮紙都會過期,我開始懷疑,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東西是不會過期的?”,這可太磕磣人了。”莽哥說著些似是而非的鬼話。


  “《重慶森林》?”林逸樹依稀記得這電影,看了之後啥也沒記住的他,隻記住了這句台詞,裏麵的主角倒是都又漂亮又帥。


  “小樹子,這電影好看吧?”林逸樹想起來了,上次看這個電影還是和伶仃一起看的,在某次他們從教科樓裏麵逃課出來,吃完飯又不想回去上課,就隨便找了一間空教室坐下來看電影。


  林逸樹自然是一無所有,搭便車看電影的了。說實話他腦袋裏剩下的最清楚的還是伶仃那天穿了件火紅色的牛仔衣,配上她的黑長發,活脫脫的太妹裝。可惜的是伶仃的氣場下就連太妹裝都沒法改變她,隻是讓更多的男生在路上為之側目。


  “你居然看過?好看吧。”莽哥聽到林逸樹居然能夠知道這話是從哪部電影裏出來的,可喜可賀,林逸樹不是文盲。


  “偶然原因看過一次,但具體講啥的我都忘了。”這也是實話。


  “講失戀戀愛的故事,嘿嘿嘿,樹子你看完那部電影後有啥感想啊?”莽哥沒太理解忘了的真實含義,對他來說,他隻要把自己的問題不停地問出去就好了。


  “我不是說我都忘了麽?你這就算問我我也不知道呀。”林逸樹惱火了,自己都說了不知道,沒印象不知道說什麽好,莽哥還問,真是最討人厭的那種。


  “既然看過,那當然要有點基本的印象吧,不然看過了卻沒有一點感觸是不配說自己看過電影的。”莽哥難得的嚴肅了一會。“不過吧,就算讓你強行來說兩句我也覺得肯定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


  “媽的,本來我還沒什麽想說的,但莽哥你這麽說完我就不樂意了,什麽叫狗嘴裏吐不出象牙。”林逸樹不是個較真的人,但是這事情不是這麽簡單就能過去了,感情的問題是他最不願意提起來的事情。


  無他,林逸樹過去的人生當中感情是他一直的弱點和缺憾,雖無法論斷其未來會不會還是缺憾和弱點,但起碼現在是逃不過去的坎。


  莽哥就是把握了這點才會這麽大力的猛戳林逸樹,踩到了痛腳還不下大力猛踩就是不智了。“那你說一說吧,樹子看過重慶森林稍微說一說,我要求也不高,你懂我的。”莽哥猜到了林逸樹的反映一般,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反而往前更加大力踏了一步。


  “行吧,重慶森林,你讓我想想,想好了我再告訴你。”林逸樹放下了剛戳起來的鴨腿。拉上的窗簾不小心留下的一絲縫隙,陽光從上到下滴落在林逸樹的小寢室裏,斑駁地散落在地板上就是一個個孔洞,通向另一個世界。


  莽哥就站在這些斑駁的孔洞上,對著林逸樹問著他不願意也沒辦法回答的問題。


  “我就記得重慶森林,金城武坐在商店門口吃罐頭了,還有那罐頭臨近過期還真是便宜,我都想去找個便利店改善下夥食了。”林逸樹看著莽哥似笑非笑的表情,就知道這麽點回答糊弄不了他。


  “還有,後來王飛去了加利福尼亞州呆了一年這個,我當時也覺得蠻驚訝的,明明兩個人什麽都沒說,隻不過一封信最後還能有情人終成眷屬,太。”林逸樹打心底是不相信這麽文藝的結局,他沒見過。


  “樹子,是這樣的,我理解你為什麽不記得這電影了,因為你都沒見過這種事情自然都不相信這些事情了。”莽哥理解了林逸樹話的根源,林逸樹明白了莽哥話裏的意思,但兩個人都沒有打算說服對方。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如是而已。


