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哭楊】第19話 相見楊來
「米探蹤……」符桐默默地重複著這個名字。
「啊哈……找到了？」長條桌上的攸悠打了個哈欠，擰著身子坐起來，懶洋洋地揉了揉眼睛。
八面玲瓏，對於大多數人來說都是一個謎。而想要調查那段「消失的歷史」，卻又無論如何都繞不開這個神秘的組織。所以ASOU始終都在追查其相關線索，這些年也得到了一些成果，但是像現在這樣，直接得到具體的人員檔案的，倒還真是第一次。
……
攸悠伸了個懶腰，從桌子上下來：「給我瞅瞅——這傳說中的『八面玲瓏』能長成什麼樣？」目光落在檔案的照片上，她一挑眉：「小哥蠻帥的嘛，單看長相就有八塊腹肌。」
嗯……好吧，女人的關注點果然有點奇怪。
「……好了，」符桐知道攸悠向來喜歡關注一些莫名其妙的點，為了不讓她繼續跑偏，他不著痕迹地收回了檔案：「既然找到了，我們也該走了。」
「是應該走了……」攸悠抿了抿嘴，慵懶的目光隨意的往門口一瞥：「畢竟門口有個朋友，似乎等了很久了……」
攸悠的話，讓符桐和蘇良都是一驚，順著攸悠的目光瞬間轉身，卻並沒有發現什麼人。
只是，不管是符桐還是蘇良，都不會懷疑攸悠的判斷——她既然這麼說了，那麼這裡除了他們，肯定還有其他人！
「還不出來么？」攸悠不屑的一笑，抬起腳步直接走向門口，但是還沒等她走到近處，就有一個人把腦袋從門邊兒探了出來。
然後攸悠的步伐就猛地僵住了。
……
這……
蘇良和符桐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驚詫和納悶。
來人身後背著一個背簍，小小的身軀把背簍襯托的尤其大；沾著泥土的小手中攥著一把鏟刀，面色緊張的把三人盯住——竟然是個小女孩兒！
眼前的女孩兒看起來只有六七歲大，皮膚黝黑，身材很是瘦小，看起來有些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那雙眼睛，卻真的十分的有神啊……
因為三人都覺得自己要被這小姑娘瞪死了。
「你……」攸悠好像也沒想到，她所以為的「偷窺者」竟然會是一個小女孩。不知為何，平日里無所畏懼的大姐頭面對此情此景，竟然有些口吃起來：「你你你你誰啊？」
「我才要問你是誰呢！」小姑娘抿著嘴，努力的讓自己顯得強勢：「你們怎麼進來的？這裡是不許進入的！」
小女孩說話時，小臉氣鼓鼓的。稚氣的童聲再加上炸毛的神態……莫名萌？
攸悠眨巴著眼睛，求助般的回頭。在人魚巢穴里威風八面的謝大小姐，此時竟不知道如何回答一個女孩兒的質問了。
「……小妹妹，我們不是壞人。」半晌，符桐率先弄清了情況，出聲拯救了僵直狀態的攸悠。
在符桐看來，這小女孩兒出現在這裡當然不會是毫無理由的，而最好的解釋，當然是在這附近存在著一個村莊或者流民營。而這對於他們來說是一個好消息——或許三人可以從那裡得到一些補給，哪怕只是填填肚子。
「那你們是什麼人？」小女孩還是警戒的看著三人。
「我們是遇難者，而且和大部隊失散了。」符桐露出了招牌微笑：「小妹妹，你住在附近？」
攸悠在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默默地退到蘇良身邊，表情飄忽不定。
蘇良微微側了側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若無其事：「怕小孩兒？」
「放屁！姐什麼都不怕！」攸悠聲音低沉，且暗暗地給了蘇良一個肘擊。
蘇良吃痛，捂著肚子縮了縮脖兒——好吧，就當你不怕。
……
「遇難者？」小姑娘皺著眉頭，似乎在思索著什麼。忽然她眨了眨眼，把三個人一一打量過去：「你們中有叫蘇良的人么？」
蘇良一愣。
