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九章 三百毫升引發的血案
風暴般的蝙蝠群在月光下匯聚成一道人形，露出他上了年紀卻不失俊朗的容貌，一席血色的大衣隨著蹲下的動作而掃開地面的塵埃。
「薩利·弗雷澤……你現在的動作真是像極了下水道里的野獸。」
陰柔的聲調讓作獸狀俯身的吸血鬼停住，血色的眸子掃向一邊，身姿緩慢地站了起來。
那是一個氣質陰沉的俊美男子，彷彿每個吸血鬼愛情故事中的男主角一樣，身著禮服，姿態優雅地站立在教堂圍欄的尖頂上。一柄沉重的黑色手槍被他輕撫在手中，繁雜的紋飾在月光下閃耀著不同的色澤。
「維斯利……這個時候你應該出現在午夜宴會上，幫我應付那些難纏的廢物……」
「親愛的薩利，原來你就是這樣看待我們的……這可真讓人傷心。」
又是一道女聲出現。一名耳朵尖尖的妖艷吸血鬼步出陰影，頭髮貴婦般挽起，貼身的皮馬甲勒出曲線起伏的蜂腰。她手中黑色握柄反射著銀黑色的光澤，在機擴急促的拉伸中鑽出一大截金屬長鞭，噼啪撕開地面。
「珊朵拉……」
最先出現的薩利·弗雷澤神情逐漸凝重。
「好傢夥……直接跑出來三個。」圖靈目光一眯。
圖靈的副腦編譯器高速處理著這三個吸血鬼身上的細節特徵，並將它們獨立成三個檔案記錄其中。
他只是想試探一下，自己的血液和妖神科技在倫敦城釋放的結果，沒想到竟直接引出了三個老怪物。尤其是第一個「薩利·弗雷澤」。那一手化身蝙蝠群的手段著實讓圖靈看不明白。另外兩個雖然沒這傢伙逼格高，但看薩利·弗雷澤的反應，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主。
再根據埃萬蓋洛斯的情報，從吸血鬼的著裝上判斷對方的在密黨中的階級，這個薩利·弗雷澤明顯是三百年份以上的老吸血鬼，因為階級和年齡又呈正相關——
這三個人都是吸血鬼長老。
可事實是，還不止三個。
側面下水道的蓋子打開了，一個渾身散發著惡臭，樣貌醜陋的佝僂吸血鬼鑽了出來，身上穿著破爛的袍子。
而讓圖靈驚了一跳的是，在他側面的一幢建築上，一尊雕像突然抖落大量的石灰，竟化作一隻蝠翼伸展的怪物轟然落向教堂口。隨著翅膀的收縮，他逐漸化作一名體格異常強壯的金髮男人，上身赤裸，下身是撕破的裙腰。
圖靈瞥了眼自己腳下踩著石像鬼雕像，猛地舒了口氣，同時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自己對這個世界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埃萬蓋洛斯的很多情報並不詳細，它可沒說過還有吸血鬼能偽裝成石頭雕像藏在房子上的。自己這被多重改造過的身體生成的血液也屬實夠勁，七大氏族的長老級人物直接就引出來五個，而出現在倫敦的，必定全是叛黨成員，畢竟「梵卓」目前不知道在哪個小島龜縮著。
只是除了那個下水道爬出來的傢伙必定是打過交道的「諾斯費拉圖」氏族，因為他們的外形足夠獨特，其他的目前還不知曉底細，但其表現出來的特徵也讓圖靈大致猜到它們的底細。
「呵……我還以為是哪個雛兒沒管教好在附近狩獵，沒想到各位都在啊。」最先出現的血族長老薩利·弗雷澤露出笑容，看向周圍的同胞。
「狩獵？你是覺得你們養出的那個剖腹怪物惹的亂子還不夠多麼？這些人類已經足夠不安分了。現在還要在教會門口殺人？」石像鬼化作的金髮大漢冷哼一聲。
「看來我們的護衛長很是不滿意……而且有些遲鈍。」
