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四章 職責和人情
主會場。
納米蟲妖械嘶鳴，「甲蟲」張開一對高速震顫的尖銳手臂，狠狠刺穿處刑人裝甲的外殼。
轟！！！
衝天而起的火光再度逼退來襲的敵人，露西亞微微沉下身軀，面甲下不住喘出大口的粗氣。
目前處刑人動力爐的運轉效率已經達到了80%，這是露西亞所能承受的極限。而數量似乎不見減少的納米蟲妖械已經將她團團圍住，「甲蟲」好整以暇地向她走來，彷彿一切勝券在握。
「菲利烏斯……阿瑪迪……該死的林懷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強烈的無助感縈繞在露西亞心頭，在會場爆發混亂的時候，九科的安排和管理將其完全排除在外，林懷也在那之前失去了蹤跡，無人指揮，甚至會場到底發生了什麼都是她自己慢慢了解到的。
對她來說，在這裡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履行自己應當履行的職責。
看著步伐勻稱，不快不慢宛如機械運動的「甲蟲」，露西亞猛地捏緊拳頭。
在她面前抓走自己保護的平民，對於露西亞來說，這是對罪策局警員尊嚴的挑釁，而她如果對此無動於衷，因為顧全自身而放棄一個弱者，那就是辱沒了自己的警徽。
「來吧，你們這些渣滓！！！」
小姑娘怒吼一聲，布滿了裂痕的處刑人裝甲迸發瑰麗的火焰，胸口一抹銘刻著警徽的圖標發出熾熱的紅光——
嗶嗶嗶，嗶嗶嗶——
甲蟲身上傳來突兀的聲響，對方將手輕輕放在了耳邊：
「這裡是『鞘壁』。」
「失去聯繫？我知道了，我會前去查看的。這邊發現一個落單的處刑人，她穿著『火離子扳機』。等我完成捕獲就趕過去。」
通訊結束。
露西亞怔怔地看著自稱『鞘壁』的人閑庭自若地打完電話，掛斷電話，繼續朝著自己走來，心中霎時燃起升騰的怒火，小臉在平視顯示器的光芒下映得一片通紅，腿部的灼熱推進器爆發螺旋膨脹的焰火：
「你在瞧不起誰！！！」
轟！！！
紅色的流星狠狠撞擊在鞘壁的身上，等離子高溫將四面的一切高速碳化，衝擊波震飛一隻只納米蟲妖械，橫七豎八地翻滾在地面上，一陣狂猛的銀沙在鞘壁身上環形炸開——
噗！！！
偽裝破碎，巨大的盾牌露出漆黑油量的金屬外殼，閃爍著高亮的紅色指示燈，一根根凸起的工業尖刺宛如機械昆蟲的翅鞘。鞘壁渾身上下銀色的外表和活性血肉的偽裝完全消失，暴露出底部的漆黑蟲型外骨骼。
露西亞愣住了。
「你……」
轟！！！
鞘壁的盾牌宛如浪潮般波動，所以被其吸收的熱能和動能在一瞬間爆發而出，露西亞宛如炮彈一般倒飛而出，狠狠砸在地上碾出一層碎裂的溝壑。
嗡！
盾牌擴張而開，機械裂生成四面傳動到鞘壁的身後，宛如翅鞘一般斜向展開。身上的蟲型外骨骼波動著一層層漆黑的納米蟲序列，頭頂的大角一陣上下伸縮。
「有點意思，小姑娘。」
鞘壁身形一閃，瞬間便出現在堪堪起身的露西亞身前，後者反應極快，反手一拳裹挾著火離子衝擊波便砸了上去，在反射爆開的震蕩能量中以更快的速度倒飛而出，砸倒了一塊高大的展台。
鞘翅盾牌再度回到了鞘壁的身後，上下傳動卡合了一番。
「動量計算的納米陣列，僅憑蠻力是無法打破的。罪策局竟然把【火離子扳機】交給了你……看來我們能在罪策局內得到一個極好的擬態席位。」
