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結束和徵兆

  燈光大亮。

  在被抓進來的十幾分鐘里一直處於黑暗中的湖光此刻才真正看到了自己身處的環境。

  足以用廣袤來形容的實驗室大廳，堪比室內足球場般的天頂高度，布滿整個天頂的通風管道，四周零散的未知設備。還有那些婉轉在各處，將自己鎖得死死的鋼鐵觸鬚。

  毫無疑問，這裡就是灰狐真正的老巢。

  正當他在為這一切而感到十足的驚懼時，天頂破開大洞中降臨的人影讓他的雙目瞬間充血，但卻因為被鎖死了口部只能發出嗚嗚的叫聲。

  圖靈扭了扭脖子，踏著觸鬚叢生的步伐走到了湖光的面前，一根幻肢為他打開了對方的胸腔。

  不規則的金屬宛如心臟一般緩慢**，除卻表面散發的橙色漫光外，大量的光源其實是從金屬內部，透過每一次**都會張開的細小結構而散發出來的。

  通過一番仔細查看，圖靈感覺這東西不像是單純的放射物金屬，反倒像是一種打造出來的精密機械。這代表了，這种放射物的源頭，也許就是這種狀態的。

  而這塊湖光身軀的核心在其全身大部分構裝體都損壞的情況下，源源不斷地為其提供著維生的能源，可見這東西是一種很強大的能源。

  圖靈思索了一陣，灰狐面甲咔咔彈起，化作無數的鋼鐵觸鬚縮回了背後，露出他的本來面目。一對漆黑的眸子對上湖光狂躁的橙色雙眼，後者為之一窒。

  對於圖靈進來后將自己視作死物，專心研究胸口「硫磺鋼」的行為，湖光無論是神態還是目光，都表達了十足的憤怒。

  但在圖靈卸下頭盔后，他卻為頭盔下的年輕面龐而感到震驚。

  十八歲？二十歲？

  湖光不知道那副有著鮮紅深眼的面具下，竟然是這樣一個年輕的幕國人。

  但他更加震驚的是，自己的組織，自己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因為眼前這個年齡能當他兒子的幕國人而傾倒的。

  可是……憑什麼？

  這一刻，湖光的腦海中生出一股熊熊怒火，將他的全身點燃。

  他宛如又感覺到了在被拜蒙改造之前，所擁有的沸騰血液。它們在洶湧地流動，宛如怒吼的海潮，直到他眼前的所有景色，都被橙色的光芒所吞噬——

  咔……

  一聲輕響，幻肢將那枚「硫磺鋼」從湖光的胸口取了出來。

  圖靈不知道自己是否觸發了什麼，但在湖光感覺「熱血沸騰」的瞬間，他能看到無數血管般的橙色脈絡從湖光的胸口一直蔓延到他的全身。

  那副模樣，像是一種侵蝕，又像是……自爆。

  於是圖靈沒有給他說遺言的機會，將硫磺鋼徹底取出，斷絕了他的生命。

  「將他的肉體頭顱和全身的構裝體拆散，這是珍貴的實驗樣本。」

  「世界樹」聽命流動起來，以極快的速度將湖光的屍體拆解。一層幻肢在圖靈的手臂上蔓延，化作結構分明的金屬爪套，兩根手指構建出恰好能夠固定住這塊「硫磺鋼」的活動形狀鉗，將其輕輕鎖在了其中。

  「看看你有什麼能耐。」

  十分鐘后，圖靈在實驗台上停止了對這塊「硫磺鋼」的高效測試。

  硬度自然是沒的說，四十噸力也無法造成損傷的存在。至於其他以「金屬」為基準的測驗，不提也罷。而重點是，圖靈在測試過程中，發現了硫磺鋼的內部，一直在以某種頻率發生著極快的「裂變」。

