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救援
夜晚，龍坡寨第九區。
這棟由無數雜亂建築材料堆積而成的大型建築靜靜地坐落在一片城市之中，一格格亮著燈光的窗戶映照著骯髒的雨棚，淅淅瀝瀝的小雨砸落在破敗而髒亂的地面，宛如鴻溝一般將其與四周的高樓大廈隔開，就像是萬年屹立不倒的釘子戶。
而此刻，這處「城中村」中正傳來陣陣槍火爆發的聲響。
狹窄的樓道中，高速奔跑的游魚被天花板垂落的雜亂電線纏住，一梭子彈擦著他的肩膀和臉頰飛了過去，在他的皮膚上掀起一道血口。
「媽的……這鬼地方……」
游魚猛然向後抬起手臂，化作一根巨大的尖錐穿梭而出洞穿了追兵的胸膛，然後割開了自己身上的線路。
追兵身上穿著龍頭繪紋的背心，外面套了些防護裝備，手上一把實彈步槍，看上去造型極為簡陋。游魚看也沒看地上的追兵，朝著走廊深處拔腿便跑，然後被一隻側面竄出來的手臂猛地拉了進去。
「水螅蟲？我tm還以為你死溝里了……」
「噓！」
虎背熊腰的水螅蟲身著外骨骼，臉上一副面甲前豎起了自己的手指。
游魚環顧四面，水螅蟲是從一處小門把他拉進來的，小門上方閃爍的老式招牌上寫著一行「魏氏診所」字樣，被不只是濃痰還是黴菌的萬年結合物弄得模糊不堪。
而此刻，二人正躲在房門一側，門外傳來追兵的腳步聲，水螅蟲也抬起了除卻箍住游魚的另一隻手，腕部展開的轉輪速射槍對準了小房間中央的白大褂。
那白大褂是個頭髮和鬍鬚髒亂的中年人，毛須花白，面對水螅蟲的槍口臉色沒有太多的變化，而是點了點頭。
半掩著的小門被猛然撞開，一行穿著防彈裝束的黑幫沖了進來，一支支槍口對準了房間中央的白大褂。
游魚和水螅蟲緊緊縮在牆角的黑暗中，大氣也不敢出。
「這個月的租金我已經交過了。」魏醫生皺著眉頭，看著一個從分散的人群中走出來的科技獵人。
那人整個上半身都被機械構造體替換，液壓關節發出陣陣聲響。
「魏醫生，我們不是來收租的。」
科技獵人甩了甩手上的東西，然後放進嘴裡點燃，並抽了一口。
一股刺鼻的異味兒飄進了游魚和水螅蟲的呼吸中，他倆近乎作嘔。
「我們的人在追一些有問題的『租客』，還打傷了我們不少人。你有看到他們嗎？」
魏醫生搖了搖頭：「沒有，我剛剛聽到樓道有些聲音，應該是朝其他地方走了。」
科技獵人垂著腦袋，叼著那好像是香煙一樣的東西，重重垂了垂頭，目光在地面不斷掃過。
龍坡寨這種地方，很潮濕。
如果有人慌忙經過，必定會在地上留下清晰的腳印，而且這地方垃圾不少，躲起來很容易，但是找起來也很容易，因為會粘連很多明顯的痕迹。
科技獵人掃了一圈周圍，沒發現什麼可以的地方，再度點了點頭：「好，既然這樣，那就不打擾魏醫生做生意了。」
角落的水螅蟲頓時鬆了口氣。
「哦……對了。」
剛傳來齊刷刷離開的腳步聲頓住了。
科技獵人站在簇擁的幫派人群中，回首看了一眼房間中央的魏醫生。
「魏醫生，最近有些房子我們準備收回了。」
聞言，剛剛還一臉鎮定的魏醫生頓時錯愕：「什麼？」
「什麼什麼？」科技獵人頓時將手中的「煙」啪嗒一下扔在地上，「上頭的命令，收攏地盤，一些租房我們要收回。龍坡寨除了一至三區外的其他地方都不能給你們這些黑渣滓住了。」
說完，科技獵人帶著一眾手下快步離去了。
幾分鐘后，水螅蟲和游魚從角落裡鑽了出來，後者小心翼翼地關上了門，並將屬於上個世紀的老式插栓鎖上。
「龐豹這傢伙……真的是晦氣……」
游魚咬了咬牙。
無論是曾經在金融公司當社畜，還是在湖光組織做情報頭子，他什麼時候有親自跑到這種地方來救人的情況？
現在可好，人還沒救著，自己和水螅蟲差點給搭進去。
「謝謝配合，魏醫生。」水螅蟲終於收起了腕部的速射槍，穿著白大褂的魏醫生擺了擺手：「走吧。你們這種人，這種事，我在龍坡寨見得多了。快走快走。」
水螅蟲點了點頭，正準備離開，卻被游魚一把拉住了：「等等。」