  “算了,樹子我也沒有打算說服你聽我的,咱們不談這無聊的話題了,來聊點開心的。”莽哥看著林逸樹一臉不相信的表情出此下策。


  “好的,莽哥,那你有什麽開心的事情可以教給我讓我開心一下嘛,我現在整個人都很憂愁,被你講了那個重慶森林,就算我本來不信這被你一搗鼓我現在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林逸樹得了便宜還賣乖,看到莽哥服了軟就衝上去連跑帶打了。


  “好好吃你的鴨腿飯,等你吃完飯我們再談。”莽哥笑著把林逸樹的頭往快餐盒裏摁。


  林逸樹也不含糊,筷子就在鴨腿上戳進戳出,就是沒有一次大口咬下去的,都是靠戳進戳出那帶的一點皮肉下飯。


  這是林逸樹的習慣了,有段時間很窮在學校。坐在沙縣小吃裏,林逸樹隻能去計算自己怎麽吃才能吃的更多變得更飽,還不能被別人發現。期間經曆了什麽林逸樹自己都忘的差不多,但林逸樹記得自己最後找到的方法還是很靠譜的,怎麽找到的他也是記得的:

  沙縣的蒸餃拌麵看似便宜實則總量不多,醬料濃厚且多,每次吃都給人相當誇張的滿足感,可惜不持久。林逸樹這麽青壯年,這飽腹感隻能支撐三個小時不到,如果中午十二點吃,那林逸樹的下午就有一半的時間就要餓肚子;湯湯粉粉麵麵這些是林逸樹第二次做的選擇,碗大量多,四個小時吧,林逸樹還學會了大碗不代表什麽,誰知道注了多少水呢?第三次學乖了,林逸樹就是過去吃飯了,榨菜肉絲飯太鹹了,青菜雞蛋飯太素了,燒味雙拚三拚全家福又太貴了,最後就鎖定在了定價上帶點肉價格又最低的鴨腿飯了。


  而點了鴨腿飯之後怎麽吃那也是很有講究的,林逸樹最開始也隻是傻傻地過去點餐,全看老板娘怎麽給他打飯了,再後來發現還是會有一兩個小時在下午是餓肚子的。後來還是靠高人指點,那高人林逸樹也不認識,隻不過是某次去買鴨腿飯的時候排隊,前排高高大大的男生對著老板娘來了句“鴨腿挑個大的,飯多打一點了,謝謝了!”


  聲音洪亮,林逸樹就站在壯漢後頭看著他盒飯裏的小山鼓的和什麽一樣,等到林逸樹照著往常點完飯,拿到手上說是平原都有點抬舉它了,等坐下來打開盒飯林逸樹就看到一塌下去的盆地,作為盆地的補償是酸菜多了點。


  下一次林逸樹就知道了,點鴨腿飯可以大聲要多一點。老板娘也不在意多要一點這人是高大還是瘦小,有求必應。那天下午林逸樹吃的鴨腿飯哪怕後麵隻剩下飯,他都覺得是香的,更難得的是那天下午林逸樹不餓了。


  好事難兩,這帶來另一個問題,幹吃白米飯一次兩次還好。老是幹吃白米飯就是折磨自己的胃和舌頭了。更別提嘴裏還剩著些鴨腿的香味,有了餘香還想讓人平穩地接受白米飯那是在逼身體革命。


