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掛哭楊】第2話 再遇
攸悠微微後退，擋在了姜鋒身前。
姜鋒很明白這個動作的含義——這個女孩，是在保護自己。
從姜鋒的視角僅能看見少女的側臉。那張年輕的、漂亮的、充滿野性美的臉上，沒有一絲恐慌的表情，剛才這個女孩給他的那種浮躁的印象，此時他一點也感覺不到。
不知為什麼，在姜鋒的角度看攸悠的臉，除了一絲反差極大地沉穩，還有一絲很奇怪的凌厲。那凌厲讓姜鋒不由自主的產生了一個想法——此時的這個女孩，不只是像一個軍人、一個傭兵，她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個殺手。那種氣息沉靜到幾乎要消失在空氣里、又暗含著危險的感覺，強烈到讓身後的符桐都側目，也難怪姜鋒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也許ASOU-5為自己派來的這兩個年輕人，比自己想象中要有真才實幹？
樓上的竹竿忽然又動了。這下子，它抖動的十分迅速，那彷彿帶著節拍的、讓人心悸的撞擊聲變得越來越急促，那上面的幾雙鞋就像是無形的腳，在踩著急速的節奏跳著踢踏舞，終於在一個瞬間，戛然而止！
姜鋒的心臟狠狠地一抽。那空曠的陽台上，分明是多出了一個人影……不，那不是人!那是……是人魚！
黑褐色的鱗片，畸形般佝僂四肢，凸出的脊梁骨，長著醜陋的巨大魚鰭的身體……額骨上猙獰的尖角，滴著涎水的兇殘的牙齒，還有那尖刀一樣的長指甲……這不是姜鋒第一次看見人魚，但還是頭一次如此近距離的面對人魚！
暗黃色的獸瞳緊緊地鎖定住三人，那人魚齜牙咧嘴的發出了一陣陣嘶嘶的響聲。
不好！那個東西要攻擊了！從出發開始，姜鋒心裡對符桐和攸悠的不信任此時被無限擴大，他幾乎無法用大腦思考這兩個人是否能夠攔得住那個怪物。鬼使神差的，他退後了三步。而就在他動的一剎那，那隻人魚好像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忽然一聲長嘶，從陽台上沖了下來！
媽呀……姜鋒的冷靜已經所剩無幾，他幾乎拔腿就跑。
「別動。」符桐的聲音淡然又平靜，這個看起來體質虛弱，又沒什麼力氣的病弱少年，面對人魚卻沒有一絲恐懼。也許就是這樣巨大的反差，讓姜鋒彷彿是受了魔咒一樣，瞬間站在了原地。
一道影子，在這一剎那飛掠過他的身邊，他的目光追尋而去，看到的卻是一道婀娜的身影。
攸悠健步如飛，手裡的槍已經連開兩發，分別擊中人魚的脖子和左腳。緊接著她換槍為刀，胳膊一掄，在半空中留下了一道扇形的殘影，整個人毫無畏懼的直接站到人魚墜落的下面，匕首高抬，遠遠地指向了人魚的心臟。
人魚在空中完全無法撤退。當匕首與它的心口接觸的時候，它的臉扭曲了一下，卻依舊無法抵抗地心引力而掉落下來。那柄匕首就這麼輕易的穿透了人魚的胸口，伴隨著一聲悶響，攸悠把人魚甩落在地。
那隻人魚還沒斷氣。它掙扎著動了動身體，然後支撐著弓起身子，還想攻擊。只見攸悠默默地走了過去，垂下眼帘蔑視的看了它一眼，然後伸手握住了它胸口處的匕首，取出……然後又是一刀！人魚連叫都沒叫，告別了這個世界。
攸悠抽出匕首，黑色的血從人魚身體里噴薄而出，卻沒有一絲沾染在攸悠的身上。
姜鋒看的都呆了，他無法解釋他所見到的……不是說人魚的身體連普通子彈都射不穿的么？不是說他們的速度一般的阻擊手都無法瞄準的么？不是說它們的危險係數不可估量么？怎麼……在這姑娘的手裡，就死的這麼乾脆利落呢？