女吸血鬼珊朵拉嬌笑著，引來金髮大漢不滿的目光：「公爵夫人，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親愛的護衛長連啤酒和紅茶都分不清，就別指望他能聞到這股空氣中的芬芳了……他可能只是發現我們聚在這裡才飛下來看看的。」陰柔的禮服吸血鬼維斯利掛著笑容，深吸了一口氣，臉上迸發出猙獰的滿足。
那金髮大漢這才發現氣氛有所不對，目光落到了圖靈留下的大片血跡上，抽了抽鼻子：
「這是……」
「這味道很獨特……」下水道里鑽出來的吸血鬼哼哧著鼻子，聲音嘶啞難聽，「像是……聖魔之血？」
「梵卓的人現在都在祖島上龜縮著，哪裡來的聖魔之血？」吸血鬼長老薩利·弗雷澤冷哼一聲，「金，你有看到有人來過這裡么？」
一直被稱作護衛長的強壯血族搖了搖頭：「剛才我在盯著克羅伊登地區，沒注意這邊。你知道，這是教會的地盤。我們和他們有協議。」
「所以，這裡就沒有人知道這是誰留下的血跡么？」醜陋吸血鬼環顧四周，他的聲音刺耳，渾身惡臭，這讓女公爵的高跟鞋朝旁邊挪了一步。
「我也是剛到……嗯，畢竟布雷澤大人突然離席，讓我有些在意。」禮服男的維斯利說。
「別看我，我是跟著維斯利出來的。」女公爵說。
至此，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最先出現的薩利·弗雷澤。
「我正要回去處理瑞默爾氏族中的雜事，你們知道這很重要。」
「那個開膛手，我們當然知道，它每次殺人就會把血弄到我的地下室里。別說這些廢話了，我現在只想要那些芬芳的血液！」醜陋吸血鬼不耐煩地尖叫著，其他人沒有阻止，明顯和他想法接近。
「好吧。沒有人知道這東西是誰留下的，但那個傢伙一定很重要。既然各位都想要這東西……」
血族長老薩利說著，空氣中的氣氛驟然一緊。
「那自然是先到先得……」
「吼！！！」
強壯大漢金驟然化作強壯的人蝠怪物猛撲而出，手中的爪子浮現凌空的血痕。女公爵手中的鞭子咔咔作響抽向一邊已經隱身突進的醜陋血族，鞭刃上滿是幽綠色的光澤。禮服男抬起兩柄紋飾華麗的蒸汽手槍但被一大蓬鮮紅的蝙蝠群撞到了一邊。
一瞬間爆發的衝突似乎要演變成一場混戰，但瞬間便結束了——
薩利·弗雷澤探出五指，每一根包裹在尖銳指套中的手指緊扣著空氣，所有血族瞬間僵直在了原地，雙目充血，動彈不得。並紛紛暴露出原始的生理特性：
禮服男露出長長的獠牙，面色猙獰，雙目發紅。女公爵耳朵的長過頭頂，咧開的每一顆牙齒都變得無比尖銳。諾斯費拉圖的醜陋血族露出一嘴利劍般的齙牙，瘋狗般嚎叫。至於人蝠金倒是沒多大變化，只是渾身青筋暴漲，高達三米的形象又猙獰了一份。
而在上方暗中觀察的圖靈腦海中猛地蹦出來自埃萬蓋洛斯的情報：
「『瑞默爾』族群是除了梵卓外最優秀的佼佼者，他們是叛黨的執政群體，善於操控血液。雖然他們無法像高貴『梵卓』和粗魯的『布魯赫』一樣化身人蝠，但他們都是【鮮血大師】。」
所以這個名叫薩利·弗雷澤的吸血鬼長老來自【瑞默爾】族群，並且報紙上鬧騰的開膛手傑克也出自他們的手筆。
下方，薩利·弗雷澤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也不想把事情鬧得太僵。但是我敢肯定，瑞默爾比各位都更加需求這血液，所以……」
他將另一隻手伸向圖靈留下的鮮血，五指一扣。
一陣冷風呼嘯吹過，將氣氛冷卻了幾分。
那鮮血絲毫未動。
薩利面色一變：「what？」
其他幾名血族的猙獰狀態逐漸平復，臉上都露出驚愕和狂熱。
「這是聖魔之血……毫無疑問這是聖魔之血！它是我的！它是我的！」
諾斯費拉圖吸血鬼嘶吼著，趁著薩利的分神瞬間掙脫了掌控撲進了鮮血之中大口舔舐。薩利頓時怒吼一聲，化作一大群黑霧籠罩的蝠群將其撞飛：
「滾開！你這惡臭的渣滓！」
但諾斯費拉圖的長老絲毫沒有理會他的進攻，在撲騰著摔倒后緩緩起身，眼中爆發出難以抑制的猩紅：
