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局部地震

  「額……我是說……像您這樣的科技……不是，泰克侵蝕者，一般都很有誠信……」龐豹尬笑著，後面的聲音越說越小。

  泰克改造人是什麼秉性他可是很清楚的，因為他自己就是其中之一。

  出門在外風評差不說，這其中的泰克侵蝕者更是喜怒無常。他之所以這麼說，也不過是為了恭維灰狐兩句，順便摸一摸他的脾氣。

  在一開始的慌亂和緊張之後，龐豹勉強還算冷靜了下來，對目前的情況思考對策。

  在這種開局即崩盤的情況下，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摸清楚對方的脾氣，目前眼前這個灰狐似乎是留著自己有用，但之後會怎麼樣可說不清楚。

  龐豹在迅速盤算著，卻聽到對面的泰克侵蝕者突然出聲：

  「跟我解釋一下泰克侵蝕者。」

  他什麼意思？

  龐豹有點懵逼。

  這話在他嘴裡聽起來就像是對方跟他說了一句「你說說我是誰」這樣有些滑稽感覺的話語。

  是在威懾我？還是說……

  龐豹傻了幾秒鐘，隨後聽到四周密密麻麻的鋼鐵響動聲突然密集了起來，頓時打了個顫，慌忙開口：

  「泰克侵蝕者……像您這樣的高度改造者，改造面積達到90%以上的就是這種『尊稱』……」

  頭盔下，圖靈雙眼一眯。

  這似乎涉及到泰克改造人方面的科技體系。

  圖靈饒有興趣地讓龐豹解釋了一番。這傢伙雖然不知道圖靈意義為何，但還是有些茫然地向圖靈吐露了一些信息。

  在圖靈之前和泰克改造人的各種接觸中，所了解到這個體系的大體模樣就是用泰克科技對人體進行進行改造或是器官替換，從而達成戰鬥力增加的目的。

  改得越多越厲害，科技越高越厲害。在科技的迭代性上，那些泰克科技部件同樣冠以「世代」進行高低區分。

  龐豹自然也是個科技獵人，他的改造部位是腎臟替換和小腿義肢，在身體內加裝了一小部分內循環系統的同時，擁有一對力量可達900千克的足部。

  而這個「科技侵蝕者」或者說「泰克侵蝕者」，則是對全身泰克科技替換程度達到了90%以上的改造人群的特殊稱呼。

  在龐豹的敘述中，這類人群對高新科技具有異常的痴迷和成癮性。由於全身大部分被機械替換，這種改造人的機械契合度和強度達到了一個極高的水準。並且龐豹認為，圖靈也是一個「泰克侵蝕者」，因為他全身覆甲，並且看上去靈活性極高，不像是裝甲。

  而且龐豹所見過的動力裝甲只有九科和罪策局的處刑人系統，他自然不可能認為灰狐是個官方的人。

  泰克科技體系的後續發展，聽上去似乎還是「改的越多越強」那套理論，不過似乎其中存在一些質變和階級效應。圖靈思索著。

  「我們在夜州地區的總負責人，就是和您一樣的……泰克侵蝕者。像您這樣地位的人，其實沒必要對我這麼一個最近很倒霉而且業績出現問題的小角色下手……」龐豹小心翼翼地說著。

  「哦？你想表達什麼？」

  「咳咳……我的意思是，最近咱在組織里有點小麻煩，貨和業績都不怎麼樣……如果您需要大量的野生動物，我可以給您推薦幾個其他人選……」

  龐豹現在也逐漸打好了算盤，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他需要向眼前的泰克侵蝕者拋出更大的價值。

  除此之外，一個原因是他的貨就剩這麼一點，被圖靈劫走後根本無法向上面交代。另一個原因是他認為這或許是個機會。

  最近他的生意出現了很大的問題，根本無法應付內鬥，眼前的情況對他來說是絕境，但同樣也是一個在組織內翻身的機會。

  作為一個夜州底層爬起來，逐漸進入邦加走私組織內的草根，龐豹深知機會的重要性。

  泰克侵蝕者，這是和地區總負責人一個級別的強大構裝者，對方有求，自己有用，那麼為什麼不能搏一搏，利用這個傢伙的強大，讓雙方的事兒都變得更加美好呢？

  龐豹打著算盤，然後便看到眼前的灰狐抬起了一隻手，輕輕打了個響指。

  啪。

  他只感覺到全身的肌肉傳來瘋狂的絞痛，強烈的痛楚讓他瞬間倒在地上發出強烈的痙攣，伴隨而來的神經壓迫讓其七竅迸發深紅髮黑的鮮血。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感覺痛苦漸漸消退，喘著粗氣跪倒在地。

