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得罪張邦昌
張邦昌連聲對姚華道謝的時候,姚華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這一次事情鬧大了。
「張大人客氣了,救火本就是潛火隊職責所在!待小人查看有沒有餘火,以免再起大火」
「對,就是你們失職,不然怎麼會燒起火來」張夫人冷冷地盯著姚華
此時的張邦昌低著頭不說話了,張夫人繼續詰問「你們這麼多人來救火,水車都不帶,而且都不騎馬。故意要讓我們府上燃起大火,才顯得你們有能耐!這事我跟你們沒完」
沒等姚華髮話,李三等人就起鬨了「散了,散了,回鄉下種地去了!」
「好心來救火,倒被反咬一口,這差事不幹也罷!」
「走了,走了,都散了!」
眾人丟下手裡的水龍一起往府外走,姚華也不阻攔也不說話。
「你們這是?想怎麼就走了?一個都不許走!得給我把房子蓋好了賠了錢再走!」張夫人帶著幾個家丁在門口攔住李三他們。
李三索性坐在了地上「那好,我們就不走了,就在張大人府上等酒菜了!反正這火熄了也沒事幹!」
「對對對,都別走了,張夫人說的話我們這些小嘍啰怎麼敢不聽!」
張邦昌馬上變了臉色把姚華拉到一邊「這位小哥,你怎麼稱呼,你是他們的頭,你得說句話才行啊。我這府上要是真的被他們賴著不走,傳出去我以後還怎麼上朝?」
「嘿嘿,張大人言重了,在下姚華,不過是個潛火隊提領而已。這些人是禁軍大爺們雇來的人,都是汴京城裡的潑皮無賴。尊夫人非要和他們講道理,怕是要吃虧!何況君子不與小人斗,張大人博學多才,也不能和他們一般見識!」
趁張夫人還在罵著李三他們,張邦昌從靴子里悄悄取出一張鹽鈔「姚華小哥,這事,勞煩你幫幫忙,這是新發的鹽鈔,還能換到不少鹽!」
姚華推開張邦昌「相公使不得,折煞小可了,這些人不是我能指揮的動的!」
「小哥莫要嫌少,我是個清官,只有這麼多了!」張邦昌說著話便把鹽鈔塞進了姚華的荷包里。
「父親,母親,你們不要和外面的這些人吵了,太失身份了!」從正廳里出來三個女子,旁邊兩個打著燈籠,中間那位捂著半邊臉說話。
「女兒家不要拋頭露面!說了多少次了!府上的女眷不要和外人接觸!怎麼這麼沒規矩!」張邦昌教訓女兒時似乎換了一個人,如同羊開始捕食吃肉一樣。
「母親不也是女眷嗎?您怎麼不管管她!」
姚華瞥了一眼這說話的女子,昏黃的燈光下,兩顆眼珠攝人心魄,沒有笑容卻有一絲笑意,眼睛也正好和姚華的眼神對上,下意識的低了頭「公子這樣直視我,太無禮了!」
姚華連忙捂住眼睛「在下無心之失,無心之失!得罪了」
「還不趕快進去!還在這裡,非要別人看個夠嗎?」張邦昌又開始訓斥女兒。
姚華連忙拉住他「相公息怒,相公客息怒,我看相公待人心善,我來試試讓我這班兄弟不要鬧事!」
姚華走上前去拉住唾沫橫飛的李三「李三,不要在張相公府上放肆,張相公已經給了我一些賞錢讓弟兄們打酒喝!都先回去,晚上跟我去吃酒!」
張夫人一聽就急了直奔張邦昌而去,張邦昌也連連搖頭「小哥,你這是害我啊!」
張夫人奔過來揪住張邦昌的耳朵「你竟然藏了私房錢!老實交代!是不是準備納小妾了?你個沒良心的!」
趁這個功夫,姚華朝著看熱鬧的人們揮了揮手「走走走!別看了!出去了也別亂說!」
「姚大人真是好手段,我看那張家小姐定是看上你了!」替代僧打趣著姚華