  誠然，這種裂變存在著壽命的限制，通過將「世界樹」根須與其對接進行充電，可以延續這種裂變的壽命。但是對於其基本理論，圖靈依然屬於茫然的狀態。

  「這是一种放射物，那麼它的放射性質又是如何呢……」

  實驗進入了短暫的卡殼。對於放射物的研究，圖靈這還是第一次，他也沒有相關設備和太多針對這方面的知識。

  「又要學習了啊……」

  將硫磺鋼放在了桌面蔓延而出的小台架上，圖靈轉身走向了巢穴實驗室的側面。

  並不遙遠的妖械在提醒他，掠食龍回來了。

  在一刻鐘之前，掠食龍便向圖靈傳達了信息，告訴圖靈卡車已經殲滅了所有追兵，並在確認無任何活口和視線下，即將通過「世界樹」根須返程巢穴實驗室。

  現在時間也差不多了。

  側面的牆壁化作金屬根須打開，一輛充滿了戰火洗禮的卡車從臨時搭建的地底通道中駛了出來——

  為了保證其外表的通常化，構成這輛卡車的原料大部分都是圖靈採購的那批，除卻內部有子體控制外，並不具備幻肢的金屬特質。

  嘯哭鳥從卡車後方飛了出來，停留在一處「世界樹」根須突出的「枝幹」上，而掠食龍則從卡車後方漫步而出，一股股白氣從嘴裡噴出。

  相比一開始的形象，身上多了不少焦黑的痕迹，口齒之間滿是鮮血流溢，胸口一片橙色。

  「世界樹」根須打開了卡車后的集裝箱，一大堆滾落而出的屍體把圖靈嚇了一跳。

  一番檢查后，除了少部分身軀殘缺外，大部分都是內部器官遭受莫名損傷而亡，尤其是腦組織。且一個個都是七竅流血的模樣。

  「這身衣服……罪策局的制服？」

  其中一具屍體引起了圖靈的注意，根須將其吊到了他的面前。

  「作戰服裝上有罪策局的標誌……但身上沒有處刑人裝甲，胸口也沒有手術痕迹，似乎並不是官方的構裝者。」

  「身上有諜報設備，已經壞掉了。罪策局的情報人員么？」

  除卻罪策局的情報人員外，圖靈還發現了來自五個不同勢力的人員，以及數具未知勢力的人員屍體。

  「看來千面吸引的目光的確很多。」

  圖靈竊笑一分，吩咐「世界樹」將這些屍體處理，並保留相應的標誌作為樣本后，讓掠食龍走到了自己面前。

  沉重的腳步聲下，掠食龍打開了胸口的裝甲露出了裡面那塊屬於「拜蒙」的硫磺鋼。

  圖靈雙眼一怔，輕輕撩了下自己的捲髮，目光從掠食龍的胸口逐漸轉移到了龍腦袋上。

  「這東西……正在逐漸和掠食龍結合。」

  這會是「放射性」的一種體現嗎？

  圖靈眯了眯雙眼，通過「世界樹」根須對掠食龍胸口進行了一番活動式拆解后，發現了不少從硫磺鋼內部蔓延出來的橙色「脈絡」狀金屬，在同掠食龍身上的妖械金屬和活性血肉產生一種結合，但目前看來，這個過程並非不可逆。

  「有點意思。不過……今天就先到這裡。」

  根須觸碰，將那塊拳頭大小的「硫磺鋼」從掠食龍的胸口迅速拆了下來。

  「整理實驗室，封存這兩塊『硫磺鋼』。」

  一晚上的奔波，目前的時間已經很晚了。實驗室的事情可以慢慢來，而圖靈現在需要一個充足的睡眠，然後在接下來的幾天里查看自己的計劃是否有達到目的。

  掠食龍在黑陵區造成的破壞過大，結合目前夜州的局勢，說不定會引發某些連鎖反應。

  圖靈閉上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掠食龍回來后，今天晚上的事情才算徹底結束。這還是第一次在他的干預下，在夜州引發可以堪稱巨大的動蕩。

  「就在接下來的幾天里見分曉了。」

  ……

  ……

  ……

  三天後，夜州網路信息安全中心。

  巫寰宇在會議室助理的指引下打開了側滑門，入目一片漆黑的會議室，環形會議桌中央正立著三棱顯示器，畫面中正是來自中央的最新指示。

  一道人影沖著他做了個無光的手勢，示意其坐到自己的身邊。

  「抱歉，有些工作耽擱了。」

  除卻一兩道注目外，巫寰宇的到來並沒有引起在座多少人的注意。他的視線很快便集中到會議桌中央的三棱顯示器上。

  「基本就是這樣。中央已經和聯眾國接洽，起草了當前的《構裝整合法》，希望在座各位能夠嚴苛執行中央的指令，準備好面臨經濟市場的巨大衝擊。同時注意著重打擊雀躍分子。具體的事務，就交給你們了。」