  「你的提議很不錯，也很合適，不過你似乎有些別的想法。」

  「不……不敢……」龐豹強忍著強烈的後遺症擠出簡短的語句。

  「沒關係，這或許能讓你更加重視你身體里的東西。」幻肢將圖靈放了下來，在龐豹面前緩緩蹲下，「只是一點小小的懲罰，但是這樣一來，你應該要為我工作很久了。」

  「嘿……嘿嘿……」龐豹努力擠出笑容，不敢多說什麼。

  圖靈一開始是想讓龐豹先幫他拿到這一批動物，然後再通過這個已經寄生完成的傢伙細水長流地完成對「荒原」走私路線的滲透和取代。

  不過，那樣雖好，但需要不少的時間和精力來交接運作，所以本質上，圖靈是準備先雁過拔毛拿走龐豹的貨物，等自己的初步研究結束了再來說動物供應渠道的事情，你龐豹回去能不能交差跟我沒關係，死了就換個人，沒死就幫你一把。

  而龐豹的提議，就是想讓他自己現在就作為內應，而圖靈去拿到其他頭目手下的貨物，他龐豹不僅保住了自己的貨物，還能從中獲取好處。而龐豹付出的，就是自身的自由。

  這能說通，並且的確是互利共贏，作為不過一個小命捏在圖靈自己里的人，這個龐豹還沒有談「互利共贏」的資格，他並沒有站在「俘虜」或者「手下」的立場上，這個人遠沒有之前湖光手下的游魚那麼「主動」。

  他是想在眼前的逆境中利用圖靈，所以圖靈讓他體內的子體給他松活了一下筋骨，提醒了一下他的身份和位置。

  幻肢將中了軟骨散一般的龐豹提了起來：

  「既然是你的提議，那麼現在就給我帶路吧。」

  「現……現在？」

  雖然龐豹不知道現在具體幾點鐘，但起碼也是半夜了吧。而且幹這種事情，這麼快就動手，不用商量一下計劃之類的嗎？

  「就是現在。」圖靈說著，將龐豹提在身邊，後者只在紅色的微光中看到周圍無數的金屬觸肢包裹住了眼前這個灰狐的身軀。

  「這個……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怎麼出去？」龐豹小心翼翼地詢問。

  那隻紅眼轉了過來，盯了他一秒鐘，輕輕搓了搓手指。

  龐豹頓時縮了縮，他現在有點怕響指。

  「其實告訴你也沒什麼。」

  「這裡是夜州三千米以下的地底。」

  「？？？」

  下一秒，龐豹只感覺到眼前一花，萬千觸肢將灰狐的身軀猶如軌道列車般垂直向上送去，被提在幻肢手中的他這才發現上方居然是一個垂直的超級空洞！

  ……

  幾個小時后，荒蕪的郊區地面輕微震動，一大蓬金屬根須衝天而起，圖靈躍出其中，將手中的龐豹隨手一扔。

  後者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在地上大吐特吐起來。

  只能說，這電梯有點太猛了。

  圖靈扭了扭有些發酸的脖頸，看著身邊半徑達到數米的機械根須緩緩縮進了地面中，並將土地沖洗掩埋，留下一些較深的痕迹。

  這就是圖靈意圖搭建的「世界樹」地下交通。

  之前抓到龐豹后，他便將其帶到了一處「世界樹」挖掘出的地底。眼下看來，地方還不錯，但是交通問題還需要改善，鑽一次幾個小時，一兩次還好，直接用「世界樹」拉著坐多幾次，他也感覺有些不舒服了。

  「世界樹」的設想，還有太多的改進空間。

  「還沒吐完？」

  龐豹猛地站了起來用袖子擦了擦嘴：

  「吐完了，吐完了……」

  「那就走吧。」

  在龐豹心驚肉跳的注目下，圖靈打了個響指。

  轟鳴爆破的引擎聲下，高大的重型機車黑山羊出現在龐豹的視野中，巨大的車輪翻攪陣陣塵土停在了灰狐面前。

  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便感覺到身體又被幻肢抓住吊在了一邊，而灰狐已然跨上了那輛高大的機車。

