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忍者
來人一身帶網兜的破裂勁裝，背上一柄造型畸形而略顯巨大的長刀。步履趔趄，整個人宛如從血水裡撈出來的一般。
關節和身體薄弱處都覆蓋著黑色的外骨骼，背後有兩條紫黑色的長飄帶，從脖頸蔓延到身後，臉上戴著一副黑色的科技頭盔，但造型頗為復古。
一股忍者的味道。
此人進入實驗室后便猛地一拍旁邊的大門關閉按鈕，在大門轟然關上后，他跌跌撞撞地走進內部，與此同時，手臂似乎是連著通訊，裡面不斷傳出一道呼叫的聲音：
「柴山？你還好吧？逃掉了嗎？」
忍者一把扶住一邊的牆壁，小口喘著粗氣。
「那傢伙……還沒走遠……你們先走，我一會兒就跟上來。」
忍者說著，抬起頭來，發現圖靈站在冷藏櫃旁邊一臉微妙地看著他，頭部出現了明顯的向後傾斜。
隨後飛速按下自己的右臂中斷通話，拔腿而起伸手朝大門口的開門按鈕上拍去，剛剛觸及表面又停了下來。
嘭。
嘭。
嘭。
嘭。
沉重的步伐聲從門外傳來，似乎有某種噸位異常巨量的生物在門口走動。
那忍者模樣的人放開了貼在開門按鈕上的手，緩步後退，又側過半邊身體來忌憚地看著圖靈。
圖靈也被外面的聲音所震懾，安靜地注視著眼前這一幕，手上卻一刻不停地在穿戴被自己褪下的外骨骼，腦中飛速思考。
外面這種噸位的聲音……莫非是妖神？
門外的聲音逐漸遠去，那忍者一直緊繃聳起的雙肩也緩緩沉了下去。
似乎是忌憚發出聲音會引來門外的威脅，他沒有阻止圖靈行為的意思。
而此刻，圖靈正將外骨骼最後一塊連接完畢，凝視著忍者，將手放在了自己的刀柄上。
那忍者也緩緩將手伸向了自己的肩膀背後。
就在這時，一股異響傳來。
嗡嗡——
嗡嗡——
嗡嗡——
雙方的身上同時發出通訊提示的震動音，兩人皆是一頓，飛速將終端機的通話請求掛掉。
劍拔弩張的氛圍也頓時散去。
「閣下……是這研究閣的員工吧？」
忍者呼吸粗重率先發問，冰冷的頭盔看不出他的神色。
「你是誰？」
圖靈緩步靠近對方，雙眼注目判斷著雙方的距離。
忍者猛地後退一步，握住了背後的刀柄，身體一沉表示戒備，圖靈也適當停下步伐。
對方沉默了片刻，面罩下傳來沉悶的嗓音：
「在下……是有要事在身的無足輕重之人。」
在下？
這種略顯違和的自稱讓圖靈一陣古怪和不適應。
「研究閣妖神失控，閣下是衣著狗皮者，想必……也不會不想在這亂局中拿到一些好處吧？」
狗皮？
圖靈用餘光瞄了眼自己身上的西裝。
這傢伙看來不是研究閣內的人。
但這種文縐縐和白話夾在一起的說話方式就讓圖靈感覺到非常違和。
「在下有一項提議，不如閣下是否願意一聽？」身負重傷的忍者警惕地動了動頭盔，似乎是在觀察圖靈的武器。
「提議？」圖靈反問一句，將手緩緩握在刀鞘的扳機上，順勢又靠近了對方半步。
「這是一項交易。閣下可知……貴公司旁系少主，風間骷髏宮，目前正位於何處？」
風間骷髏宮？
圖靈微微一怔。
而正是圖靈這個微小的動作被對方捕捉，忍者背後猛然彈出一個小小的裝置，在極短的瞬間內噴發出茫茫白煙，將整個實驗室浸在了濃霧中！
氣霧中，一道身影鬼魅般出現在圖靈的身後，伴隨著血肉扭動和鋼鐵拼裝的聲音，瞬間朝著他的背心斬了下去。
啪！！！
一聲強烈的撞針爆發下，魑魅丸炸裂出鞘，在白茫茫的濃霧中劃出一道斜劈的弧月，瞬間錯開對方的刀刃將其斬成兩段！
呼——
茫茫白霧和熱血在這一斬后才遲遲被爆發的勁風吹飛，兩段身軀噴洒著大量的鮮血倒在了地上。
霧氣漸漸消散，那一刀揚上半空的血珠嘩啦啦灑落在地，圖靈收回魑魅丸，凝視向半身趴在地面的忍者。
一秒。
兩秒。
圖靈保持戒備，緩步走上前去時，發現對方已經了無生息。
「就算是一瞬間的腰斬，也應該會短暫存活，這傢伙連神經抽搐都沒有就死沉了……」
用魑魅丸試探一番，發現對方的確是死透了后，圖靈收刀入鞘，蹲下身摸了摸，發現其頭盔並不是和輕便外骨骼集成在一起的，便用力掀開，露出一張錯愕的亞洲人面孔。
隨後，圖靈用籠手抓住了對方手中的畸形忍刀。
那是一柄和魑魅丸類似的武器，所以圖靈選擇用籠手抓住這把武器。