攸悠和符桐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射過來。見他們如此反應，小姑娘的目光也跟著看了過來。
……看我幹啥？我沒有私生女。
當然只是玩笑——他只是想說他並不認識眼前的這個小姑娘。
他可是第一次來這裡！他很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小姑娘，更沒可能認識這個小姑娘。但，既然不認識，這小姑娘又怎麼會喊出自己名字的？帶著疑惑，蘇良走到小姑娘身前，臉皮一抖，扯出了一個符桐式笑容：「我就是，你怎麼會認得我？」
「你就是蘇良……」小姑娘眼底還有一絲懷疑，偷偷瞄了蘇良幾眼，大眼睛滴溜滴溜地轉了半天，最後像是終於確認了一樣，卻忽然開心起來：「叔叔！原來你在這兒啊！楊來哥哥一直在找你呢！」
……好像有什麼刺痛了蘇良的心。
Excuseme？叔……叔叔？大妹子你擦亮眼，我和你「楊來哥哥」可是同年生！剋制著把身份證拿出來證明自己青蔥歲月的衝動，蘇良把注意力放到了該放的地方。
「楊來？」從一個陌生的小姑娘口中忽然聽到楊來的名字，蘇良好像也明白了這小姑娘為何會知道自己：「他在哪兒？」
「在我們村子！那天孫伯伯去捕魚，發現楊來哥哥泡在河裡，就把他撈回來了！」小姑娘乖乖的回答蘇良的問題，一聲「哥哥」聲音真是不能更甜！
……可惜不是叫他。
蘇良心有不甘，然而現在並不是糾結於「叔叔」還是「哥哥」的時候——楊來此時難道不是應該和士兵們在一起么？他怎麼會泡在河裡？還被附近的村民從河裡撈了起來？
「什麼時候的事？」蘇良思索著提問，因為他似乎想到了一個可能性。
「就是前天啊！」小姑娘不假思索的回答。
前天？那就應該是了。
魚潮爆發的時間就是在前天。蘇良清楚的記得當時楊來和那些士兵都是在山洞裡的，雖然距離比較遠，但也不排除魚巢發生時的聲勢會驚動他們的可能性。以他對楊來的理解，眼看著自己掉河裡，他就算不會水也得下去撲騰撲騰——更何況楊來會水！所以，或許不是他自作多情——那貨大概是為了救他而主動跳入魚潮之中的。
不得不說，蘇良真相了。
……
魚潮爆發，聲勢浩大。在水下搜索魚巢的莊嚴和符桐自然沒能逃脫，而在岸邊吹風的蘇良和攸悠卻也領教了什麼叫飛來橫禍。
當時攸悠感覺到異常，便果斷的拉著蘇良往岸上逃，可惜沒能逃掉，最後二人還是被雙雙捲入湖水之中。因為聽見洞外異響，楊來走出山洞，正巧看到了這一幕，因為人傻耿直，他連想都沒想就直接就跳進湖水裡救人了。
然後他就發現，好像有什麼和自己想象中不太一樣……
想象中，自己應該是靈活地在魚潮里穿行，只用一隻手就可以把蘇良帶回岸上，還能順便捎上攸悠——這樣的英姿。但是事實是，他剛剛跳入魚潮中，就立刻感覺到了一種巨大的力量裹挾著他，讓他幾乎無法反抗。就這麼在潮水中掙扎了許久，憑著水性在群魚拍臉的過程里勉強上岸……然後他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
既然聽到了楊來的消息，蘇良自然不能無視掉。和符桐、攸悠稍微討論了一下，三人決定先去和楊來匯合。
符桐用手環記錄了辦公樓所在方位坐標——他們的任務，只是「幫助姜博士找到目標地所在」，所以接下來他們要做的，也只是把這個坐標交給姜鋒。至於米探蹤的那份檔案……那肯定是偷偷藏到衣服里，帶回ASOU做進一步調查。
ASOU自然是不會把這種機密也留給姜鋒做什麼軍火研究的。
……
「我們村子離這兒不遠，下了山就到啦。」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走在前面，身後的小背簍跟著她的步伐也一晃一晃的：「楊來哥哥見到你們肯定很開心！」
看著眼前的小姑娘，蘇良莫名的想起了溶洞里的那個小男孩兒……如果不是那些該死的人魚，那孩子或許也和這小姑娘一樣享受著相似的童年吧。