「我感覺到了……它在我的體內涌動……它正在讓我變得強大！沒錯，這就是聖魔之血！這就是……」
噗！
大管鮮血從他脊背爆破而出，鑽出一截冰冷的工業骨刺。伴隨著其骨骼發出的咔咔扭折的聲響，一根又一根的工業骨刺從其背後破肉而出，隨著它的身軀不斷龐大而延展出更多的鋼骨蛋白，將它化作一隻三米高的佝僂怪物！
所有人震驚地看著眼前同胞的變化，怔怔的目光逐漸變得狂熱，紛紛看向了那灘已經雜亂的鮮血。
這可是寒冷的夜晚，而那鮮血依然沒有凝固的跡象，隨著夜風泛起層層漣漪。
但瞬間，異變陡生——
「吼！！！」
諾斯費拉圖血族化作的怪物發出聲浪震蕩的咆哮，因為它的變形並沒有結束，而是仍在不斷擴張。那喑啞的聲調也在變得扭曲，將狂笑化作了尖叫，最終在不斷增殖的妖神因子作用下轟然炸裂！
噗！！！
爆破的血漿將四周所有的吸血鬼淋了個透，它們眼中的狂熱迅速變得恐懼。
直到漫長夜風后，陰柔氣質的維斯利才開口打破了沉默：
「這不是個好兆頭……」
「一名諾斯費拉圖氏族的長老死在了我們面前，這當然不是個好兆頭！」女公爵厲聲喝道，目光看向圖靈鮮血的位置，那裡已經被它的血漿覆蓋了，混合在一起蔓延出一點點黑色的鋼鐵雜質。
「我想，我該回到宴會上了。今晚發生的事情和【托瑞多】氏族沒有任何關係。」維斯利收起雙槍，扭頭就走。
「這件事……護衛隊會保密。我們的族群不能失去諾斯費拉圖的力量。」金振翅而起，但卻沒向他來的方向飛去，而是朝著另一邊離去了。
五個吸血鬼瞬間就死了一個，走了兩個。還剩下薩利和名為珊朵拉的女公爵。
「看來……現在我們可以分掉這些珍貴的血液。」薩利看向女公爵，神色莫名。
「一個長老在剛剛在你面前變成了血漿，而你要說的就是這些？」女公爵神色愈發冰冷。
「在趕走梵卓之後，諾斯費拉圖的盜賊和刺客們也就沒用了。它的死不會改變任何事情。反倒是這些血液……金和維斯利恐懼它，但我想作為一名酷愛研究的【末卡維】族人，你心中的好奇，恐怕更勝過恐懼……」
女公爵沉默不語，隨後臉上的冰冷盡數融化，化作嬌媚的笑容：
「您真是了解我……」
但薩利冷哼一聲，猛地出手扣住虛空，女公爵的身軀再度僵住：
「你做什麼？！」
「不好意思，這些鮮血似乎和諾斯費拉圖的臟血一起發生了某種變化，現在剩下的已經不多了。簡而言之，它不夠分。」
那些吸血鬼爆炸的血漿化作凌空的流水懸浮而起，在他的手中匯聚成一大團血球，被扔進了一旁的下水道孔洞中。地面還剩下的圖靈的鮮血只剩下了那麼一小灘，根據副腦編譯器的分析，不到八十毫升。
「你想獨吞……我可以完全可以把今天發生的事情告訴諾斯費拉圖的同胞們……」
「但你覺得他們會相信更有威信的領導者氏族，還是一個在瘋癲和冷靜之間時不時來回切換的末卡維氏族女公爵？」
薩利將那些鮮血弄進了一個小瓶，塞入了吸血鬼大衣中：「而且別忘了，今天在場的，可是還有另外兩人。尤其是金，雖然他的腦子沒有你我聰明，但他比任何人都要懂得團結，你這種分裂行為，他不會容許的。」
薩利微笑著化作了漫天的蝠群，擰成一股消失在了夜空之中，只剩下女公爵在對方的血液控制撤去后猛地跪跌在地。
真是一場大戲……實驗結果出乎意料，但也促成了一樁對我有利的事件。不過我也該走了。
躲在一旁全面壓沉自己生理活躍度的圖靈靜悄悄地離開石像鬼雕塑的腦袋。但就在他活動的一瞬間，只感覺到渾身上下猛然一顫，一股尖銳的注視感從頭頂傳來。
副腦編譯器高頻運轉，幻肢瞬間展開爆發而出懟上斜上方呼嘯的黑紅巨影。鋼鐵和血肉碰撞的瞬間爆發洶湧的炸裂聲，動能腺體瞬間爆滿，圖靈的身軀宛如炮彈般朝著下方砸去——
轟！！！
