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八章 烏龍，決戰開始
聖城蒙拓。
作為西北地區中央地帶最為巨大的聚落城市，此刻一片寂靜。無數人頭攢動，聚攏在中央一處高大的機械建築之下，頂禮膜拜，仰望祈禱。
無數巨大的屏幕被殘破的管線連接著，放送著一處大殿中的影像——
這間被鋼鐵，獸骨，蠟燭裝潢的大殿充斥著當地蠻荒和科技造物的縫合感，數名造型迥異的荒牙晉陞者踩踏在雜亂的線路上，排布正立，目光直指根之聖象下的身影。
煙加特完成了祈禱，轉身看向下方的眾人，覆蓋著面甲的頭顱也看向影像之下的邦加人：
「戰火連綿。數十年來……邦加在異邦的侵襲中如一片泥潭，今天，就是諸位創造歷史的時刻。」
裝甲摩擦，齊刷刷的聲響回蕩在整個大殿中。
「我們發掘了古老的根，發掘了這屬於邦加的宏偉寶藏，在祂的庇佑下，我們將趕走一切在黃土之上肆虐的殖民者，入侵者。看看你們的四周，邦加人，看看我們現在擁有的一切。」
「偉大的科技！！！」
渾身上下鏗鏘作響，無數鋼骨蛋白在收縮，彈起。
「強大的武器！！！」
左臂咔咔化作輪轉的三稜柱炮口，高高揚起。
「龐大的軍隊！！！」
地層轟鳴沉落，下壓，無數亮起黃光的構裝者邁動隆隆震地的步伐離開城市。
「還有偉大的神明。」
黑皮膚的邦加人沸騰了，高呼著根的名諱，在風沙之中擁護著那道屏幕上的身影，煙加特開始緩緩踱步，戰前宣言：
「現在，我們不再孤軍奮戰，我們在神明的注視下思考，行動，死去。在祂的注視之下為自由而戰。」
「根會讓我們的土地化作綠洲，會讓怒吼的沙塵暴永遠消失，會讓我們擁有舒適的家園，以及不輸給這顆星球上任何一個國家的力量！！！」
「但是現在，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從異教徒手中奪回屬於邦加人的一切，奪回賜予我們這一切的無上之神，隨後，我們就趕走整個黃土之上的入侵者，趕走一切異鄉人，讓整個國家得到真正的獨立，由此……走向世界！！！」
沸騰的邦加人在歡呼，高喊著領導者和神明的名諱。鐵步向前的軍隊震起陣陣黃沙，堅定不移地朝著蒙拓高地前行。大殿中的各城領袖鏗鏘跪地，大聲讚頌。
這就是信仰的力量，精神的力量……
看著眼前的一幕，煙加特有些失神。
他不是一個合格的領袖，但是信仰的力量使人強大，外敵的存在使人團結。妖神晉陞者的身軀亮起流竄於縫隙的黃光，發出刺耳的嗡鳴——
沒錯，現在的他已經擁有了力量和資本，這是一場屬於邦加人的戰爭，也必定是一場屬於邦加人的勝利。只要能夠拿到一切，拿到世界樹的一切……
但他仍然免不了看向那角落中的黑影，看著對方靜靜地點了點頭。
「是時候了。」
身後的神像緩緩坍縮，分裂，打開，露出一架氣勢猙獰而沉重的重型裝甲。
「神器，已經徹底握在了我們的手中。」
他緩步走向那所謂的「神器」，看著這架曾經讓他發自內心感覺到恐懼的裝甲為自己打開後背，讓自己成功地鑽了進去。
滑膩的活性血肉纏緊了他的胸腔，內里滋生的牙齒將他的手臂完全吞沒咬合，強烈的劇痛傳遍渾身上下。鮮紅的活性血肉的膨脹著，將它的身軀徹底咬進了裝甲中。
外骨骼閉合，活性肌肉粘粘在他的五官，伴隨劇痛將他的所有感官轉移到這具裝甲上。隨後是手臂，神經，直到全身。
當後背的開口完全合攏，兩點紅光在面甲上亮起的瞬間，猙獰的神器邁出了腳步。
邦加人徹底瘋狂了，他們神情激動，荒牙晉陞者的功率增發到最大，發出刺耳的嗡鳴。
我做到了……