「……我來幫你拿吧？」想到這，蘇良心裡有點沉重，忽然就想幫這小姑娘做點什麼：「筐給我？」
「不用！這個不重！」小姑娘燦爛的笑了笑，直接拒絕掉了。
……
這片區域是丘陵地形，視線所及之處層巒疊嶂，頗為崎嶇；再加上樹林茂密，野草封路——若不是這小姑娘的出現，誰又能想象得到如此深山之中還有一個小村子呢？
過了山坡，在小姑娘的指引之下，三人果然在樺樹掩藏之中，看見了一片連綿的、低矮的窩棚。村子的外圍建有高牆，但是這牆的質量看起來並不如何好。蘇良客觀地評價，就算不是「破敗」，也絕對很脆弱就是了。
……真不知道這樣的一個小村落，是如何在如此靠近人魚巢穴的地方存留下來的。
……
來到大門口，女孩兒晃動起門邊兒的警鈴。大概不到半分鐘，就有人來給女孩兒開了門。
開門的是個老大爺。一開門卻看見三張陌生的面孔，老大爺顯然有些驚訝。
小姑娘立馬給他解釋了一番，聽明白了事情的原委，老大爺也就收起了警戒，對蘇良三人表示了歡迎。
幾人在村門口寒暄禮貌了一番之後，小女孩兒才帶著三人進了村子。
「我帶你們去找村長爺爺，楊來哥哥也在那兒！」不等蘇良有什麼反應，小女孩兒就拉住了他的手，一路小跑。
「慢點兒，不急……」蘇良默默地聽著自己骨架咔嚓咔嚓的響聲，十分擔憂自己就這麼折了。
……
村子本來也不大，跑了沒多久，蘇良就被小姑娘帶到了一個相對來說還算體面的大帳外。
「楊來哥哥就在裡面！」小女孩放開蘇良的手，仰著頭來，笑臉盈盈。
「啊，謝謝你小妹妹，你真的太懂事了。」蘇良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髮——如果你不叫我叔叔的話，就更懂事了。
蘇良沒有急著進去。
根本不需要更多的確認，蘇良就知道楊來一定在這裡——因為僅僅是站在外面，他就能聽見帳里有一個熟悉的聲音，正絮絮叨叨的說著什麼……
「……是真的，老頭兒，我的身體是真的真的好的差不多了！你別不相信啊，我的恢復力可是很強的！所以您老就別擔心我了，讓我出去找人成不成……您這是小看我！這種小傷，比起我之前那次，簡直不算什麼！我可是被捅了十幾刀還活蹦亂跳的人啊……」
魔音灌耳。
蘇良站在帳篷外，忍不住用手按了按耳朵。
這麼吵的貨，天底下還能找到第二個么？
「……老頭你是不知道，那人賊特么陰損！仗著刀比我長就擱那兒一個勁兒的捅我，要是當時我手裡能有把大刀，你看他還敢不敢嘚瑟……」
蘇良抿著嘴，站在帳篷外。
帳篷里，楊來把牛皮吹的幾乎就快成了真的；帳篷外，蘇良鄙視的表情里卻帶上了一絲苦澀。
楊來把那個夜裡發生的事講述地像是個笑話，可是在蘇良的腦海里，卻又浮現出那個雨夜的冰冷，和絕望。
深吸一口氣，蘇良露出一抹苦笑。
……
「……最後啊，那個人就那麼哆哆嗦嗦的逃跑了。嘿嘿，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是是，你最厲害了。」蘇良掀開大帳的門帘兒，無奈地走進。
話癆的聲音戛然而止。
四目相對，蘇良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
眼前的人赤裸著上身，像只猴兒一樣蹲在凳子上。腰身和四肢都纏著面積誇張的繃帶，臉上結著一條條的痂，完全是一副毀了容、遭虐待的慘樣。
楊來就頂著那樣的一張臉，直愣愣的看著蘇良走近。一秒、兩秒、三秒過去了……他還是沒有絲毫回過神的跡象。
「看啥，不認識了？」蘇良挑眉。
聽見蘇良的聲音，又是幾秒過去，楊來這才像看見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一樣，嘶地一聲倒吸一口冷氣，喃喃道：「靠——這不是大白天見鬼了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