「魏醫生，剛剛那個黑幫頭子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得益於情報敏感性，游魚沒有放過這個從環境人員身上搜尋情報的機會。
魏醫生長嘆了一口氣。
「其實前段時間街坊就在傳消息了，龍坡寨要內部清洗，但不是條子。是虎幫的人要收回租地，他們不租了。說是背後擔著的大人物要搞其他動作……」
「只是這樣嗎？」游魚追問。
「我只是個小小的黑醫，我哪裡知道這麼多東西？快走快走！」
魏醫生不住擺手，開始趕人。
龍坡寨內部擁擠，全是單元似的違章建築，但是在這些小小的單元房中，卻有著錯綜複雜的功能性建築，以及各種非常「方便」的利民設施：
黑醫診所，妓館，娛樂場所，便利店，服裝店，居住區等等……
二人目前的位置，就是一處沒有執照的黑醫診所。
這裡的所有「租客」都是因為某些原因才在這裡定居，大多都是黑戶。整個龍坡寨就是一個小小的社區，同時也是一處三不管地帶。
虎幫是餓虎道的「俗稱」，也可以算作是一種當地稱呼，是龍坡寨最大的黑幫勢力，在龍坡寨九個轄區里，管的地區最多。
沒有得到更多消息，二人只有快速離去。
臨走前，白大褂的黑醫突然又叫住了他們，告訴他們，可以從內部的電梯離去。
二人匆忙應下，沒有多在意。
「能聯繫上龐豹嗎？我的加密手機被打壞了。」游魚摸了摸空蕩蕩的多包褲。
「剛剛通了電話，那傢伙和小隊在一起，跟餓虎道的人打上了。」
二人在陰暗潮濕的樓道里快速奔行，周圍不斷有租客投來隱藏在門后的目光，這讓二人不禁加快了腳步。
這裡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除了剛剛那個魏醫生。他們的行蹤很快就會泄露出去。
「我已經向boss發送了求援信號，救援很快就會來了。」游魚氣喘吁吁地跟在水螅蟲身後。
「具體時間呢？」
「我說了，我的加密手機被打壞了……」
「我們走窗戶，直接從外面離開……」
「你是想被打成篩子嗎？餓虎道的人全在外面！到處都是他們搭好的棧台……fxck，手機沒了，情報地圖也沒了，現在只能抓瞎了……」
「要不要試試剛才那個醫生推薦的方法？」
「只能這樣了……」
人生地不熟，二人自然找不到內部電梯在哪。
不過水螅蟲熟練地從旁邊的出租屋內拖出來一位妝容髒亂的流鶯，在對方哆哆嗦嗦的指路下，二人迅速前往電梯。
……
兩人已經離去了好幾分鐘，魏醫生收拾著自己的藥物，身後傳來了門栓被破壞的聲音。
「誰……」
「魏醫生，我們去那邊找了找，周圍的街坊都說是您把人藏起來了。」
叼著煙的構裝者從黑幫的簇擁中走了出來，尖銳的目光上下打量著魏醫生。
「堂口主要是不信，可以去問問街坊。」魏醫生朝著旁邊挪動一步。
「是嗎？」
堂口主點了點頭，然後揮了揮手。
一個妝容髒亂的流鶯被帶了進來，驚慌失措地指向了魏醫生：「是他，我看到那兩個人……」
嘭！
一道槍火自魏醫生的手中綻放，子彈在堂口主瞬間覆蓋的面甲上撞扁，朝著一邊彈去，魏醫生匆忙地逃向窗戶，在一片亂槍聲中倒在了血泊中。
堂口主點了點頭：「好人有好報。」
說完，他看向一邊的流鶯，在對方顫抖的眼神中，耳後面甲的齒輪隆隆轉動，將面甲抬起在頭頂，露出了滿是黃牙的笑容，一口煙氣噴在了流鶯的臉上。
「他們去哪兒了？」
「他們……他們在找電梯……」
「不錯。」
蒲扇般的大手拍了拍流鶯的肩膀，堂口主將煙頭從嘴邊拿下，塞進了流鶯的嘴裡：「送你了，好人有好報。」
流鶯驚慌失措，眼淚順著黑色的眼影在眼眶周圍打轉，渾身猛地鬆懈了下去。
「謝……謝謝……」
堂口主點了點頭，對著幫眾揮了揮手：「去找到那兩個人。」
「是。」
一群人離開，伴隨著一聲槍響，流鶯的頭上乍現一處血肉模糊的窟窿，猛地摔倒在地。
死前，她的臉上仍殘留著逃過一劫的慶幸。
……