移植的手臂在發出紅光，強力鎮壓控制著這具裝甲。煙加特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在被裝甲啃咬的痛苦中控制其身軀，抬高手指：
「去吧，殺死所有異端，在神的注目下，奪回邦加的未來！！！」
信號斷開，即便是厚厚的鋼鐵牆壁，也擋不住外面邦加平民的激蕩的人聲，煙加特心底鬆了口氣，看了眼自己的利爪。
「我……成功了。我穿上了神器，榨取沒有停止，還有劇痛……但是……但是我能夠操控它了……可……」
「為什麼只有……只有……15%的功率？」
未展開的面甲看向一邊的陰影，一名渾身籠罩在土黃色袍子里的老人緩步走出：
「因為那隻手臂的資格還不夠，你……只不過是借用者。不過，只要你能夠承受其中恐怖的榨取和高溫，當然可以達到更高的功率。不過……邦加之子，你做的到么？」
「當然……骨蠻。」
煙加特脈動腳步，正向骨蠻，氣息略微平緩：
「這是你賦予我的意志，如果沒有您……我絕不會走上這一步，我已經準備好了一切。」
兩名荒牙晉陞者從下方走來，將一枚巨大的機械背包安置在了身著神器的煙加特背部，內里似乎閃爍著密密麻麻的銀流。
「這能讓你更加兼容這台裝甲，降低它帶來的負荷，並免於神經衰弱時被裡面的血肉吞噬。」
沒錯，這台神器，是會吃人的。
穿戴好兼容機械的煙加特感覺莫名的冷意流過全身，神經一震，來自裝甲的壓迫降低了些許。
他不知道為什麼千面能夠持久地穿戴著這台裝甲，而不被裡面蠕動的血肉吞噬。哪怕是得到了游魚的手臂，再加上骨蠻的技術，也只是勉強控制這台裝甲不吃掉裡面的駕駛者。
而那些之前參與實驗的倒霉蛋，也讓這副裝甲靠著進食自行成長到了五米的高度，性能相對剛拿到手中的時候更加強大，全拜這些自願「獻祭」的教眾。
無論你是怎麼做到的，千面……神秘的千面。你已經消失了，就不要再出現了，就算再出現的話……
厚重的爪拳猛然捏緊。
「讚美根。偉大的邦加之子，請下令吧！」
下屬的聲音讓煙加特暫時拋開雜念，看向下方的五名重要部下。
「腥蠍還沒到。」
「奪回神明的戰役就在這一刻，那個瘋子到底在想什麼？」
「加勒斯城似乎遭遇了敵襲，或許有所延誤……」
裝甲律動，煙加特抬起手臂，拔高的視線俯瞰眼前的眾人：
「無需爭吵，讓一名根之子帶領一支斥候部隊前往東南方蒙拓周邊查看。至於其他人……」
「隨我一起，帶隊出擊。」
「我們就要創造歷史了……」
……
……
……
「等等灰狐，這是個誤會……」
「誤會？」
圖靈有些莫名地看著眼前的碳基破壞者，隨後回頭瞥了眼身後的吉普車殘骸，尤其是上面那根之教派的標誌，頓時瞭然：
「你們想混進根之教派。為什麼？」
「我倒要問你為什麼？你的上司，卡恩·威爾遜難道沒有告訴過你，她向圖山先生求援的事情嗎？」碳基破壞者聲音嗡鳴，明顯是氣得不輕。
「卡恩？」
還有老爹？
這是迷光公司的人？！
圖靈目光一閃，纏緊碳基破壞者的諾特斯將其再度下拉數分，使其頭顱和圖靈平齊：
「卡恩·威爾遜找圖山求援？為什麼？」
「我怎麼知道！我們接到的命令是觀察綁架西北的戰況，這就是圖山先生的原話！倒是你，你難道沒有接到你上級的指示……」
咔咔——
幻肢延展，瞬間刺入碳基破壞者的身軀中並執行駭入。
鉍網路架構植入體管理系統，底層數據符合迷光公司的編寫習慣，公司幹員檔案，還有迷光公司的【光子迴路】……
還真是迷光公司的人。
「行了。」
圖靈揮了揮手，四面八方的束縛瞬間解開，一群構裝者呻吟著從地上爬了起來。
媽的，什麼烏龍……
圖靈有種想一巴掌拍自己腦門上的衝動，同時看著碳基破壞者的目光也有些無語。
自己等人通過偽裝叛軍穿過戰場，沒想到這突然冒出來的老爹的部下思路也是不謀而合，雖然因為做準備的原因稍晚出發，但這一個小時內都還有根之教派的車輛通過，偏偏盯上了自己這輛……
