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就這麽觀察著其他人,林逸樹聽到了教官喊出了第六百下,這會他沒法再靠看其他人的行動來分散注意力了,他的大臂酸痛的難以形容,而腦袋裏一直有嗡嗡作響的聲音在響著,那條靠近頭皮的青筋就像是鼓棒一樣不停地在敲打他的頭皮,產生的回音一直在腦袋回蕩,讓林逸樹的精神無所遁形,隻能不斷感受那持續地疼痛,和鈍刀子割肉一樣折磨人。
六百個到六百五十個,林逸樹就是聽著腦袋裏的鍾聲在堅持著。六百五十個往後鍾聲在逐漸消失,林逸樹的神經厭煩了他身體傳來的反饋主動切斷了聯係,他就像台上好了發條就沒有人在意的機器人,按照空中回想的節拍不停地在搖晃著繩子。
六百五十個到七百五十個,就是一個機器人不斷老化磨損的過程,林逸樹越來越感覺不到自己精神的存在,腦袋裏一直在叫喊著疼,但在他身體的外麵,教官的聲音也變化了,看著這些年輕人開始變得麵目猙獰,教官知道他們的臨界點快到了,他的目的也快達到了,“還有最後五十個,馬上就八百了,堅持完成,這是一個集體的任務,不要讓你們集體的目標就這樣功虧一簣,不要讓自己在終點前投降。”
林逸樹的精神被這些話激活了,放心他不是讚同,他的吐槽之心讓他醒來了。“見鬼,哪有公司會設定晃大繩這種集體目標啊,晃就算了,還尼瑪的要晃八百下,這不是把人當猴耍嘛。”忍著身體的疼痛林逸樹的心也讓他的嘴巴吐出了這些話。林逸樹的聲音很小,但人的耳朵是很精妙的儀器,旁邊的女生聽到了他的話,其他人不知道但林逸樹聽到肖曉嫻的笑聲了。這笑聲讓他精神為之一振,自己就算是在晃大繩也能保持樂觀還能逗笑別人。
這也僅讓林逸樹頂住了最後五十個裏麵的前一半,那會他還可以靠笑聲度過,等到後一半他就必須直麵自己的情況了,他的手已經等於是機器手了,感覺不到酸痛但每晃一下他就更確定自己明天要多睡一會才能恢複,腦袋裏出現了一道白熾光,跟著最後的計數在不斷拉的越長越大,在前麵一直很體貼沒有聲音的腸胃在最後關頭也發出了痙攣的警告,等到教官喊出八百的時候,林逸樹看到了梁春言正拿著相機在不停找位置拍照,他就知道完了,自己的表情猙獰到像是殺人凶手。
“好了,完成了八百下,你們可以停一下了,休息一會。”教官很滿意地點了點頭,這次他們完成了指標雖然開頭有些不順利,但過程和結果都沒有人退縮,沒有人和他說自己撐不住了,勉強達到了他的標準。“好了,你們一開始覺得做不到的八百個也做到了,這說明一件事情,就是你們能夠完成你們本以外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堅持就是勝利這句話可不是說說而已。”
林逸樹停下來了,腎上腺素的作用在逐漸消退,神經開始重新接管一切,他開始省察自己身體受到的損害,手臂已經沒法正常抬起來了,每動一下就牽動著神經的疼痛,胃裏空的可以塞下一頭大象了,眼睛被汗水的鹽分浸漬,酸爽的不得了,等到最後林逸樹發現自己的手掌磨破了皮但沒有出血。“這下自己連裝受傷的機會都沒有了。”林逸樹對這個新發現非常不滿,如果能破皮流個血什麽的,自己還能找借口溜掉這培訓,就可以在旁邊看著薑潮的苦瓜臉偷笑,順便拍點照片。
“那我們還有一個挑戰來讓你們完成,完成之後皆大歡喜,我們就會帶你們玩些小遊戲聊會天就可以去吃午飯了,不是很難。”林逸樹知道這教官要搞事了,但他不知道在他們像白癡一樣搖晃了八百下繩子後還有什麽事情還能稱之為挑戰了。