放在眼前粗略打量了一番，和魑魅丸相比，長度略短，整體的結構偏方。在刀柄尾部，還吊著一枚尾綴的金屬小牌，上面寫著兩個字：
臟（zàng）切。
「這也是把和魑魅丸類似的武器。」圖靈將忍刀「臟切」插回了對方的刀鞘中，又在其身上摸索了一番。
除了一些飛鏢類的投擲武器外，圖靈拆下對方手臂的輕便裝甲，上面有一塊較大的結構，正是之前發出通話的終端機。
從外觀上來看，這副終端機和研究閣內偏流線型的白色終端機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整體黑色，集成在臂鎧上，還有翻轉的結構，但相比研究閣的制式終端機，這東西看上去要粗糙一些。
圖靈將終端機打開，提示需要輸入密碼。
對於這種情況愈發純熟的圖靈很快便在對方的手套指頭上找到了解鎖的識別裝置，直接訪問進入，在其中搜索一番后，發現了一份特別的消息：
【密令：和影舞者匯合，於大雷暴之日潛入風間集團的天守研究閣，刺殺風間骷髏宮。務必聽從影舞者的一切命令，詳情在匯合處了解。】
「密令？還挺復古的。所以這一次死亡回憶的故事背景，就是怪物實驗室發生失控事件，同時還有一小隊人潛入其中刺殺關鍵人物。如果將這兩點聯繫起來，說不定暴動還是這一個忍者隊伍引發的。」
圖靈將這塊終端機暫時收起，對當前所處的環境多了一分了解。
將對方的屍體收攏並進行檢查后，圖靈發現對方的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傷口。其中最大的幾處，分別是胸口和背部的超大爪痕，深刻見骨，還有血肉模糊的右肩。
「在這種重傷下，還意圖朝我發起攻擊。這個忍者的素質和意志都很強大，如果不是他重傷的情況，缺乏刀劍作戰經驗的我很可能沒法幹掉這傢伙。從這傢伙臨死的表情上看，他也沒想到魑魅丸拔刀的速度會如此之快……嗯，如果之後遭遇這樣的角色，一定要先下手為強。」
而且這個人還嘗試用刺殺目標的名字來詐圖靈，意圖發起偷襲，但圖靈並不是真正的風間公司員工，他的驚訝僅限於「風間骷髏宮」這個名字之前在別的研究人員終端機上見到過，並不知道這個名字背後代表的具體意義，忍者的套路自然失敗。
再檢查了一番對方身上的裝備，圖靈將那副製造煙幕的裝置拆了下來，沒有觸發知識提示，但之後或許有用到的地方。
做完這一切后，圖靈打開了自己的終端機，聯絡上了小關拓自。
剛才的通訊正是他發來的。
「柳田君？你還好吧？你剛剛掛斷我還以為你那邊出了什麼事情……」
「我這邊確實有些古怪的事情。博士，你有在監控中發現什麼異常的人嗎？」圖靈看了眼地上的忍者屍體。
「異常？不……不，沒有。」
「你確定嗎？」圖靈皺眉。
在圖靈的質疑下，小關拓自支吾了幾聲：
「其實……我不太清楚。因為我只有前幾個小時在不停盯著監控嘗試尋找倖存者……但是最近的幾個小時我一直在忙著實驗，可能沒有注意到。」
聽過小關拓自的敘述，圖靈將自己剛剛的遭遇告訴了小關拓自，並詳細描述了忍者身上的裝束。
「你這麼一說……我似乎有些印象。我剛剛也是想提醒你，在你門外有一隻神性半妖，是中央試驗室那邊跑過來的，但是我沒有看到你說的忍者。而且我這裡的監控……只能看到吞天實驗室範圍內的情況，並不能連接到中央實驗室那邊。」
「『神性半妖』是什麼東西？」圖靈捕捉到了這組字眼。
「那是已經進化出妖神器官的半妖，是一種正在朝著妖神接近，非常恐怖的生物！柳田君你千萬要小心避開那些生物！」
進化出妖神器官？
對方的話語讓圖靈突然想到了家裡的鐳射眼和天火，那是五隻實驗體花枝鼠中進化出了特殊能力的妖械，「神性半妖」會不會就是這樣的生物？
不過從門外那隻怪物走路的聲音來看，噸位恐怕不是自家的耗子能比的。
神性半妖尚且如此，那麼妖神呢？
圖靈向小關拓自說出了自己的疑問，對方用非常凝重的語氣告誡圖靈：
「柳田君，如果你遭遇妖神……不，如果你看到實驗室的環境發生了非常巨大的變化，就像是……大面積的地板破裂，或者像是炸彈炸開的洞口一樣的地方，不要猶豫，立刻轉身逃跑！」