  龐豹心中陡然一緊。

  不是吧。

  「在東邊區域有『荒原』的囤貨倉庫么？」

  「……有，『酸牙』的地盤就在那邊……」

  「那正好。」

  話音落下，黑山羊爆發劇烈的轟鳴聲，在龐豹的一聲驚叫下衝出了原地。

  半小時后，一臉慘白的龐豹有氣無力地趴在一處樓頂，身邊是挺直站立的灰狐和高大的黑山羊機車。

  之前坐了波地底電梯，龐豹已經將自己晚上吃的東西全給吐出來了。

  現在又被黑山羊扯著來了波各種樓房跳躍，超速行駛，他還沒坐上面，是被吊著跑的。

  他現在感覺自己已經離死不遠了。

  「別裝死，指路。」

  一動不動的龐豹突然一顫，感覺自己猛地興奮了起來，騰地一下就站起來了。

  這是？！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

  他現在有種熬夜到第二天早上但依然很興奮的感覺。

  而迎著灰狐冰冷的紅色注視，他這才從驚疑中回過神來，連忙指了指下方有些稀疏的城區中，一座中型倉庫。

  圖靈打量了他一秒鐘，這才將目光移開。

  在之前使用無機寄生對人的測試中，圖靈通過黑醫學生希爾斯得到了子體能夠讓人分泌大量多巴胺導致興奮的結果。

  雖然目前還沒有得出什麼原理，但復刻曾經的人體腔內寄生操作，讓面前這個龐豹爆發一波多巴胺打針興奮劑是沒問題的。

  坐車太久，累了？

  三千米電梯受不了？

  來波子體刺激一下，多巴胺讓你立刻快樂起來。

  感覺這東西以後會變成員工壓榨神器啊。

  不理會還有些懵逼的龐豹，電子眼的視覺飛速放大，鎖定了不遠處的倉庫。

  此刻，二人所處的位置，是夜州東燕區旁邊的一處郊區城市。

  圖靈特地讓龐豹挑選了這一處地點，有一個非常簡單的原因——

  這裡是「世界樹」的地底覆蓋區域。

  圖靈閉上雙眼，感知了一番世界樹的根須，並漸漸引導一小部分進入那處倉庫。

  一根細小的機械觸肢從地下接入了整個倉庫的電路，圖靈的意識瞬間通過世界樹增殖的分子破譯線將其接管，清晰的監控視覺呈現在眼前。

  燈火通明的倉庫中，幾個穿著棉衣的男人正坐在一處隔間中打發著時間。

  坐在沙發上玩著遊戲機的機械臂男子。

  圍在桌子旁邊打著撲克大聲喊叫的壯漢。

  兩個玩著飛鏢的鬍子男人。

  更多的金屬觸肢直接從倉庫的地下破開而出，增殖而出的電子眼讓圖靈接入了思維，更多可探尋的細節呈現在了眼前。

  飛鏢玩家鼓起的腰間。

  撲克牌勝利者衣領後方的金屬脖頸。

  旁邊黑色箱子縫隙中的槍械。

  思維連接著所有的電子眼，圖靈也看到了裡面關押動物的大倉庫。

  大大小小的籠子密集地堆滿了整個倉庫，無數的觸肢視覺和處理器讓圖靈瞬間將這一批動物清點完畢。

  「一共一百七十八隻動物……果然很多。」

  圖靈有些咂舌地睜開了雙眼。

  一百七十八隻野生動物，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雖然之前在龐豹的房間已經見識過了這些數據，不過如此多的動物堆積在同一個空間內，圖靈還是第一次見。

  而且都是非常狂暴的狀態，不停地在啃著籠子或是發出野性的怒吼。而這處隔音建造的倉庫則將這些聲音隔絕在外。

  「邦加適合猛獸的生存的環境很多，果然是野生動物走私大國。」

  圖靈瞥了眼旁邊站著的龐豹，將思維重新接入了倉庫內。

  「基本情況已經了解清楚了。周圍的根須已經待命，根據『世界樹』對痕迹的清理能力，如果將整棟建築完全坍塌，地面破壞的痕迹應該能很好地掩蓋掉。在那之前，根須足以將裡面的動物全部帶走。」

  這也是順便測試世界樹的能力，能否在以後的行動中提供更多的幫助。

  圖靈向「世界樹」下達了指令，在天台上站起身，眺望著下方的倉庫，靜靜等待著坍塌的發生。

  「那個……您準備什麼時候動手？」

  圖靈這邊是思維接入各種偷窺，但是在龐豹看來，灰狐就像是傻了一樣在那發獃，不知道在幹什麼。

  等的有些無所適從的他終於忍不住發問了。

  圖靈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看著吧。」

  遠方的倉庫，地面似乎輕微地顫動了起來。

  那幅度很小，站在天台上的兩人根本感覺不到，但在倉庫內的人卻感覺像是地震了一般，紛紛停下了手中的活動，面面相覷。

  一陣密集的噪音從倉庫內傳來，並隨著時間的推移逐漸增加，愈發強烈，宛如有什麼東西正在不斷破土而出。

  天台上，在龐豹驚懼的目光中，他看到遠處的倉庫猛然一震，從內而外轟然垮塌！

  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