露西亞顫抖著從廢墟中起身，一口鮮血在面甲內噴出，緊咬牙關看著緩步上前的鞘壁：
「你不是千面的人……你是只可惡的臭蟲子……」
「千面？」
鞘壁猛地一愣，納米陣列下爆發一陣抑制不住的笑聲——
「哈哈哈……你殺了那麼多『白蟻』，居然完全沒有發現孵化器核心的存在？罪策局到底將【火離子扳機】交給了什麼樣的蠢貨？」
不知何時已經咬破的嘴唇，露西亞的身體猛地顫抖起來。
【檢測到未經授權的命令……處刑人動力爐解放：81%……】
【檢測到未經授權的命令……處刑人動力爐解放：82%……】
【檢測到未經授權的命令……處刑人動力爐解放：83%……】
「過載？做出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情，是有意思的選擇，這幫虛偽的國際條子里你這樣的存在可真是少見……但，這一切是不是太遲了點？」
鞘翅震顫，漆黑油量的納米構裝體瞬間出現在露西亞身前，後者只來得及堪堪抬起一隻手臂，便被對方狠狠砸得跪倒在地。
手臂嘎吱顫抖，在對方足以吸收動能的壓制下迅速下沉，看著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的節肢刀刃，這股顫抖逐漸蔓延到全身，露西亞只來得發出一聲怒吼，面甲下平視顯示器上的效能顯示瞬間充盈到極致：
「我是……聯眾國跨境對策犯罪管理局delta警員：露西亞·史密斯。」
「嗯？」
「罪犯…你觸犯了……【國際安全法】和【夜州特別行政區法案】中包含故意傷害罪，公共安全危害罪，謀殺罪等多項罪名……」
「我有權將你……就地擊斃！！！」
【處刑人動力爐解放：100%。警報：您將在6.29秒內殉職。】
「對不起了，大學生……」
之前那名平民的身影在露西亞的眼前一閃而過，隨後是那些在自己的幫助下逃離會場的人，還有罪策局內的上司，教官，阿瑪迪，菲利烏斯先生……
「你瘋了？！」
察覺到對方身上狂涌爆發的能量，鞘壁急切想要後退，但被露西亞反客為主死死擰住了節肢刀刃，火焰衝擊波逐漸凝聚，高度爆發——
嗙——！！！！
處刑人裝甲戛然而止，一連串來自環境的炸響一閃而過，隨後便是噼里啪啦分貝極高的金屬爆響從眼前傳來——
頸骨坍塌，背闊塌陷，脛骨扭曲……鞘翅宛如鐵餅一般被巨大的機械足傾軋在地上，動能吸收陣列高速波動，身軀瘋狂顫抖。
露西亞獃獃地看著眼前一幕，視線緩緩上移，掠過亮銀色的猙獰金屬外殼，迎來一對猩紅的注目。
「你……」
突兀出現的巨大機械讓情況急轉直下，鞘壁苦苦支撐了片刻，在一聲怒吼中猛然爆開動能逃離腳底，於不遠處爆發一陣納米蟲波動，身上的構裝體在轉瞬間恢復如初，但當他看清對方外形的瞬間，面甲上的口器出現了明顯的停滯。
亮銀色的外殼，不同於尋常的構裝體，鮮活呼吸起伏的裝甲，猩紅的雙眼光學陣列……
「無翅螂？！你在做什麼？你……」
等等！兩隻眼睛？！
一個恐怖的猜想在他的腦海中爆發——
千面本尊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鞘壁渾身一震，四周的納米蟲妖械沖向了萬鬼纏身，自身背後張開鞘翅，內部渦輪機動急速想要升空逃離。
「吼！！！」
