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乘客
「這是什麼東西？！」
圖靈猛地摘下眼鏡，方才的一幕幕瞬間消失，暖色的燈光再度灑在他的身上。
他按捺下洶洶跳動的心臟，背後早已被冷汗浸透。
「那是什麼？鬼嗎？」
恐懼，來源於未知。
圖靈咽了口唾沫，朝著身邊的座椅揮了揮手，什麼也沒碰到。而他剛剛戴上眼鏡后，看到他身旁就坐著一個人。
輕輕錘了錘胸口，圖靈端詳著那副眼鏡。
此刻這副造型誇張的眼鏡，在他的眼中顯得無比詭異。
要丟掉嗎？
冷靜逐漸戰勝了恐懼，他重新戴了回去。
圖靈知道，慌是沒用的。他也不可能在周圍坐著一堆隱形人的情況下還鎮定自若地坐在位置上。
總得看看這是什麼東西。
耳邊再度傳來說話的人聲，暖色的黃光轉化為蒼藍的光芒，整個車廂充斥著冰冷的色調，那些方才沒來得及看清的人影再度呈現在他的眼前。
窗邊，一個披著血紅色風衣的男子，頭髮銀白。
殘疾人座，一個帶著兜帽的斷手男人，身上披著羽毛一般的袍子。
距離圖靈四個座位的不遠處，是一個身材非常骨幹的身影，佝僂著身子不知道在幹什麼。
車廂最前方，是一個黑色長發的女人，腳邊放著大大小小的黑色箱子。
最後一個人，坐在圖靈身邊。是一個抱著籠子自言自語的男人，臉上戴著一塊金屬面具。
奇裝異服，畫風迥異。
都市傳說？
靈異事件？
無論是什麼，這都是日常絕不可能遇到的情況。
這些人對自己熟視無睹的行為讓圖靈升起了強烈的好奇心，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地觀察現狀。
除了身邊抱著籠子自言自語的男人外，其他幾個人影，都是模模糊糊的，無法看清全貌，傳來的聲音也充斥著電燥感，聽不清楚。
而車內的布置也完全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那些原本是合成材料的壁板，天花板，此刻被銹跡斑斑的金屬所替代，乘客身下的座椅也化為了骨架暴露，僅僅貼著幾塊形變鋼板的椅子。
一簇簇電線蛇形穿梭在車廂四周，地板，牆壁，然後匯聚在一起洶湧的衝進天花板中。
高清的液晶電視被一個小小的儀器替代，被更為堅固的電線連接在牆壁上，投射出綠色的光幕，但那上面什麼都沒有。
四周還貼著一些封裝破爛的海報，有的像是遊戲海報，有的則像是電影明星，還有的像是產品廣告。
戴上眼鏡后看到的車廂，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哐！」
車身突然出現了劇烈的顛簸，圖靈感覺到明顯的平移，然後又驚險地恢復正常。
而伴隨著突然的顛簸，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一片電子燥亂的雪花，劇烈閃爍著，又漸漸清晰開來：【你好，旅者】
「這是直接顯示在鏡片上的？AR技術？」
圖靈對這樣的科技不陌生，現在的AR和VR領域就有很多相關的產品。至於實裝到這樣一副眼睛上，估計只有科幻電影里才能見到了。
【歡迎乘坐由卡戎公司建造運營的軌道交通。我們提供通往其他記憶的便捷交通。您當前未選擇目的地。】
圖靈敏銳地捕捉了這一關鍵詞：記憶。
這和眼鏡標籤上的現代詩相對應。
他略微思索一陣后，習慣性掏出了手機。
信號：無。
這讓他不得不放棄了百度卡戎公司的想法。
如果這地方和地球都不處於一個維度，那手機自然不會有信號。
在眼鏡上嘗試尋找開關，或是語音識別，眼鏡都沒再顯示更多字樣后，他便將注意力轉移到身邊的乘客上。
頭髮花白，容貌被一塊手工製作的機械面具遮擋。左眼位置凸出一塊機械單元，像是相機可伸縮的鏡頭，但呈現出的形狀是較為圓滑的三稜柱，上面還有三個紅點。
左手戴著一副金屬手套，身上的衣裝有些破敗，層次感分明，粗獷科學的味道很濃。
他此刻的狀態和圖靈剛上車的時候並無二致，仍然抱著一個鐵籠子在念叨著什麼。
圖靈嘗試看清籠子里的東西，但由於鐵籠子之間縫隙極小，再加上並不明亮的藍色燈光，看不明白。
「這些乘客也跟我一樣，是所謂的『旅人』？但他們似乎沒有注意到我。」
圖靈腦中一邊思索，一邊抬起頭來看向對方的臉。
這一看，給圖靈頓時嚇出一身冷汗。
在圖靈打量對方的同時，黑面具那隻三紅點獨眼不知何時已經轉了過來，沖著圖靈旋轉伸縮著。
還未等圖靈有所反應，對方開口了：
「年輕人，你從哪裡來？」
渾厚有力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沙啞。
能夠交流嗎？
他想做什麼？
圖靈直視著對方，對方也沉默地看著他。
良久，耳邊又傳來對方悠悠的聲音：「年輕人，你從哪裡來？」
察覺到對方似乎極有耐心，且沒有敵意后，圖靈決定回答對方的問題：「……夜州。」
聽聞，對方低下了頭，似乎陷入了沉思中。
他似乎不知道夜州。
圖靈並未在地名上撒謊，但對方明顯沒聽說過這個地名。
「那麼按照接下來的發展，這些人也許是來自其他維度？其他空間？還是說……」
想到這，圖靈雙眼一凝。
他們的語言是互通的。
這不是簡單的思考能想明白的事，圖靈將其假定為這副眼鏡的翻譯機制。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就在這時，對方打斷了圖靈的思考。
圖靈抬起頭來——他沒料到對方會突然來這麼一句話。
「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圖靈反過來詢問對方。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如果你告訴我這是什麼地方的話，當然可以。」
「我想和你做個交易。」
「……」
氣氛逐漸詭異了起來。
對方似乎不會理會自己的問題，而是不斷重複著自己的提問。
就像是遊戲中和NPC對話時，重複選擇同一個選項，而對方也一直重複著同樣的回答。
「年輕人，你從哪裡來？」
「……」
就在圖靈思考之時，鐵面具的話再度回到了最初的起點，圖靈愈發感覺對方不像是活生生的人，反而更像是個NPC，或者說重複的程序AI。
「我來自艾澤拉斯。」
如圖靈預料之中，對方再度低下頭去，似乎思索了一番后，表示想和圖靈做個交易。
「當然可以，請說。」
「我想知道我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