  屏幕上的人影目光一轉，似乎在掃視著在座的人群。

  「至於來晚了的整調督行官，就麻煩對策第三席告知一下會議內容了。就這樣，散會。」

  座椅挪動，一陣齊刷刷的起立下，顯示器關閉，屋內大亮。

  「看來內部事務繁多啊？」一個梳著油頭大背的西裝男子沖著巫寰宇露出一個微笑。

  巫寰宇簡單掃視對方一眼，將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身邊的人。

  貌似中年的男子站在巫寰宇的身邊，頭髮花白，面目剛毅冷峻，身著西裝身姿筆挺，不怒自威。

  「寰宇，給你介紹一下。」

  男人抬了抬下巴，示意巫寰宇看向他對面的年輕人：

  「來自於中央九科的獵治科調查專員，林懷。」

  中央獵治科的人？巫寰宇眉頭一挑。

  「你好，我是……」

  「夜州九科-整調督行官，巫督行官，久仰大名了。」

  林懷微笑著在耳邊抬起手掌，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同時對周圍的人露出疑惑的神情：

  「會議結束了，各位還站著？」

  身邊的中年人遞給巫寰宇一個眼神，八人重新落座。

  「巫山極局長……」

  「你的雜事之後我會為你安排好。」

  中年人打斷了林懷的話，後者聳了聳肩：

  「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咯？」

  「當然可以。」巫山極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林懷露齒一笑，起身快步離開了會議室。

  巫寰宇的目光注視著對方，直到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后。

  「這傢伙……」

  「中央獵治科的傢伙，小心點。」

  坐在巫寰宇另一邊的高馬尾女人小聲提醒他。

  「嗯。」

  「子菲副會長，你跟督行官說一下今天會議的內容。」巫山極說道。

  「是。」高馬尾女人點了點頭，小聲地將巫寰宇錯過的內容簡練地告訴他。

  「那麼接下來，我為各位總結一下今天的會議內容。」

  巫寰宇沒有等待巫寰宇，高聲宣布。

  「除去各國自身的產業外，其他灰色構裝者的整體經濟鏈正在發生不可避免的內耗。根據我們派遣進入世界克羅恩黑市中的情報人員傳達回來的情報，構裝者之間的秘密經濟正在以極快的速度被『洗白』，並轉移到正常的市場。這也印證了上面的決定。」

  「克羅恩市場的蛋糕也不夠分了，那幫犯罪分子自然沉不住氣了。」一道明黃的身影說道。哪怕有面甲聲放器夾帶的電磁碰撞聲，也難以抑制他話語中的他國口音。

  這套處刑人裝甲……是我沒見過的型號。山貓支援部隊的高級成員么？

  巫寰宇注視著這道身影，心中一陣思索。

  「阿特拉斯先生，這只是其中一環而已。根據我們夜州本部獵治科專員的書面報告，他認為這背後有不安分份子正在加速這一進程。」另一道聲音出現在會議桌上。

  前外圍組直繫上級涼印……經過之前的事情，這傢伙應該晉陞了。巫寰宇低垂著眼帘看著說話的人。

  「獵治科的人為什麼要管這些事情？」桌子對面的老人冷哼一聲，言語中壓抑著強烈的不滿。

  菲利烏斯……罪策局督查大使。巫寰宇抬眼，他能看到這個之前在自己辦公室大肆吵鬧的法爾斯人雙眼中滿是壓抑不住的怒火，嘴角一勾。

  「還有那個林懷，什麼態度？為什麼幕國中央會往夜州派遣特別專員？夜州九科不是有自己的獵治科嗎？」

  「那自然是因為有些人的動作太大，引來了太多上面的視線。」

  巫寰宇在桌面上撐著臉，眯著雙眼，緊接著菲利烏斯的話語將目光投向了一邊低調的涼印。

  後者眉頭一皺，頓時別過臉去。

  「遲到的人，插什麼話？」菲利烏斯怒目直視巫寰宇，認為他是在針對自己。

  「行了。」

  首座傳來桌面的敲擊聲，巫山極打斷了即將開始的爭吵。

  「我相信諸位都是身居要職的人，也很清楚自己職責和應該做的事情。在這一點上，罪策局的三位是最有發言權的，就是有時三位的動作過於激進了一些。對於構裝管控的事情上來說，我更願意採取『平和』一點的手段。您明白么，菲利烏斯先生？」

  老人冷哼一聲，沒再多說什麼。

  「這一次，主要以上面起草的《構裝整合法》為主，起草『構裝管控』相關的夜州的自治法案。同時配合這一法案的順利實行。」

  「灰色市場轉移到陽光下，這是大勢所趨。我們要做的，就是控制，鎮壓，讓他們保持在幕國的秩序下進行。」

  「打壓雀躍分子，清掃恐怖組織。同時，針對『地獄門』展開專員調查。」

  「那麼黑陵區的事情呢？」巫寰宇抬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