什麼鬼巧合？
瞥了眼地上那幾個被自己炸毀正在執行「永生程序」自我修復的泰克侵蝕者，圖靈展開幻肢為其快速拼湊修復主體，使其穩定下來。
還好剛才自己的攻擊都是以電漿癱瘓和物理束縛為主，不然也不知道這算不算是除掉老爹一支心腹部隊……有時候這種信息差是真要氣死人的。
圖靈給自己緩了口氣，那邊的碳基破壞者還頗為不忿的模樣，但看圖靈這手高速修復療法，目光閃了閃便忍住沒有發作。
「這裡還有其他車輛經過，換個地方說話。」
說完，圖靈吩咐車隊中被庇護的倖存者原地待命，帶著一眾還有些暈乎的構裝者竄上了一邊的岩層小鞘。
「灰狐，雖然是我們主動攻擊了你的車隊，但是迷光公司和威爾遜並未有明面上的合作，此次行動只是……」
「行了，現在我沒工夫和你們算這裡的賬，什麼賠償問題誤會問題之後再說。卡恩·威爾遜找到圖山求援，這是怎麼回事？」
烏龍就烏龍了，修好就行，要賠償無論是卡恩還是自己或是老爹那邊都可以給這支部隊，發生這種情況只能說兩邊都倒霉，說到底這幫人算自己老爹的部下，四捨五入面前也算自己的部下，圖少爺大度背個鍋沒什麼問題。但是卡恩找老爹求援是幾個意思？這必須要問清楚。
從離開格馬城后便失去了卡恩的消息，此刻蟲巢在多方都展現出了蹤跡，圖靈很難想象直奔營救薩克斯而去的卡恩此刻是個什麼狀況。
被打斷的碳基破壞者瞟了眼一邊的同伴，頓了頓：
「你和威爾遜公司失去聯絡了？」
在邦加這鬼地方，干擾嚴重，電話打不了，網線拉不通，只有幾個勢力的高級領袖才擁有撥打地外通訊衛星電話的設備和權利，出現信息差問題屬實正常，只是這樣的烏龍，的確有些滑稽且過於倒霉。
「沒錯。所以求援是什麼？」
「卡恩·威爾遜兩天前向圖山先生髮起了一場私人通話，談話內容不詳，因為圖山先生將其列為高度機密。我們只知道部分需要執行的細節。基本內容為，觀察世界樹組織的內戰情況，如果確定千面處於劣勢，可以持友好態度接觸。」
「只有這樣？」圖靈目光微閃——
卡恩告訴了老爹世界樹正在內戰？
和根之教派打了大半個月的巫氏重工都不能確定的情報，眼前這個碳基破壞者一口肯定的語氣。很明顯這是卡恩告訴老爹的。至於卡恩知曉世界樹的情況，自然是和分裂的世界樹有所接觸。
至於兩天前……也就是自己進入加勒斯城之前？
「沒錯，只有這樣。」
碳基破壞者很乾脆。當然，他不是沒生氣，他只是知道現在發火沒什麼用，行動結束之後自然可以談論這場烏龍問題。至於眼前這人的身份是否是真的灰狐……
黑色脊椎形狀的靈活機械臂，非人的機械師水平，除了威爾遜公司的監察委員會主席灰狐之外別無他人。
說起來，這是灰狐的真實容貌？
碳基破壞者悄悄收集了圖靈的容貌信息。而這邊，圖靈也在高速運行芯核處理器整理思緒——
卡恩向老爹求援，也就是說讓其派兵幫助世界樹解決內亂，但是這要用什麼理由？老爹那邊如果還以為是威爾遜公司把自己弄沒了，那是巴不得卡恩趕緊死，哪裡會理會她的要求……但是如果說……
但是如果卡恩認為我就在西北，那麼直接曝光自己的身份給老爹就是最好的做法，老爹必定會派出大股部隊支援世界樹，但是眼前這幾個人……
看著這些老爹圖山的部隊，圖靈一陣皺眉。
十幾個泰克侵蝕者，一個碳基破壞者。這陣容放在企業戰爭之前也算實力頂尖的戰術小隊了。但是現在是企業戰爭時期，巫氏重工出現的「極刑者」裝甲就是戰爭科技得到進步的體現，這麼一支小隊幫千面打贏內戰？搞笑吧？
所以……老爹給出的任務是觀察，以及和平接觸？也就是說他沒完全信，所以派了支部隊過來看看……
大概將這部分推理個大概，圖靈猛然一驚。
