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結論

  勝利者的休息室。

  耳邊的喧囂逐漸遠去，圖靈安靜地趴卧在休息室中央柔軟的地攤上，巨大的刀刃尾巴橫在鼻子前。

  「天哪……這一場戰鬥帶來了高達三千積分的收穫！歷年來能夠在第一場正式對戰中就拿到如此高分數的人簡直屈指可數！在我的印象中，似乎只有克賈卡當年才做得到！」

  手裡捧著自己的全息通訊器，伊利亞特激動地來回踱步，硬底皮鞋不斷撞擊著地面發出嘭嘭輕響。

  「布雷澤先生，你知道首秀日的平均積分獲取統計是多少么？幾百而已！而你足足超出了這個數字好幾倍！」

  圖靈沒理會他，抖了抖自己的飛機耳。

  即便在這個特別的勝利者休息室，圖靈也能聽到外面呼喝的喊聲。那些意猶未盡的觀眾還在呼喊著他的名字。

  「感覺到了嗎？榮譽的味道。」對於圖靈的沉穩已經逐漸習慣的伊利亞特笑嘻嘻地湊了過去，「幾百上千人都在同時喊著你的名字，甚至在我們不知道的地方，通過無人機直播出去的地方，有上萬，甚至上百萬都關注了這場比賽，而這個數字還會不斷增多，這……」

  「那不是我的名字。」猛然瞪大的獸瞳中閃過了一抹精光，「不過氣氛的確還不錯。除了我的競技積分之外，我想這場戰鬥應該還有更多的收穫。」

  伊利亞特聳了聳肩：「沒錯，這是你的首秀，同時也是里程碑式的戰鬥，我們應該會得到一些獎章之類的東西……當然，現在你的排名應該已經將馬贊頂掉了，還有……」

  嗶嗶——

  略顯刺耳的門鈴打斷了伊利亞特的碎碎念，一個身材滾圓的高大男子出現在門口。

  伊利亞特頓時站了起來，沖著怪獸使了個眼色——

  你看，來了。

  來人穿著超大尺碼的條紋西裝，扣不攏的下方露出白色的內襯，一隻眼睛上裝著一枚嵌入式攝像頭，留著小鬍子和一種古怪的整齊捲髮，頭上帶著圓帽，體態肥胖，身高超過兩米。

  企鵝。

  這是圖靈對這個形象的直觀評價。

  「先生們，晚上好。」

  企鵝拄著根手杖漫步而入，他的身後跟著兩個藍色皮膚的女人和兩個帶著黑墨鏡的西裝男。

  「你好，科爾伯先生。」伊利亞特快步上前，同企鵝握了握手后回頭向怪獸介紹道：「這位是科爾伯先生，西土競技場的賽事經理人。」

  看著伊利亞特的行為，科爾伯的臉上閃過一絲明顯的訝異和疑惑。

  「恭喜兩位榮獲今晚的優勝，同時創造了一場里程碑式的榮耀……老實說，一開始，我還以為這場比賽是汨羅的炒作，沒想你的布雷澤先生竟然漂亮地贏了下來……我猜，這場賽事的錄像很快就要漲價了。」

  企鵝打量著圖靈碩大的身軀，那隻攝像頭一般的眼睛縮了縮，發出嘶嘶的聲響。

  隨後他揮了揮手，那兩個藍色皮膚的女人帶著魅惑的微笑走了上來，手裡捧著一串巨大而沉重的銀色鏈條，並將這銀光閃閃的東西掛在了圖靈的怪獸脖子上。

  那是一枚符合他此刻體型的銀色獎牌，上面布滿了各種繁雜的雕文，還有西土競技場的標誌。

  圖靈微微支起身子，觀察脖子上這東西的同時，也在打量眼前兩名膚色異常的女人。

  年輕貌美，身材火辣，歐美面孔。身上穿著誘惑力十足的衣裝，藍色的皮膚上似乎還能看到些許浮現的紋路，像是鱗片。看似自然，但圖靈捕捉到上面微妙的人工合成痕迹。

  「感謝您親自前來，以及西土競技場對布雷澤先生的認可……但是我想這樣的事情應該不足以讓您親自前來？」伊利亞特斟酌著說道。

  「客氣了，伊利亞特先生，看布雷澤先生今晚的表現，恐怕生存級的賽事中很快又要多出一名冠軍經紀人了……」科爾伯笑著點了點手杖，另一隻眼睛眯成了小縫，「當然，除了恭賀您之外，還有兩件事情。」