一大片激蕩的電漿轟擊從下方傳來，鞘壁後腦生成光學複眼驚鴻一瞥，只看到大量血肉和機械混雜的妖械從廢墟中潮水般湧出，背部搭載的電漿炮將「白蟻」一個個轟得擬態波動，形狀不穩，孵化器核心當場爆裂。
對方的部隊也在這裡？！
這個想法閃過的瞬間，那隻剛生成的複眼便看到一抹尖刺高速接近，狠狠扎入其中，構裝體難以控制地朝著對方高速拉近！
轟！！！
一圈環形炸開的白色氣浪與其狠狠撞擊在一起，納米外骨骼瞬間爆裂炸開，粘連著黑色的納米芥子蟲宛如彈簧一般拉到極致，又狠狠地收攏回來：
「等等！」
轟！！！
拳頭再度轟了上去，鞘壁身上再度爆發一次彈簧板的動能排解，再度拼合在一起，這一次他沒有再多話，而是面對下一發攻擊，將身後的翅鞘盾牌瞬間併攏在身前——
嗙！！！
金鐵交鳴的巨響傳來，狂暴的動能讓盾牌上的納米陣列近乎崩潰，驚濤駭浪般洶湧波動，在一陣黑光閃爍中狠狠炸開！
隆隆——
四面的展台在頃刻間瓦解，煙塵四起，亂石和設備碎片四散飛濺，在衝天的塵埃中，鞘壁緩緩站定，腳下是兩條被腿磨出的溝壑，大量的納米蟲在腿部重新排列構築。
翅鞘盾牌化作漆黑的流沙淌在了地面上，徹底失去了同他本體的聯繫。
「如此恐怖的破壞力……」
動量計算的納米陣列僅僅只負責吸收和返還，加上其中的損耗度，對眼前環境造成的高度破壞甚至還不是那一拳所有的動能。
但他還未來得及有所動作，便感覺到地面猛地一顫，瞬間裂開一道巨大的縫隙，勁風吹散了眼前的粒子塵埃，一隻猙獰的拳頭在眼前高速放大——
轟！！！
鞘壁的頭部瞬間炸成漆黑的納米浪濤朝著後方潑灑而去，炸裂從頭部瞬間擴散到全身上下，一具詭異的鋼骨結構砰然倒地。
萬鬼纏身緩緩收回動作，感官目鏡將地面殘留的屍體高速記錄到了腦海中：
那是一種有別於納米蟲核心的串聯陣列，和金屬相比，更像是一種被包裹的肉體內構。
這就是蟲巢內幹部角色的改造科技，圖靈將其一腳踩碎，周圍波濤涌動的漆黑納米蟲瞬間瓦解灑落。
直接秒殺。
塵埃散盡，四面八方躍動的跳狼群精準開炮將四周的冒牌貨屠戮殆盡，一個個圍攏在了一處廢墟前。
露西亞捂著碎裂嚴重的肩部位置，渾身緊繃地看著這些和納米蟲妖械外形無異的真正妖械。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這種活生生的猙獰生物。和納米蟲略顯死氣的外形相比，這些生物身上的鮮紅血肉充滿了肌肉纖維的傳動特徵，更加鮮活。
所以……蟲巢是為了偽裝眼前這個傢伙……可是為什麼？
她想不明白。但更重要的是，剛出狼窩，就入了虎口。
露西亞雙眼微怔，卻看著四周的妖械逐漸退離身邊，跳動著湧入了廢墟之中。
他沒有對我動手……他救了我……
「等……等等！」
看著轉身欲走的萬鬼纏身，露西亞猛然叫住對方。
圖靈停住，側身看向對方。
「謝謝你……救了我，可你是罪犯……你是恐怖分子，為什麼要救我？」
萬鬼纏身的目光上下掃動一眼，身上傳來血肉扭曲和金屬嘶磨的聲響轉身離去，明顯是沒打算回答。
「請等一下！」
露西亞身上猛然跳動鮮紅的火焰，衝刺到了萬鬼纏身下。
「你是違法者……。」
位於萬鬼纏身內部的圖靈愣了愣，他沒想到女警能偏執到這種程度。不過對方接下來的話讓他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神色：