卡恩都找到迷光公司去了，這說明綠毛那邊的形式已經極度惡劣，無處求援只能尋求老爹的幫助。那麼這傢伙會不會就以為自己是在西北地區失蹤的，帶著人跑過去救自己？
剛想到這，視角余光中驟然爆發一道衝天而起的火光，映亮了小半個天空——
所有人瞬間扭頭看向蒙拓高地，陣陣轟鳴在火光的爆破下由遠及近緩緩傳來，密集的槍聲噼啪作響好似鞭炮，而這隻代表一件事——
根之教派發動的決戰開始了。
「諾特斯，沙加拉！！！」
兩隻體型龐大的狐狸掀起衝天的沙塵鑽出地面，嚇得一邊的構裝者和奧莉希亞猛地一驚：
「先生……」
「沒法從長計議了，我要立刻趕往蒙拓高地，奧莉，你留在這裡，和他們一起！」
圖靈隨手一道幻肢子體打入那碳基破壞者的身軀中，翻身騎上沙加拉的背部，朝著遠方絕塵而去。
留在原地的構裝者們愣愣地看著遠去的圖靈，為首的碳基破壞者摸了摸自己的身體，似乎沒感覺到異樣，又看了眼一邊同樣愣住的奧莉希亞。
「他對我做了什麼？」
奧莉希亞回過神來，有些怯怯地瞟了眼眼前這群牛高馬大的構裝者，感知到振幅傳播體中對方身體里的幻肢子體，這才稍顯安心：
「那是定位器。」
「我不信。」
碳基破壞者面甲一陣收縮彈起，明顯是正在進行心理活動，不過此刻的情況容不得他多想，他需要進一步指示。
在小天才驚訝的目光中，眼前這名碳基破壞者龐大的身軀猛然下沉，鏗鏘作響聲中一陣形變，當場化作一台巨大的機械沉在地上，兩側升起環狀螺旋的古怪信號發射器，開始密集閃動藍色燈點。
「圖山先生，這裡是『鋼喀』。」
奧莉希亞目光一亮——
衛星電話？還是地外通訊設備？居然集成在這台碳基破壞者的身體中……
這種同樣以泰克信號為基底的設備能夠跨越邦加的強烈干擾，進行短時間的通話，而且因為成本和體型問題難以攜帶，迷光公司居然想出了這樣的方式……
「你們遇到千面了么？西北的情況如何？」
「抱歉，暫時還沒有。因為一些意外，我們遭遇了灰狐……」
遠在東邊智能椅子上坐著的圖山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
「此刻西北方世界樹的內戰似乎已經開始了，目前收效甚微，不過古怪的情況有很多。比如灰狐並未和卡恩·威爾遜達成聯繫。另外，我們得到了灰狐的真實容貌，在以後或許會是個有用的情報。」
「不！等等！用最高加密模式發送給我，快！！」
圖山頓時就急了，連連催促並叮囑保密，但當一個陌生的黑髮年輕人出現在眼前時，他懵了：
「這寄吧誰？」
一身紅衣，掛著個照相機，幕國人。
而且影像清晰，ai檢測沒有發現面部存在任何偽裝痕迹，這明顯就是真人的臉。
卡恩·威爾遜……在騙我？
但為什麼？
圖山垂下眼瞼，略微思索后，將這張人臉匹配了自己的數據資料庫，很快便得到了一個人名——
聶特。外號「火狐」，一名鐵幕大陸的記者，以穿梭戰場拍攝小有名氣，雖然已經銷聲匿跡一段時間了，但從活躍程度上看，和千面以及灰狐曾經出現的時間存在明顯的衝突。
「火狐聶特就是灰狐……灰狐是千面？千面是個戰地記者？但是火狐聶特曾經高度活躍在鐵幕大陸，最近一個月才第一次去了夜州？什麼東西？！」
正當圖山激烈思考的時候，那邊的鋼喀又傳來了消息：
「另外，灰狐在察覺到戰場爆發后，以極快的速度從地下召喚了兩隻從未見過的生物兵器朝著蒙拓高地去了，就在我們把部分行動內容告知他后，似乎很焦急的模樣……」
很焦急？
是因為卡恩·威爾遜去了蒙拓高地，急著救主，還是說……
他真的就是自己兒子，是去收復勢力救女朋友？
「結束通話，你們立刻追著他去蒙拓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