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持久戰來糧草缺
前方的戰事正如光武帝與謝玘所預料的一般,異常激烈。此次開春,北朝明帝使用近半數的兵力投入到「收復」南境的戰爭中。自揚州渡至巫江一帶的重要渡口和關隘,全都布置了重兵,尤其是在水流較緩的潯陽北岸,集中了北朝最優的洞庭水師。
威遠侯謝玘已經連續幾日未曾合眼,而從侯府寄來的信件也尚未有時間打開詳閱。自然對於公主突然自說自話地來侯府之事,他還未知曉。
烏青的軍帳內,謝玘正背著手,結合今日斥候送來的消息,站在水域圖前擰眉思索。
手下的幾位將軍正等著他思索后的結果,個個都正襟危坐。前三日剛與北朝的水軍交手,本朝的軍隊只能說是勉強應對。所以大家原先預判的,北朝軍隊不擅水戰之僥倖心態,被實實在在地澆滅了。
「侯爺,我們如今這般被動應付,總不是辦法。若長期如此,士兵們的士氣都快被消磨殆盡了。」其中一位手下見謝玘遲遲未有下命令,終於忍不住打破大帳內令人窒息的靜謐。
此話一出,不少心腹互相對視,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總算謝玘回了身,只是面色仍是不愉。
「大家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今……尚未到時候。」他沉吟道,心思難辨。「還得再等等。」
「侯爺,咱們還等什麼!想當初與那羌人決戰之時,戰況何等凄烈,兄弟們都不曾吭一聲。可如今這麼被動接戰,總……覺得憋屈……」這位人稱「軍中小閻王」的孫副將,一直是跟著謝玘出生入死。為人仗義英雄,常常一馬當先,乃謝玘軍中的御用先鋒官。
見自己的主將遲遲不下決心,難免有些焦急,隨顧不了許多,直接將心中憋悶一吐而盡。
謝玘見眾人皆有怒意,心下也知眾將早已憋著一口氣大幹一場。但水戰不同於陸戰,變數過多,不可大意。且潯陽的後面不遠便是豫章,若是僅憑意氣用事,風險過大。
方才看完水域圖,他的心裡已有丘壑,但當下還是要安撫好眾位將軍的情緒,於是出言安慰道:「各位都是跟著我謝玘多年的,我可是貪生怕死之輩?」
眾人紛紛搖頭。
「那好,我也和大夥托個底。據目前戰況所見,這場對峙恐難以在短期內解決,或有可能是場持久戰,還望各位做好心理準備。」
眾人見他言辭鑿鑿,很是確認,不禁都有些不解。
只見他繼續言道:「諸位可能都心有疑惑,我便多說幾句。一是幾次交手下來,大家不難發現,若是正面交戰,雙方的實力不可謂不均衡,誰也無法一擊即中。這是最為關鍵的。」
「二來滄江綿長,自揚州到巫江,一路關隘眾多,北朝自不敢集中兵力到一處,放任其他關隘勢若。而我們就敢么?」
「再來,即便我們想在某處集中優勢來個先發制人,勢必還得在現有基礎上加派人手,趁勢突破若干關口。但捫心自問,現如今的南朝,閩南與南粵都尚未納入版圖,且西南諸地仍出於兩邊觀望中。」他輕咳了幾聲,以示著重強調,「很有可能,他們會因道阻且長,搞自立。那到時,就不是南北對峙了,我們的西面又得多一處敵人。」
「最後,基於第三點,你們覺得還有可能分兵往北邊調么?」
目前南朝的兵力分佈大致可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掌握在謝玘手中,用來對抗北朝的進犯。一部分在南境,主要用來收復南粵和閩南,此處兵力掌握在裴后的哥哥裴左手上。而另一部分則用來包圍京畿,掌兵之人則是裴后的弟弟裴右。西面雖也有風險,但尚有重山隔絕,如有戰事,可調用這三處兵力馳援。但若要重新分佈這三處兵力,恐怕是很難。
謝玘見大家多半已明白當下的處境,復而開口:「所以,如果不能短時間內一擊便中,最好的結果便是虛張聲勢,維持現狀。還有,大家被忘了,北朝若是入了秋……」
其中一位將軍立馬接過話來:「自有北狄侵犯之險!」
「對!」謝玘很是讚賞地看著他。
「這也就是為何,他們要急著在近幾個月內就取得決定性戰果的緣由。所以,我們該怎麼辦?」
那位將軍再次應和:「磨死他們!」
此番解釋后,軍帳內響起一陣哈哈大笑聲。謝玘滿意地看著眾人,心中長舒了口氣。
而正當眾人商量著怎麼磨死北朝之計時,門外突然響起衛兵的稟報聲。入內后,衛兵屈膝下跪,將要事一一稟告。
「侯爺!這戶部怎麼搞的,再怎麼缺,也不能缺我們的糧啊!」眾人紛紛附和道。
原來這衛兵來報之事是,戶部原本答應三日後送達的三十萬擔糧草,不能按時送達。往常也不時沒發生過這等拖延之事,但此次更為過分的是,送達之日無法明確。
這就讓打拚在外的將軍們都炸了鍋。方才還在說要打持久戰,和北朝的人慢慢磨。那糧草必定得準備充分,可現狀卻直接增加了戰事的不確定性。
大家都向坐在上首的謝玘望去,見他低頭扶額,面有隱忍,但緊握的單拳早已泛起了青筋。幾位跟久了的,都暗暗知道,侯爺這是犯怒了!
還跪在地上的衛兵瑟瑟地仗著膽子去瞧謝玘,進又不是,退又不是。還好,謝玘揮手讓他下去忙了。衛兵一溜煙,即刻出了營帳。
「你們也都下去吧。晚飯後,再集合議事。最晚明日一早,必須將新的應對之策布置下去。另外,關於糧草一事,你們無須擔心。我自會解決,不會讓弟兄們只流血,連頓飽飯都吃不上!」
直到眾人退去,只留他一人在營帳內時,謝玘才發狠地將手中的一個粗陶茶盞,生生地捏碎了。
老匹夫!國難當頭,竟還搞這些陰謀詭計!
他憤恨卻又無奈地閉目隱忍,半晌平復才未將帳內的桌案給徒手劈裂。大約一炷香之後,一衛兵從營帳內飛快竄出,直接快馬飛奔出營。
大軍在外,軍糧不足,此乃大忌。縱使他與皇帝再親厚,一般情況下謝玘都不願走之前他與光武帝約定的密報之路。凡事若能公事公辦,自是最好。
但現如今,他也無可奈何。也不知道此番自己直接向光武帝彙報軍糧之事,戶部的人又該如何理解,在皇帝面前又該怎麼編排搪塞。
正當謝玘在外奮戰之際,秦妙最近也沒閑著。自從當日得知宜安公主即將駕臨,總兵府里便忙開了。下人們總能看到夫人挺著個碩大的肚子,來回穿梭於府里的各處。而一旁的大丫鬟紫萱,則半點都不敢大意,小心陪著。
府里人仰馬翻地忙了近半個月之久,總算在三日後要接駕宜安公主一行。謝老太君也不敢完全放手,在最後幾日還拉著人把府里各處都查了一遍。見安排均為妥當后,才稍微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