游魚和水螅蟲衝出電梯，這裡是龍坡寨內的狹窄夜市，在二人奪路而逃的動作下，引起一片人仰馬翻和各種語言的怒罵聲。
但很快，整個現場便被一片彈雨覆蓋。
「卧槽，這幫瘋子！！！」
看著眼前的黑戶一個個倒下，游魚和水螅蟲快速奔逃，很快便撞翻了一處小攤，二人衝進了小攤後面的出租屋中，門外一片槍響。
「這幫人搞什麼！？這裡不是他們自己經營的底盤嗎？！」水螅蟲震驚的聲音從面甲下傳來。
餓虎道今晚的行為簡直就是瘋了一樣，這根本不符合常理。
「最近夜州的局勢愈發深沉，我們估計是撞上槍口了……躲開！」
一枚巨大的彈頭破開牆壁砸在了二人的腳邊，整個狹窄的出租屋內避無可避！
水螅蟲當機立斷，手上生成一塊巨大的椎體，將二人的腳下猛然砸破。
轟！！！
一聲巨響下，兩人已然落入下一層的空間，灰頭土臉地在地上打了個滾，接著撞上了地面隨意搭建的木質補丁，又砸了下去。
一層一層又一層，二人不斷在樓層之間翻滾，從上方的樓層跌落到下方，最終摔進了一片灰塵之中。
「咳咳咳……tmd，這鬼地方到底是哪個建築鬼才修的……」
「又來了！走！」
一道人影從天而降，撞破二人不遠處的天頂，正是那位「堂口主」：「堂口司令下了死命令，今天在這裡的所有其他組織的人都不能離開，兩位荒原的朋友，好人有好報，就當是幫我完成老大的命令，就此跟我走一趟如何？」
「我去你嗎的！」
水螅蟲伸手抓起旁邊的石塊碎在了堂口主的臉上，二人翻身便起，直接撞破了一側的牆壁，沖入了另一個空間。
看著兩人離去的方向，堂口主微微一笑，面甲扣在了臉上將嘴巴上重新叼著的煙砸飛。
「朝著你們那邊去了，攔住那兩隻老鼠。」
……
滿身垃圾的游魚和水螅蟲迎面撞上了一片槍口，好在脆弱的建築給他們提供了無限的躲避機會。
兩人破開一堵堵牆面，宛如無頭蒼蠅一般在整個建築內亂竄了起來。
「這地方遲早要塌……」
「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
轟！！！
一枚炸彈在兩人的耳邊爆開，將數個單元房攤平，碎石飛濺之中，二人砸進了另一處空間。
當他們從髒水中抬起頭時，一道人影已經站立在了他們身邊，咧開一口黃牙的笑容。
一片齊刷刷的槍栓響動聲，無數只槍口將兩人對準的同時，一個個人像扔餃子一樣丟在了他們面前。
正是水螅蟲的隊員們。
而最後一個人，則是滿臉是血，腫的跟豬頭一樣的龐豹。
「好了，人都到齊了。好人有好報，我可沒殺你的人。」
堂口主說著，將龐豹從地上一把提了起來：
「最後問一遍，荒原的人今晚出現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
「你……老子……」龐豹上氣不接下氣，腫大的臉龐都快說不出話來了，「老子都說了……我來接管門市……」
「你覺得我會信？你知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什麼日子？」
堂口主一把扔下手中的人，轉身走入了幫眾之間。
「帶上這個，其他的全部處理掉。」
「是！」
一片齊刷刷的響應下，無數槍口對準了游魚等人。
游魚心中咯噔一下：完了！
boss，你人還沒到嗎？！
思維停滯，一聲震耳欲聾的爆響下，四周的牆面和天花板層層破裂，一道燃燒著劇烈綠電的人影將大量人群電成焦糊，化作一道綠光沖向了堂口主。
嗯？
面甲瞬間砸下堂口主的面部，機械單元咔咔包裹他的拳頭，瞬間揮拳和綠光碰撞在一起。
滋滋！！！
強烈的電光爆閃而出，將四周映照得一片白晝，兩道身影一觸而退，淡淡的焦糊味兒四溢。
「boss？！」
游魚驚喜地抬起頭來，卻看到了一道陌生的身影。
虎背熊腰，鋼骨漆黑，綠色的電光霹靂啪啦地乍現。
這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