  一名黑墨鏡走上前來，輕輕按在耳邊的鏡架上。

  一串全息影像構成的文字頁面投射而出，被企鵝輕輕撥弄到手上，划拉送到了伊利亞特身前：

  「這是一份授權協議，今晚的賽事很出色，我們認為這場比賽在未來會非常有價值，所以競技場會為這場影像提供足夠的渠道和加工包裝，七三分成。」

  伊利亞特收起了略顯浮躁的姿態，認真而專註地將上面的條款瀏覽完畢，緩步來到了圖靈身前，將這東西展示給他：

  「這是競技場一種渠道推廣方式，意思是將我們今晚的比賽進行加工製作，讓它更具有節目感，對我們來說沒有壞處，只有好處。等於是白拿錢和免費的宣傳手段。」

  就算不需要伊利亞特的小聲解釋，圖靈也能明白這是幹什麼——

  把今晚的比賽，進行後期的二次製作，甚至加入一些別的東西和戲劇化處理，變成更具觀感的小影片。

  就像是「正史」和「說書人」之間的區別。圖靈對此自然沒有異議，不過這東西的收益並不是競技積分——而是通行幣。

  這是普尼斯卡的流通貨幣。

  「分成的錢就按照之前告訴你的經紀人條款，我三你七，如何？」

  圖靈點了點頭。

  這一幕被一邊的企鵝看在眼裡，他的神色有些微妙。

  等到伊利亞特和圖靈商議完畢后，伊利亞特代表兩人簽下了這份協議，而後，科爾伯打開了下一個話題：

  「目前，我們已經接到了三個公司的申請，他們希望對布雷澤先生進行一些必要的投資，同時想要和作為經紀人的您親自談。」科爾伯瞟了眼一邊的圖靈。

  「如果您對這一流程不熟悉，我可以為您解答。雖然超限斗獸都在圖密商會的管轄運營下，但針對來自第三方公司對超限斗獸團隊的投資，我們不會過多干涉。他們可能會跟你們簽訂一些協議，用布雷澤先生的形象達成一些不會對商會造成干涉的商業行為……」

  「贊助商？」怪獸抬起頭來，發出沉悶的音調。

  科爾伯的話被打斷，瞟了圖靈一眼，嘴裡卡了卡：

  「嗯……是，這些是贊助商。」

  「我們對贊助商的選擇沒有干涉，但是一般情況下，大多只能選擇一位贊助商，所以伊利亞特先生還需慎重。三位贊助商的隊伍目前就在外面。」

  「好的，好的……」聽完科爾伯的話，伊利亞特壓抑著心中的狂喜，連連點頭。

  他從沒想過，己方能夠在首秀日的第一天就能夠得到贊助，還是足足三位！

  不過他迅速冷靜了下來，看向眸光閃爍的怪獸。

  這樣的事情，他自然得和自己的搭檔單獨聊聊。

  和賽事經理多聊了幾句，將更多細節上的問題詢問清楚后，科爾伯表示告辭。

  但在臨走前，他忍不住將伊利亞特單獨叫了出去。

  「還有什麼事情么，科爾伯先生？」

  「非尼茨先生，你和斗獸之間的相處不太愉快么？」

  「沒有這樣的事。為什麼您會這麼認為？」伊利亞特頓覺古怪。

  「嗯……」科爾伯沉默了幾秒，「您對您的斗獸未免有些太客氣了，雖然它今晚戰勝了馬贊，表露出了足夠的潛力，但是並不值得做太多的情感投資。」

  伊利亞特頓時愣住了。

  「我曾經也是從經紀人逐漸到這個位置上的，哪怕有高額的業績懲罰，我也換過數十個斗獸，你知道它們之中，最高的成就是到達哪個位置么？」

  「您想說什麼？」伊利亞特的聲音有些遲緩。

  「他們之中，最高的也止步於掠奪級賽事的頂點罷了，甚至沒能進入晉級賽事去爭奪冠軍，成為獵殺級。」

  「斗獸並不是什麼唯一的搭檔，超限斗獸場的淘汰率極高，十萬的現役斗獸是個流動的數字，最頂點的王廷惡獸只有三名，而獵殺級，只有六百名。而生存級的賽事中，佔據了百分之七十的超限斗獸數量，他們在賽事中高速死亡，並被後來的罪犯所頂替，而成為了現役斗獸的罪犯又被更後面的罪犯頂替……就像今天你的斗獸殺死了一名在生存級高排名的對手，但很快，它就會被下一個挑戰者殺死，頂替。」

  科爾伯說著，重重拍了拍伊利亞特的肩膀：

  「所以，對於斗獸而言，不需要給它們更多的權利，而在圖密商會的運營中，你作為經紀人，就是主導地位。超限斗獸可能會死在攀升的路上，無法成為王廷惡獸那樣的傳奇，但是經紀人可以成為商會的中層，乃至高層，就像我一樣。」