「妖神……那不是人類能夠對抗的生物！！！」
說到這裡，圖靈聽到小關拓自的聲音隱隱顫抖。
「那如果我擁有吞妖匣呢？」
「不可能的……目前實驗室唯一的吞妖匣存放在中央實驗室那邊，那裡全是妖神！而且……不是誰都能成為逐神者的。」
中央實驗室存在大量的妖神……
那裡是圖靈必須要走一遭的地方，無論是研究閣內的科技，還是完成柳田瀨忠的遺願，都可能存放在最核心的地方。
「我知道了小關博士，我會注意的。」
「……先不說這些了，柳田君，你應該拿到抑製劑了吧？」
「嗯，我拿到了。」
「太好了！你現在可以幫我運送一些半妖的屍體嗎？我的實驗非常需要！非常需要很多的屍體！」小關拓自的聲音突然又興奮了起來。
這傢伙的位置，似乎是妖神因子萃取室吧。
這傢伙需要屍體，是在從妖械的身體中提取妖神因子？或者說，製造脫碳原液？
從一開始，這個古怪異常的博士就一直在做著什麼實驗，並且對很多研究閣內發生事件的細節毫不在意，對於自己這個風間員工提出的問題也是幾乎有問必答，毫不懷疑。
乾脆試探一下好了。
「冒昧地問一句。博士，請問你在做什麼實驗？」
在圖靈的詢問下，小關拓自的聲音暫時沉默了幾秒。
「不……柳田君，我不能泄露項目機密。總之……我需要大量的半妖屍體。」
非常明顯的借口。
「沒問題。博士，正好我現在有些累，需要休息和食物，我馬上動身來你那裡一趟……」
這話剛說了一半，終端機內的聲音陡然變大：
「什麼？！不，你不能在我這裡休息！」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小關拓自的聲線猛地降了下來：
「不……我的意思是……不好意思柳田君，你現在正處於浸潤反應中，我不敢讓你進來……食物的話，在居住區那邊還有不少，你可以嘗試去那邊看看。」
又找了一個理由拒絕，他不想讓我知道他在做什麼嗎？
圖靈眯了眯雙眼。
察覺到圖靈的沉默，小關拓自又連連地補充著：
「不過……不過柳田君你現在一定非常疲憊吧？我可以通過門口的食物運送口給你傳遞一點食物和水，你可以過來拿。」
對方又略微妥協了一些，似乎是不想惡化和自己之間的關係。
不，他更像是需要我為他搬運屍體，所以不能惹火我，但又不願意讓我去他的實驗室看到他在做什麼，所以才出此下策吧。圖靈迅速思索。
「我知道了，博士，我理解你的顧慮。在我過來的路上，我需要你提供一些機炮支援。」
「好的……好的。我會留意你的情況，你可要千萬小心啊！」圖靈終於出聲，對方鬆了口氣，又十分關切地叮囑了一番后，掛斷了通訊。
對話結束，圖靈看著終端機，若有所思。
外來的暗殺者小隊，各種終端機和文件報告內存在的細節上的異常，還有在做著奇怪實驗的博士。
「這個天守研究閣內發生的事情或許比我想象的更加複雜，不過……我的目的只有科技和知識，還有柳田瀨忠的遺願而已，無論這些人想做什麼，只要別擋我的路就行。為了應對後面可能遭遇的忍者，神性半妖，還有聽上去非常恐怖妖神，我現在的科技和武器還差得多。」
將終端機揣進兜里，圖靈走到了那些存放妖神器官的蜂巢玻璃櫃前，目光掠過上面貼著的白字黑底的小牌子。
既然是【妖神器官存放處】，也理當存在妖神的科技，或者說「器官」。
【蜘蛛鬼的鳴角】
【飛頭蠻之顱】
【八岐之牙】
【嚎叫燈籠】
……
……
……
走過一個個蜂巢玻璃櫃，但幾乎都是空無一物，且玻璃破碎，裡面的東西早就被拿走了。
「蜘蛛鬼，飛頭蠻，八岐……是八岐大蛇么？這些是妖神的名字？」
這些既視感很強的名稱讓圖靈不得不產生一些聯想。
一步步走完大半個蜂巢玻璃櫃，圖靈在一排擺放整齊的柜子前停住。
【你發現了新的知識】
這一排玻璃櫃里呈放著型號一樣的金屬手套。
和手套相比，這些東西更像是集合了各種大小工具的指套，聯通較為零散的結構。硬要用一個既視感很強的比喻就是：
精密工具的剪刀手愛德華。
而在其上貼著的黑牌寫著：
【器官剝離套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