  最後,林逸樹和沙縣小吃的老板娘,和自己的身體達成了和解。老板娘多打點米飯給平平常常難得聲音大一點的年輕人,年輕人為了不讓自己的身體抗議,鴨腿都會吃的很細致。有多細致呢?第一步用筷子把皮挑下來,先吃挑皮掉下來的肉碎;第二步吃弄碎弄散的皮了,沙縣都是鹵鴨腿,那皮還是很有味道的;第三步才到肉的環節,而肉也是分開的,林逸樹都是先吃鴨腿外圍不粘骨頭的那部分,塊大肉鬆吃起來很有肉的口感,這也是整個鴨腿最讓人暢快的部分;第四步那自然就是粘著骨頭的那些肉了,黏連在骨頭上,稀碎卻又藕斷絲連,味道就在這絲絲的連接上了,隻要願意細細咀嚼就能品嚐那些穿過皮肉進到裏頭的滋味了,這是真的隻有老餮亦或是處在林逸樹那時那麽窘迫的情況下才能體會到的了;最後一步是很多人的第一步但卻是林逸樹的最後一步,那就是鴨腿骨的兩端,兩端往往都會有爽脆的軟骨,大家都喜歡先咬軟骨方便下一步啃肉,林逸樹要最後啃鴨腿骨的理由也很簡單,這樣還可以掃蕩最後一遍這骨頭,一絲絲肉都不能留下。林逸樹做到這樣也不過堪堪是剛好夠把所有的米飯吃完,把盒飯清空。


  “今天有兩個鴨腿,不用再戳它了,就算這鴨腿的主人死了,咱們也得尊重它一下,你這樣戳它,它在下麵怕不是被你氣的跳起來。”莽哥看著林逸樹吃個鴨腿扭扭捏捏就很別扭,以前的時候他能理解林逸樹,是他也知道林逸樹那會確實窘迫,可以理解。現在時過境遷了,林逸樹還是這個樣子就有些讓他不滿了。


  莽哥不滿什麽,林逸樹是不知道的,莽哥也是沒打算說的。“唉,習慣了,別說兩個鴨腿了,就是三十個鴨腿放在這裏我也得這麽吃了。”


  就算太陽是太陽係最大的星,也隻能跟著既定地軌道周而複始。而現在就是太陽往下走的時間了,占太陽係總體積99.86%的它,也隻能一言不發地跟著走,頂多用點紫外線來宣泄其說不出來的怒火。莽哥現在就是這樣的,他知道林逸樹這樣想這樣做是錯誤的,但他就是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不知道怎麽勸林逸樹開放一點放鬆一點不要那麽死板。有些東西過時了就該放下了。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莽哥莫名其妙念起了兩句詩,林逸樹看他就像看著個神棍。


  “莽哥,你是得了什麽怪病?喜歡念詩的怪病?”林逸樹對此不置可否,念詩這事情不是每個人都能幹的,更別說不是人人念詩都能念出水平來了。


  “我一直很喜歡這兩句詩,樹子能不能有點品位,咱們上學的時候就知道要做一個擺脫了低級趣味的人,現在看你就整一個低級到不行的人了,不再是當年那憨的要死卻又有些可愛的少年了,讓人生厭。”莽哥說著說著就不對勁了,對著林逸樹一頓抨擊。


  “我幹啥了,被你這麽一說我都迷糊了,莽哥冤有頭債有主如果你被你們領導罵了,你找你們領導去,別找我撒氣啊。我可沒招惹你。”林逸樹才不想當冤大頭,接盤那也得接女神的盤,接他媽的糙漢子的盤,怕不是把自己當寶搞。


  “樹子,你還沒想明白我為什麽要來找你嗎?”莽哥說的話越來越不著邊際了。


  “媽的,老子的鴨腿飯還沒吃完,現在被你搞的渾身難受,不知道你想說什麽,有話快說有屁就放。”林逸樹也是積怨已久,莽哥罵他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佛也有火。


  “我隻是看不慣你現在這樣子,一個好好的剛畢業的青年,現在不知道自己每天在幹嘛,渾渾噩噩上班打卡,下班打卡,吃盒飯。聽領導講話左耳進右耳出。《大學》裏麵說的好,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你捫心自問一下,樹子你每天有什麽成長嗎?除了體重除了你耳朵裏的耳屎,還有沒有什麽新的。”莽哥毫不留情,秋風掃落葉一般的橫掃著林逸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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