  「超限斗獸，只是消耗品。勳章，影片，應援，宣傳……這些都只是做給客戶，也就是觀眾看的，對於你而言，更重要的是經營。」

  看著愣愣的伊利亞特，科爾伯嘆了口氣。

  「就這樣吧，如果出現了什麼問題，你還可以來找我一次，但只有一次了。最後的一次后，我欠『非尼茨』這個名字的東西，也就還的差不多了。這些……是忠告。」

  「如果你們和斗獸之間出了什麼不愉快的事情，你和它現在的相處模式將會變得非常棘手。那時候……我建議你還是直接用控制器吧。」

  無人的休息室內。

  圖靈動了動自己的飛機耳，高高昂起頭顱，看向了門口。

  一對獸瞳逐漸眯了起來。

  ……

  伊利亞特很快回來了，臉色不算太好看。

  「你看起來像是被人揍了一頓。那個胖子跟你說什麼了？」

  伊利亞特搖了搖頭：

  「沒什麼……大概就是，把這行想的太簡單了吧……」

  經紀人先生感嘆著，看向怪獸：「布雷澤先生，你覺得……你真的能成為一名王廷惡獸么？」

  話一出口，伊利亞特便察覺到這話有些不對味兒，頓時解釋：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做好你該做的事情就行了，伊利亞特。」圖靈支起身子，鹵素燈下巨大的陰影籠罩著伊利亞特，「人的格局，不可一概而論。」

  心事重重的伊利亞特沉默了一陣，輕輕甩了甩頭，似乎是想暫時擺脫這些惱人的思慮：

  「抱歉，首秀日大獲成功，我不應該說這些的。你想要見見三個贊助商么？」

  ……

  ……

  ……

  「布雷澤！」

  「布雷澤！看看我！看這裡！！」

  當圖靈和伊利亞特返回科技飛艇的時候，他遭受了競技場外人群的熱烈簇擁。

  這些看過了欺詐之刃首秀日的觀眾早已聚攏在科技飛艇旁邊多時了，就等著圖靈出來。而返程的時候，圖靈並沒有再使用蜘蛛籠。

  大量燈光在它的周身閃爍著，簇擁的人群高聲叫喊，拍照，嘗試吸引他的注意力，每一個擺尾和扭頭的動作都能吸引人群的高呼聲。還有一些人跳起來想要摸摸他脖子上銀閃閃的競技獎牌。

  圖靈甚至還看到有拍攝了自己頭像的全息投影在不遠處晃來晃去，一個穿著黃色雨衣的男子拚命揮舞，向他招手。

  「感受到人群的熱烈了嗎？」

  伊利亞特笑著錘了錘圖靈的反關節膝蓋，後者沒理會他。

  圖靈不太適應這種環境，但是這些觀眾的存在在這個世界對他來說是一件好事，這代表他可能獲得更多的積分打賞，以及根據賽場觀眾和觀看量決定的賽事積分加成，讓他完成自己的目的。

  「這麼快就有人開始舞頭像了……也許我們可以讓贊助商幫我們設計新的戰鬥圖標，用於代表我們的身份以及生產周邊，然後從贊助那邊可以直接招募一些運營團隊，為我們的飛行器製作定製塗裝，就像馬贊那樣……說起來，我們現在的排名，圖密商會應該會給我們配以更好的飛空艇……」

  伊利亞特習慣性地碎碎念了起來。

  在胖子的插曲結束后，伊利亞特很快將三位有意向贊助的企業代錶帶到了休息室中，在信用公司，工業科技產品公司和美容企業這三個中，圖靈選擇了美容企業。

  不為別的，因為這個世界的美容企業，有深厚的生物科技作為底蘊，這正是圖靈目前起草的研究重心。之前為圖靈戴上勳章的兩個藍皮膚女人，就是一種美容。而這家企業選擇圖靈進行贊助，第一時間是想要得到圖靈的形象授權，他們認為，圖靈的刀刃尾巴或許能夠引動一次時尚——

  這個世界很多時尚都是生物科技帶來的，很多人會將一些超限斗獸明顯的部位改造到身上，來為自己喜歡的斗獸應援，或是表達自己的喜愛。圖靈現在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好幾個腦袋上頂著奇怪耳朵的男人，還有長尾巴的小孩兒。一開始他們被籠罩在雨衣下，他沒怎麼注意到這些平民的細節造型，還以為那只是某種裝飾品，雖然也的確是裝飾品，不過是生理上的裝飾品。

  進入了飛艇，喧囂逐漸遠去，下方的人群漸漸化作一個個小點，圖靈還能看到他們揮舞的手臂。

  他的目光落到了伊利亞特的臉上，對方正在思考運營問題，正進行著頭腦風暴。

  爪子輕輕摸了摸後頸上微妙的突起，圖靈的獸瞳縮了縮。

  對於胖子的那一番話，他自然聽到了。不知道伊利亞特具體是怎麼想的，但圖靈從來不是把主動權交給別人的人。

  腦子後面的這個東西如何解決，似乎變得有些迫切了起來。

  回到新家后，伊利亞特興緻勃勃地開始和贊助商遠程洽接，商談著更多的運營事項，而圖靈則一頭扎進了生理整備間中，並將一個用黑皮包裹的巨大託運物拎了進去。

  那是馬贊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