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林逸樹正準備細看卡座裏的人是什麽精神狀態,昨天晚上看的帖子《如何分辨一家公司值不值得繼續幹下去》第一條就是精神麵貌。很遺憾他還沒來得及就被經理室裏麵的聲音打斷了。
胡虎讓林逸樹在門口等一會自己先進去和經理說明一下。“小虎啊,你介紹的師弟來了嗎?我看時間有點不對啊。”來者不善,會議室裏的聲音非常不耐煩。“經理不好意思,我剛才路上買早餐耽擱了,師弟已經到了,我這就帶他進來。”胡虎引著林逸樹進了會議室,自己把遲到的責任背了下來。“好了,胡虎你自己說遲到的,這個月你全勤獎沒了,你出去吧,我和你師弟談就好了,麵試完你的活計記得交給我看看。”經理是個看起來三十來歲的壯年,但違和的是作為經理他剃了個光頭,穿著寬大的襯衫,露出來的小臂上還刺了個船錨的標誌,就像海盜一樣。“小夥子,你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要看你的表現才知道要不要和你繼續談下去,大家也不要互相浪費時間。”光頭經理的邊翻著今天的晨報邊不時抬頭看林逸樹兩眼了,林逸樹倒是不慌不忙。“經理好啊,實在不好意思遲到了一會,這裏我先道個歉,剛才虎哥早就到了,是因為我在地鐵站迷路了才會遲到的。”林逸樹覺得坦誠是應該的,這裏讓胡虎幫他背了這個鍋,他良心過意不去。
光頭經理放下了報紙,肆無忌憚地掃視著林逸樹,林逸樹被盯的有點不適應揉了揉頭發。他看著光頭經理的臉色從一開始的不耐煩變得似笑非笑耐人尋味,正當林逸樹覺得有戲的時候,他說話了。“你坦白是你的選擇,胡虎說是他遲到也是他的選擇,你說了這些他的全勤獎也是要扣的。與其耍這種小聰明不如好好介紹自己好好麵試。”
“可是確實不是虎哥的責任啊,明明是我遲到卻讓他承擔這個責任我覺得不公平。”林逸樹著急了,虎哥蒙受不白之屈,他著急。光頭經理嘖了一聲,喝了口茶水然後拔高了音量:“他作為引薦人,起碼要保證你這個活寶按時按點地送到地點吧,他這個都做不到自己放棄了全勤理所應當。至於你這個知道要麵試且已知麵試地點的人,能用一個迷路來給自己當借口嗎?都是大學要畢業的人了嗎,提前一天知道都沒辦法準點到。”光頭經理停下來喝了口水,拔高了音量。“你覺得一個坦白就能讓我給你留下好印象,社會沒有這麽簡單的,小朋友!”一套組合拳下來,林逸樹有點招架不住,“我絕對沒有任何的不重視,這確實是我自己的疏忽,我在這裏向您道歉,但希望您還是別把扣胡虎哥的全勤獎。”語無倫次地說了一堆羅圈話。
“真讓人搞不懂你真的快畢業了,聽不懂我說的話嗎?胡虎的問題是他連帶個小毛孩來麵試都搞不定,你迷路和他搞不定這件事情是分開的,這還有什麽好解釋的。你要想麵試就快點”光頭經理沒想到對麵是個愣種。林逸樹咬了咬嘴唇,“那我不要這個麵試機會了能不能別扣胡虎全勤,這確實是我的問題我良心過意不去。”林逸樹想起小時候他和表弟去爬樹,他爬得快表弟看著眼饞,他就伸手拉著表弟一起往上爬了一段,他還記得那樹不高,是棵鬆樹,後麵呢他叔出門抽煙結束了這一切。他叔拿著藤條對著表弟一頓呼掄,林逸樹被他爸正數落著多危險,看到藤條落下去他就衝了過去一定要擋下來,明明不是表弟的錯,是他引起了這一切,為什麽挨揍的是表弟。十歲的他不能接受這件事,到了二十二歲他還是不能也不願意接受。
光頭經理聽到林逸樹說的話,明顯頓了一下,起身走出了會議室。“胡虎進來把你的這個活寶師弟領走,我沒空跟這種書讀不懂,話聽不明白的小屁孩浪費時間。”光頭經理根本沒打算小聲說,林逸樹聽到握緊了拳頭自己隻不過是照著心去踐行。
外麵大廳卡座裏的上班族毫無反應,隻有一位女士回頭用同情的眼神看了眼胡虎,胡虎抹了下臉整了下衣服走進了會議室。“樹子出來,我送你去坐地鐵,這次就算了。”林逸樹臉都怔紅了,小聲地“虎哥,他這麽說你,你就這麽忍了?”“對,經理說的沒錯,給你添麻煩了,我這就帶他走。”胡虎沒回答。“快把這活寶師弟送走,等你回來我再和你說道。”光頭經理話說完就會自己經理辦公室去了,隻聽門“哐”的一聲。“虎哥。他。。。”“好了!樹子咱走吧,別擱著丟人了。”大學四年沒見生過氣的胡虎明顯帶點火氣拉著林逸樹,林逸樹看著胡虎低垂著的眼鏡,把話咽了下去乖乖跟著走了。
胡虎把林逸樹帶到了地鐵口,胡虎手上還抓著啃到一半的梅菜燒餅。“好了,虎哥,他怎麽說我都無所謂,我就是氣不過他憑啥拿你撒氣。”林逸樹掙脫了胡虎的大手。“唉,”胡虎歎了口氣把餅扔到了地鐵口旁邊的垃圾桶裏,堪堪回頭看了眼林逸樹。“這事情經理雖然說話難,聽他說的是對的,你和我都沒做好,不好意思啊樹子,這個麵試沒幫上你的忙你得回去自己加油了。”林逸樹伸手搭住攬住胡虎的肩膀,矮了一個頭有點違和。“虎哥,才畢業兩年,你本來不是這樣子的。”
胡虎撓了撓頭,從口袋裏掏出了盒煙,自顧自地點了一根,深吸一口吐了個大煙圈,“樹子,這不是該不該的問題,社會就是這個樣子,你還沒出社會,你也不知道我們這些外地來的想在這裏立足有多難,快意恩仇心直口快誰都喜歡,隻是人要吃飯的,我得趕快回去工作了,就不送了,今天沒幫上你的忙實在抱歉。”林逸樹看了下胡虎的臉,煙霧下他那個八字眉多了點深沉,就像深山老林的清晨漫起了霧,一切都模糊了起來。“虎哥,今天對不住了。”林逸樹看了半天就憋了這一句。“不用,我先走了,好好加油吧都不容易。”胡虎拍了拍林逸樹的肩膀,大力吸完了煙,把煙屁股摁滅在了垃圾桶上麵,大步離去,頭也不回地消失在了大廈大堂的人流裏麵。林逸樹把胡虎半個小時錢給他帶的燒餅從褲兜裏掏了出來,看了看早就已經焐的不能吃了,都糊成一團了。他把餅也扔進了那個垃圾桶。急匆匆地向地鐵口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