姚華連忙否認「不要亂說,大戶人家的女眷讓我們看了,這種事傳出去對人家姑娘名聲不利!不要說了!」
「我們可什麼都沒看到,人家姑娘也說了,只有姚大人盯著他看!」
「對,不過啊,我怕有其母必有其女,這張家小姐縱然是看上姚大人了,姚大人也得三思!」李三一本正經的說起來惹得眾人連連發笑
「這出門沒帶燈籠,諸位小心腳下」
「這天上有滿月,不過幾里路,沒事」
回到望火樓,黃小乙躺在地上喝酒,嚴守和謝保提著燈籠帶著鐵匠鋪的人正在水車旁邊敲敲打打。
姚華很是高興「不錯,你黃小乙果然言而有信!」
嚴守卻哭喪著臉一言不發,黃小乙拿著酒壺搖搖晃晃站了起來「姚大人吩咐的把水車的車軲轆和輪子裝好,我可是辦到了!不過,這錢還得給人家結了!」
姚華一下子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黃小乙把人叫來修理水車是賒賬,自己給黃小乙拿來修車的錢,黃小乙自然還是揮霍了。
「嚴守!不是叫你監視他嗎?你怎麼弄的?莫非你也一起去賭了?」
眼見得姚華已經拔出劍來,嚴守坐跪到地上「姚大人,我冤枉啊!我見這些鐵匠帶著傢伙都跟我走了,黃小乙在那裡數錢,就先回來了。誰知道這廝還是去賭博喝酒把錢給花完了!求大人明鑒!」
姚華揮劍就要朝黃小乙砍去,李三和眾人一起抱住姚華「姚大人,殺不得!殺不得!」
「大人,黃小乙是爛泥扶不上牆,你殺他你也要治罪!」
「姚大人,你剛來第一天晚上就殺人,這一輩子就毀了!」
「姚大人,何必呢,今天救火的事您已經處理的很好了,我們都沒想到我們還能有用!我這把老骨頭雖然沒能去參加救火,可是我在望火樓上看的真切。大夥都是賣了命的!念在眾人份上就饒了黃小乙性命吧!」老頭謝保說著話就給姚華跪下了
姚華把劍插到土裡「老伯請起!這黃小乙太讓我失望了!」
「我讓你失望,可這大宋朝讓我失望啊!我又去殺誰?我又去殺誰!」黃小乙竟然咆哮起來
嚴守連忙捂住他的嘴「你酒喝多了,不要亂說!」
沒等姚華繼續追問,不遠處一聲鑼響「開封府右軍巡使王溫大人到!」
姚華立即丟了劍領著眾人跪拜。
王溫的隊伍不大,也就三十來人,其中轎夫就有八個,剩下的打燈籠的又佔了八個。
王溫從轎子里走出來,四個人攙著下來,姚華看了一眼竟是個鬚髮皆白的老頭了。
「今日張相公府上走水,爾等可知道?」王溫人雖然老了,可是說話卻中氣十足
「回稟大人,我等在望火樓上日夜觀察,張相公家裡起火后,我們便去救了!」
姚華想著這番回答應該是沒問題的,不料王溫走到近前咳嗽了一聲「咳,你就是新來的提領吧!你以為你今天救火有功?我且問你!今春李御史家走水為何無人去救,初夏劉少監府上走水也無人去救!到了今秋張相公家一走水,你這邊人馬齊備便去救火。莫不是為了邀功,自己預先準備,再指使人放火?」
「王大人,屬下絕無此心,屬下今日才提領潛火隊,本想著整頓隊伍,沒想到就遇上張相公府上走水,請大人看這水車都還沒修好,屬下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如此想如此做!」
王溫看了一眼還沒裝上輪子的水車「年輕人,要知道這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擾之!老夫也知道你絕對不敢去張相公府上縱火,只是你這一救火,張相公的新府第就蓋不成了!你這回可是把張相公得罪了!年輕人,以後做事的時候好自為之!」