“所有人手拉手圍成一圈,鬆開手,每人握住繩子的一部分圍成一個圓,雙腳合並,用腳後跟著地,所有人同時向後倒,這是你們要做的準備工作。”這段話出來的時候,林逸樹發現這是麥克風的聲音了,原來在他們不停地晃繩子,教官不停喊口號的時候,他的助手不知道從哪裏推出來一個立櫃式的推拉音響,而教官就在剛才接上了他的麥克風。
“這裏體重最重的同學是哪位?能不能自告奮勇一下,接下來的挑戰需要你的支援。”沒人說話,現在每個人都累得半死,而且誰知道這是真的“挑戰”還是另類的懲罰,自然就沒有人說話了。“放心,不是壞事情,快點吧,現在時候不早了我感覺做完這挑戰就可以去吃飯了了。”教官在不停加重砝碼。林逸樹知道自己的體重,他可能連這裏的某些女生的體重都不如吧,他就不自討沒趣了,而且大家都知道今天這裏最重的人隻可能是蔣子豪,他的身型一看就知道了。
“教官我來吧,我肯定是最重的了。”蔣子豪也很自覺地舉起手來。“很好,有人願意站出來,你叫什麽名字?”教官走上前拉著蔣子豪的肩膀問他。“蔣子豪,很重。”蔣子豪的回答實誠的可愛,讓人忍俊不禁。“很好,來你站到中間來,大家相不相信這根繩子在你們的手上能夠承擔起他的重量。”這話真的是讓人絕望了,傳出了哀嚎聲,“不可能吧,這起碼一百八十斤以上了,這我們怎麽可能承受的了。”薑潮在這體力折磨下放棄了吐槽直接表示了質疑。
“你們別不信,剛才也沒人相信自己可以晃大繩晃滿八百下,但你們不還是做到了,來聽我的,你們按照要求把自己的身體往後仰,雙腳往前伸直讓這根繩子繃直了,子豪準備上來了。”教官和他的助手把蔣子豪攙扶上了繩子,“好了,現在隻要子豪圍著繩子走滿一圈挑戰就算完成了。”林逸樹感覺這一切就像鬧劇,自己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來到這裏也不知道為什麽他們要抓著一根莫名其妙的繩子,更不知道蔣子豪為什麽會在兩個不知道哪裏來的人架著在這繩子上走圈。
滑稽的事情發生了,這會音響裏傳出激情四射的音樂,林逸樹記得這音樂,他在軍訓完後的結訓大會常常聽到這背景樂,沒想到再次聽到的場景這麽雷同。很快蔣子豪就走到了他這邊附近,大家都是抬著頭看蔣子豪會不會倒下來,林逸樹就獨特點他盯著蔣子豪的屁股,他擔心了蔣子豪一屁股坐下來把自己悶死在下麵,如果自己是被一個大屁股悶死的這也太丟人了。
等到蔣子豪真正踩到林逸樹麵前的時候,林逸樹感受到了那重量,他的手的力道直接讓他整個身子直接繃直,蔣子豪的屁股就在他的頭頂。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是林逸樹此刻的真實感受了。等到蔣子豪從他麵前走過他的心跳才算恢複正常,恢複了林逸樹就順著蔣子豪的路徑跟著看他們的表情,真的太過有趣了,每個人都是一臉掙紮的表情。而蔣子豪走遠了就讓了林逸樹能看到他的全部表情了,而不是單純的屁股。林逸樹才發現蔣子豪的表情和他們一樣充滿惶恐不安,旁邊的教官也是非常謹慎小心他們這活動幹了再多次也不敢造次。
“啪嗒”一聲,蔣子豪的大腳落在地上的聲音宣告了這挑戰的結束,萬幸什麽都沒有發生,平安的開始平安的結束。“好了,離吃飯的時間還有一會,我們來聊一下這挑戰,你們一開始都覺得自己做不到這些挑戰,是為什麽?而最後你們卻都完成了,而這又是為什麽?有沒有給我個答案。”教官把他那莫名其妙的音樂關掉,自己接管了麥克風。“團隊。”“信任。”等等答案都出來了,“剛才晃繩子的時候又不見你們這麽有勁。”林逸樹暗自腹誹。