攸悠得意的拍了拍手，站在那裡，傲嬌的像一隻開屏的孔雀。
符桐淡淡的一笑，用極小的聲音，通過耳麥傳給攸悠：「幹嘛搞得那麼麻煩？」
攸悠撇了撇嘴，遠遠地沖符桐和姜鋒所在的方向攤了攤手：「誰讓那老頭一直一副看不起咱們的嘴臉。」
「你真是……」
情勢沒有給兩個人更多的閑聊時間，又是一陣嘶鳴，陽台上露出了另外一隻人魚。注意到自己的同伴已經慘死當場，它的眼睛變得赤紅。但是三個人都知道，那只是它們遇到敵襲時的表現，人魚是沒有感情的動物。
正如它們的血，也是冷色的。
那傢伙沒有像他的「同伴」那樣傻乎乎的跳下來，而是順著牆壁、像只壁虎一樣，迅速的滑了下來。當它落在地面上，就已經弓起身子，準備攻擊了。
姜鋒就站在原地。注視著這即將又要開啟的戰爭。然而，「砰」的一聲槍響，才算讓他徹底回過神來。
恩？這……
人魚被爆了頭，倒在攸悠身後，鮮血狂噴然，全都濺在了攸悠的褲腿上。攸悠默默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褲腿，表情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符桐側過頭，看見山坡下面，一個精瘦的漢子帶著兩三個人，拎著槍扛著迫擊炮，步伐統一的走了過來。他們都穿著武裝服，竟然是一群軍人。
攸悠開始挽袖子，黑著臉想要衝過去搞事情。符桐可不能任著這女人胡來，半道兒就給她截住了：「你幹嘛？」
「……」攸悠瞪著符桐，伸出那條帶著人魚血的褲腿給符桐看。
符桐忍不住扶額：「你別鬧，人家救了你。」
「我需要？！」
幾句話的功夫，那群軍人已經走過來了。
帶頭的軍人掃了攸悠和符桐一眼，又看了看姜鋒，隨後徑直走到人魚身邊，確認人魚已經死亡。
攸悠的表情中還是充滿了憤怒，符桐的注意力卻集中在了這群軍人攜帶的武器上。
人魚屠殺爆發后，科技水平退步200年。軍工廠所能生產的槍械火藥威力都不比文明時期，而用這種威力大減的武器來對付體質強壯、鱗片堅硬、自愈能力變態的人魚，其所能造成的傷害，往往是九牛一毛難以致命。一些威力比較突出的槍種，也的確能夠對人魚造成傷害，但是這種傷害比起人魚的自愈能力卻還是小巫見大巫，根本不值一提。
這就是為什麼，人魚屠殺初期，人類死亡數目如此巨大，並且一潰千里的原因。
而隨著科技的逐漸恢復，科學家們針對人魚的自愈能力，開始研究具有生化性能的武器。他們發現了一種只出現在深海中的水晶，具有能夠剋制人魚自愈能力的效果，他們稱其為「海晶」。
海晶不但十分堅硬，而且內含某種未知物質，以現在的技術，根本無法徹底解析，更別提人工製造。如果把海晶用作子彈的一部分，不但能鞏固武器對人魚的傷害程度，還能剋制人魚的自愈，從而對人魚造成實質傷害，理論上是十分完美的。但是，數據顯示，這種水晶既稀少，又難以開採，只能滿足一小部分軍隊的需求，根本不能普及。
所以，就算是現在，海晶子彈也不是什麼部隊都能配備的。
而一槍就能打爆人魚的腦袋，這武器的性能已經很不錯了。符桐一度懷疑那會是海晶子彈，但是又觀察了一會兒，他推翻了自己的想法——因為他在這些槍械上發現了兩個標誌。一個狀似火焰，另一個由字母W和字母A組成。但不管是哪個標識，其背後的意義，都是同一個。
——世都。