「……我可以對你視而不見，但是……你是從那邊過來的吧？你有看到一個大學生嗎？大概這麼高……他受了很重的傷，我得把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露西亞捂著傷口，用另一隻手笨拙地比劃著。
她當然知道那個大學生被帶走的方向，她想做的，只是確認千面在來到這裡之前，沒有將其波及到戰鬥中。對方擴散性極強的攻擊和針對蟲巢的滅殺手段讓她對於大學生是否還活著的事實異常忐忑。
「你說的很對，我是一個違法者。」
萬鬼纏身發出震蕩扭曲的聲調，露西亞臉上一愣。
「你可能無法抓住我，但是你可以選擇將現在我出現的情況告知給九科和罪策局，這必定會為你增添一筆功績。或者和我交談，嘗試得知我出現在這裡的原因，這同樣是獲取情報。但聽你的意思，似乎叫住我的原因，僅僅只是想要趕緊去救一個普通的平民？」
千面過度平和甚至有些溫和的態度完全出乎露西亞的意料，在短暫的愣神后，她迅速回答對方：
「如果是平時……我會那樣做，但是人的生命高於一切，我不能為了所謂的功勞就讓一個可憐的人葬身在這裡……他有家人，有朋友，更重要的是，這同樣也是我的職責！」露西亞咬了咬嘴唇，「請告訴我，是否有看到他？他撐不了太久……」
萬鬼纏身深紅的感官目鏡陣列注視著露西亞，紅光掃向來時的方向，震蕩的話語讓露西亞雙眼逐漸明亮：
「一個被冒牌貨咬在嘴裡的普通人，重傷瀕死，我殺死了他周圍的蟲巢玩意兒，他還活著，但是否還在原地我就不知道了。」
「謝謝你……」
露西亞深深地看了一眼萬鬼纏身的面部，腿部噴射離子火焰就要離去。
「接下來，我會清除整個展會內的蟲子。」
「如果你要救人，動作最好快點。」
「陣仗恐怕有點大。」
露西亞身形一震，背影點了點頭，加速離開了現場。
看著對方徹底消失在了視線中，圖靈這才收回了視野，將所有轉移到展會中心的妖械向整個建築擴散。
這時，他的振幅傳播體傳來一陣來自於子體的呼叫。
「boss？終於聯繫上您了！我察覺到您調動了跳狼群，是否需要我們立刻入場……」
「不。」圖靈否決了游魚的詢問。
蟲巢的科技過於未知，除了強大的侵略性外，還有無孔不入的定位能力，這也是他沒有選擇讓世界樹收入鞘壁構裝體的重要原因。
「繼續待命，等候我的消息。」
通訊直接掛斷掛斷。
一抹赤橙的狂暴電弧在萬鬼纏身的爪心劈啪作響，這是在進入無機化后，圖靈本體的變化。
這和普通的無機化相比似乎有著極大的不同，同時脫碳原液的注入也並沒有讓他感覺到身體變成了和妖械類似的狀態。
這種轉變，是以「碳變」為主體的。
剛剛算是還清了露西亞的人情，而接下來……
呲呲——
氣體震蕩噴射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似乎有重物落地：
「無翅螂？為什麼你會在這裡？我檢測到鞘壁和大量『白蟻』的信號都消失了。」
對方的聲線非常熟悉。
看著背對著自己，擬態狀態的無翅螂，白蛾面甲一閃：
「為什麼不說話？我的一具分離體和沙湖失去了聯繫，針對威爾遜公司的計劃很可能已經出現了差錯，而且對於克羅恩資本的破壞已經達到了九科的心理預期，他們不會再袖手旁觀了。」
剎那間，他感覺到眼前的「無翅螂」身上爆發一股強烈的能量波動：
「袖手旁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