王溫說完就走了,只剩下姚華在原地發獃,其他人也不好再說話,等著姚華髮話。
黃小乙不知何時把姚華的劍撿了起來朝天一指「奸臣當道!暗無天日!」
這一聲吼把姚華給嚇得打了個哆嗦,一轉身連忙從黃小乙手裡取下劍來。
姚華這轉身奪劍的動作一氣呵成,眾人看傻眼了連連鼓掌叫好。
那張鹽鈔此時正好從姚華身上飄了下來,黃小乙一見這東西發狂起來,撿起鹽鈔就嚼碎了往肚子里吞。
姚華以為是黃小乙想錢想瘋了,怕自己得不到便如此做法。
不料接下來黃小乙跪地磕頭大哭「這該死的鹽鈔,我今天可算是把你給生吃了!該死的鹽鈔,還我一家老小性命!」
姚華要制止,李三和嚴守搶上前把黃小乙拖進瞭望火樓的廂房裡。
謝保嘆息了一聲「姚大人,這黃小乙本是鹽商的兒子,朝廷發行鹽鈔,鹽商得先把銅錢銀兩換成鹽鈔了再去鹽場提鹽。可這鹽鈔是在汴京領,鹽卻要去西北和東南提貨,鹽商還沒走動,朝廷就發新的鹽鈔,舊的作廢。到後來,付了三次鹽鈔的錢才能提到這一份鹽鈔的鹽,許多鹽商都被弄得傾家蕩產。這黃小乙家裡就是其中之一。」
姚華搖了搖頭「難怪他會變成這個樣子,今天是我冒失了!走,我說了,今晚我請客。那浣花樓這種地方我是沒錢請你們這麼多人。咱們就去街邊的小攤一起吃酒吧!」
「好咧,天下不平事傷心事太多了,不如一醉方休!」替代僧第一個響應,一臉笑意
其餘人也都跟著附和「走走走,喝酒去,話說多了越說越生氣!走走走!」
這一頓酒,在距離望火樓五裡外的街角喝得,大家圍坐在牆根下,從木桶里依次舀出來一大碗醪糟,吃著湯麵,就著一大鍋羊骨湯談天說地。
姚華想起黃小乙他們三人,又多加了一百文錢「老闆,連你的碗一起買了,給我裝三碗酒三碗面三碗湯!」
「姚大人,你這人,真是太心善了!你這樣的人不適合做官啊!真的!老朽在這裡幹了三十年,你是頭一個和兄弟們一起吃飯的提領!你不應該和我們一起吃飯啊!」
姚華放下碗,看著這個面容和善的老頭「老謝,你說我不該和你們吃飯,那我該和誰吃飯去?」
「你啊,你得去找你上面的那些老爺們,請他們去浣花樓吃酒,要請人來唱曲跳舞,還得送銀子。這樣,你才能升上去!上一任提領來了兩年,就是整天喝酒請客,前些天已經去江南那邊做一個什麼銅礦的監官去了,那可是肥缺啊!」
「那我整天去陪老爺們喝酒唱曲,這裡的事誰來管,走水了誰去救!」
「這位施主,哦,不,姚大人,先前那位王大人說的不是很明白嗎?要順其自然,無為而治!你也不想想,五十輛水車被大人們借走了四十五輛,他們府上都有好幾口水井,水缸沒有八十也有一百,真要是意外失火,怎麼會輪到我們去救!」
姚華端起醪糟吃喝了兩口「我還是太年輕了,原來是張大人要蓋新房子,所以就走水了!難不成全燒了之後蓋新的張大人不用出錢嗎?」
「姚大人,這你應該知道啊,本朝優待讀書人和文官,像張大人這樣的大官,要是家被燒沒了,朝廷自然會給他蓋新的。而且你不知道的是張大人隔壁有三家人一直不肯讓地給他,要是大火都給燒了,到時候重新劃地,嘿嘿!」
姚華的酒碗掉到地上摔了個碎「這事,是我想簡單了!從明日起,大家繼續以前的事,該幹什麼幹什麼去!我呢,也回我原來的地方,這地方,我是不想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