瞬間碾碎的牆體讓一幢高大的教會尖塔遙遙欲墜。碎石滾動和牆體塌陷的聲音終於驚醒了沉睡了倫敦。血紅色的巨影並沒有因此停下，利箭般射入圖靈砸進的建築中，但頃刻間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拉扯力將它朝著地面扯去。
於此同時，整個教會尖塔終於不堪重負整個垮塌，但那墜落的速度卻遠超正常情況，幾乎是瞬間便塌陷，如墜落的隕石般將黑紅巨影整個掩埋！
當升騰的塵埃滾滾消散，一對巨大的蝠翼震開了廢墟。
其中一隻翅膀已經扭曲，在血色紋路的蔓延下發出噼啪作響的骨節聲，並逐漸恢復到正常的形狀。
它那蝙蝠狀的怪物腦袋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握住一截穿刺心臟的石柱，血肉撕裂的聲響中硬生生將其拔出，深可看見內髒的傷口逐漸蠕動，迅速合攏到無法看出一絲傷痕。
空氣中那股氣味已經不見，而那個古怪人類的蹤影自然也徹底消失。
「你們越界了。」
身後傳來的蒼老聲線讓蝙蝠怪物轉過身來，頓時低頭，聲線急促而沉悶：
「請原諒，坎貝爾神父。密黨會負責賠償教會的損失……」
「你們越界了。」
神父模樣的老人閉著雙眼，再度重複了一番。
它沉默了一番：「布魯赫氏族代表密黨向教會致以誠摯的歉意。我向您保證，絕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神父沒有說話，就這麼靜靜地站在那裡。
一秒后的沉寂后，他的身影瞬間出現在了它的身後，在血肉爆裂的聲響中一把撕下了那對巨大的蝠翼：
「布魯赫氏族的成員禁止出現在倫敦城上空，為期兩個禮拜日。」
蝙蝠大氣也不敢喘，強忍著劇痛緩緩跪倒在地：
「感謝您的慷慨……」
下一刻，神父便消失了。
它長出了口氣，強壯的漆黑人蝠身上浮現出密集的暗紅色紋路，體型逐漸縮小，並化作一名灰頭土臉的金髮大漢。
正是名為「金」的血族。
「別讓我找到你，人類……」
……
此刻，圖靈正在滿是惡臭的下水道中。
他伸手握住身後已經完全折斷的幻肢，狠狠地撕扯而下，看著它們化作枯萎的妖神因子高速死亡，眼中浮現出一抹凝重。
「瞬間擊破了我的動能腺體，如果這是純粹肉體的力量，未免有些過於可怕……」
「我的血液和妖神科技的氣味會吸引來長老級別的吸血鬼，不到萬不得已的情況，或者是複雜的氣味環境，盡量不要動用妖神科技的力量。」
對於圖靈來說，有重力脊椎和副腦編譯器，對上這個程度的渴血者並不是難事，但三百毫升的鮮血就引來了五個長老，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等到圖靈一身惡臭地返回到破邪同盟分會的時候，已經接近黎明了。
由於獵魔人的作息已經和他們的獵物調整到了一致，白天出現在這裡的獵魔人數量並不多。對於一身臭味兒跑回來的圖靈他們顯得異常訝異。
在向這裡的獵魔人打聽過奎茵等人的蹤跡后，圖靈便在對方捏著鼻子的指引下去了能洗澡的地方。
這會兒之前出行的奎茵和分會長已經返回並休息了，圖靈也就在清潔完畢並進食一番后就此睡下，度過了他在這個世界的第一個夜晚。
等到第二天黃昏，圖靈可算在「早餐」時間找到了奎茵。
她正坐在一些獵魔人中安靜地進食，直到圖靈在一堆注目禮中坐到了她的對面。
「是你？」奎茵冰冷的表情融化了一分，圖靈注意到她臉上多了一塊紗布，應該是昨天的行動造成的，「聽說你昨天晚上出去了一趟？」
「是啊，這傢伙快到黎明的時候臭烘烘地跑回來了，不知道是不是掉進了下水道里……」
圖靈沒有理會旁邊的鬨笑聲，認真地向奎茵說道：
「分會長在哪裡？我昨天出去得到了一項重要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