“嗯,大家給的答案都很好,我們讓大家玩這個晃大繩到最後讓你們支撐蔣子豪同學走完這一整圈的目的很簡單,就是集體。我們看到一根繩子將你們這些剛認識沒多久的同學同事粘合在一起,大家一起把這圓畫好。這跟繩子就像我們在工作中共同依附的平台,它將我們凝聚在一起,失去這根繩子,我們就如一盤散沙。而當我們為了讓蔣子豪走完這一圈這共同的目標,利用這根繩為平台,完成看起來不可能的任務。這就是團隊協作的力量,也是互相之間的信任的體現。”
還好吧,林逸樹隻是不想丟人,如果在團隊活動中拖了後腿那會讓人恥笑的。林逸樹還沒有被恥笑過,但他見過別人被嘲笑,不止一次。按道理小學在農村小鎮是很平和才對,但實際情況是他們班上有一位長得胖又沉默寡言的男生成了全班的出氣筒,沒什麽原因就一個人看他不爽就很快傳染開來,全班都看他不爽了;初中這角色是一個戴眼鏡的好學生,大家都認為他是和班主任告密的陰陽人,有沒有證據沒人在意;高中這角色又換了張臉譜,班上最漂亮的女孩子,他們叫做班花的女孩子就因拒絕班上男生們的告白,而那些男生又被其他女生喜歡,她就成了全班最大的婊子。林逸樹忘記自己有沒有參加過這集體的“盛宴”了,但他一輩子都記得那他們臉上是沒有表情的,卻能讓人林逸樹感覺到他們很深厚的痛苦。年幼的林逸樹知道他們都不壞,但他自己一定不能成為“出氣筒”。
“好了,大家休息一會,過五分鍾我們就帶你們去吃午飯了。”教官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就懶得廢話了。管培生們如獲大赦,一個個都從地上爬了起來,這水泥地涼颼颼的,頭頂的太陽暖洋洋的,結合在一起就有“酷刑”的感覺了。站起身來的一瞬間林逸樹積累的勞累不適就爆發了,眼前一陣發黑就要倒下去。“沒事吧,林總。”薑潮在晃大繩的時候就有點擔心林逸樹了,那會他看著對麵的林逸樹臉色不斷變得猙獰再到後麵變得“賢者時間”,薑潮那會都很怕林逸樹會直接暈過去。
“沒事,我就是坐太久血都在腳上了,這一站起來大腦有點缺氧,過一會就好了。”“沒事就好。”林逸樹看著薑潮關心的樣子有點小感動,薑潮的靠譜程度現在正在直線上升,在他心裏都快趕上陸帆了。明明林逸樹和陸帆認識四年多了,認識薑潮不過四天多一點,他腦袋卻傻傻分不清楚把兩個人的形象等同在了一起。“謝啦,潮哥改天請你喝奶茶。”兩個人站在一起都沒了說下一句話的力氣,其他人也一樣,管培生們被這體力活折騰完了就都幹坐著等著教官來喊他們開飯。
五分鍾裏,就在這沉默的主旋律下不時傳出零零碎碎的閑聊聲,但沒一會就慢慢消失不見了。“好了,五分鍾到了看大家也沒什麽體力了跟我們走吧,吃點東西下午我們還有很多挑戰要給你們完成的,走吧。”教官自己叼著不知道從哪弄來的冰棍出現了,他助手也跟在後麵同樣叼著根冰棍。“教官,這冰棍哪買的啊?”蔣子豪剛才配合了教官的挑戰,自來熟一般地靠了上去。
“在那邊,這廣場後頭一點有個小賣部。”教官指了一個廣場中間看不到的視野盲區。蔣子豪問的問題但大家都看了過去,這天氣誰不想叼著根冰棍在這風景還不錯的公園裏好好逛一逛。“看不見啊,潮哥你看見了嗎?”林逸樹看向那方向什麽也沒有,“我們過去看看吧。”薑潮也沒看見,兩個人當即決定過去走一趟。
等繞過去發現了那家小賣部,他們才知道看不到的原因是它前麵有一顆超大的榕樹擋在前麵,從廣場中間看過來這裏就像是一堵文化牆,走過來才發現它是個小店店門口剛好和廣場相反,對著的是欄杆,欄杆外是一片鬱鬱蔥蔥。林逸樹這才知道他們爬了這一長串路上來是到了半山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