火焰的標識，全世界都認識。那是世界政府旗幟上的圖案，它代表著世界政府，已經有22年了。而另外一個——「WORLDARMS」。世界軍火製造廠，是世界最頂級的軍工廠，沒有之一。都說世都保留有文明時代最完整的文化，更是壟斷了文明時期的高端武器製造技術。單說武裝力量，就算是全世界的安全區加在一起，都打不過一個世都。這也是世都為什麼會如此決絕的實行了門禁、為什麼總是高人一等的原因。
因為它擁有別人沒有的——那200年。
……
出於各種原因考慮，世都壟斷了文明時期的製造技術。但是從兩年前，世都開始大規模的製造武器，支援給世界各地的安全區。這些武器的威力，自然不是普通槍械能夠比擬的，直接打爆人魚的腦袋，似乎也是最基本的。
確認好人魚的死亡，那名軍官才有時間搭理姜鋒三人。
他看向符桐：「你們是誰？」
符桐還沒說話，攸悠已經隨手甩出一張名片。名片彷彿刀光一樣在空中劃出一道黑線，嚇了那軍官一跳，但是他還是立刻伸手，敏捷的抓住名片，還不忘抬起頭驚訝的望著攸悠，顯然是被攸悠這一手稍微震懾了一下。
攸悠偏過頭，不理他。
符桐卻知道，這女人還在生氣，因為這些軍官不但搶了她的風頭，還讓人魚的屍體噴了她一褲子的血。符桐雖然無奈，但也不太會應付攸悠的性子，所以也就隨她去了。
軍官看著手裡的名片上那幾個浮金大字，震驚的眼睛沒突出來。我的個天老爺，這上面寫的是ASOU-5么？這個名字，自己在司令官的嘴裡聽說過，他還記得司令官當時臉上的表情，是多麼的畢恭畢敬。
軍官偷偷地觀察著攸悠，半晌，恭敬地把名片遞還回去。
「您好！我們是西北軍區980部隊所屬，見到您很高興！」說著，軍官果然露出了一個很高興地笑容，他一笑，嘴角露出了一個大大的酒窩。
可能是這個軍官的語氣聽起來很舒服，又或者是這一笑那酒窩看起來很喜人，攸悠的火氣稍微降了點，這才轉過頭正眼看了看他：「西北軍區？清水區那個？」
「沒錯！是清水區。」軍官看起來有點欣喜。
攸悠忽然想起一個人，那人也正是清水區的。可能是覺得這個地方很親切，所以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不怎麼糾結自己的褲腿了：「你們這是在執行任務？」
「不，只是探路！」軍官笑著回答：「我們的車隊就在後面，一會兒就上來了。」
攸悠點了點頭，哦了一聲，就不再說什麼了。
軍官看攸悠似乎沒有繼續談下去的興緻，有點小尷尬，為了提起氣氛，他把目光放在了攸悠身邊的姜鋒身上：「不知這位老先生是？」
姜鋒沒有讓攸悠替他介紹：「我叫姜鋒，來這裡是為了考察勘探。」
軍官哦了一聲，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卻再沒下文。
——ASOU的事情，還是少知道為好。
……
這個時候，對面山坡上傳來汽車的引擎聲。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過去。
軍官旁邊的一個士兵向他報告了一聲：「副隊，是咱們的車。」
軍官點了點頭，轉頭對攸悠笑了一下，攸悠卻好像沒看見，無聊的盯著前方。
軍官自討沒趣，只好收回目光。
車隊駛近，一共三輛，停靠在不遠處，車門正好對著眾人。
車停了，後車門被打開，一個男生穿著T恤，戴著鴨舌帽，一腳踏下來，險些崴腳。好在伸手及時扶住了車門，這才站穩：「我靠？這車這麼高？」
攸悠黑著臉：「不是車高，是你太笨。」
那人聽見攸悠的聲音，愣了愣，目光從腳下抬起，看清攸悠的模樣，驚訝的張大了嘴：「哎？攸悠姐？」
攸悠哭笑不得：「怎麼到哪兒都能遇見你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