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蘇家】第23話 楊來醒來
蘇良一大早就接到了黎叔的電話，說是楊來清醒了。
……
陽光傾灑，少年穿著白藍條紋的病服，坐在床上望著窗外出神——蘇良來到病房外，隔著門玻璃，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
楊來重傷的事情，蘇良終究還是沒有勇氣告訴楊來的母親。或者是真的難以承擔這份責任，又或者是真的不想讓那個溫柔的女人擔心和痛苦……所以蘇良把楊來送到醫院之後，就只告訴了楊來母親，楊來在自己這裡，卻並沒說更多的事情。
楊來身中數十刀，始終昏迷不醒。
這幾天，蘇良偶爾會來探望楊來，但是都不見他有蘇醒的跡象。
他很著急，但是卻也沒有辦法。他現在能做的只有等待……
其實，對於楊來不說話的樣子，蘇良是想象不出的。但是當他看到這個人躺在病床上真的不說話的時候，卻又感到茫然若失。
蘇良很害怕，害怕這個人就這麼一路睡過去，再也不會醒來。那樣的話，他恐怕一輩子，都會活在內疚之中。
好在，他醒來了。
……
楊來怔怔的看著窗外，蘇良打開門時，他才轉過頭來。
頭上纏著白紗布，亂七八糟的黃毛被包裹的嚴絲合縫，一隻眼睛上貼著藥棉，另一隻眼，則緊緊地把蘇良鎖定。
先開口的，是楊來。
「你究竟是誰？」
蘇良傻站在門口，不知如何作答。
他沒想到，楊來醒來見到自己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句。也是……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的確很奇怪，恐怕自己現在在楊來的眼中也很奇怪吧。
楊來的確有的地方顯得少根筋，但是傻不代表痴獃，對於一些顯而易見的問題，就算是他也會看得明白。
蘇良嘆口氣，強笑著，盡量用平時的口氣、半開玩笑的回答道：「怎麼了，我都不認識了？」
楊來注視著蘇良的眼睛，一句話都不說，那表情在告訴蘇良，他一點也不想和蘇良開玩笑。
蘇良尷尬的摸了摸頭，低著腦袋走到近前，扯了一個凳子，慢慢的坐下。
「……對不起，讓你捲入這麼危險的事情里。」蘇良低著頭，說完這句話，試著抬眼看了楊來一下，結果發現對方臉色陰沉。
「別生氣啊！別生氣，我都告訴你。」蘇良從認識這個傢伙開始，就沒看過他這麼嚴肅的樣子，以至於這時竟然被這貨的表情震懾住了，不由得連連道歉。
「……幾個月前，我得到了一個盒子。那個盒子里有非常重要的東西，很多人想要得到它，所以就監視我。」蘇良盡量簡化這件複雜的事情，不然他真的擔心以楊來這個單細胞的傢伙能否聽得明白：「但是我也沒想到，他們會直接下殺手……」
「那個大叔是誰？就是那天晚上救了咱們的，我一睜眼就看見他了。」楊來話說得很清楚，問的明顯就是黎叔。
「是我的叔叔，姓黎。」蘇良有問必答。
楊來抿了抿嘴，忽然說：「我聽見他給你打電話了，他管你叫少爺。」
蘇良愣了愣，然後猛一點頭，破罐破摔的回答：「對，羊城蘇家——你知道吧？就是那個蘇家……」
楊來久久的凝視蘇良，然後上上下下打量起蘇良的模樣，彷彿不認識似的。
十幾秒過去了，楊來就是看著他，卻什麼都不說。看著平時那張堵都堵不住的嘴此時如此沉默，蘇良莫名的覺得煎熬。
就在蘇良幾乎忍不住想要問出聲的時候，楊來忽然把臉扭到了蘇良看不見的那面，一聲低低的斥罵就這樣響在了蘇良耳邊：「你妹的，你那麼有錢，還天天到我家蹭飯……」
蘇良一愣，之後又哭笑不得。
蹭飯？我哪次沒買東西過去啊。但是……這是重點么？其他的事，你都不在意的么？
……也是，他畢竟是楊來，他就是這種人啊。
「你笑什麼？你還敢笑？你還我飯錢！還有住宿費！告訴你別想賴賬，我可都記著呢……」
「好好好，給給給……」
「有你這麼敷衍的么？我告訴你……」
「恩恩，知道了。」
「你別打岔你讓我說完……」
「好好，你說你說。」
「我說……」
「你說得對！」
「你妹的！我還沒說完……」
「不用說啦，咱們好兄弟嘛，心有靈犀。」
「狗屁的心有靈犀！你再打岔就絕交啊啊啊啊啊啊啊——」
……
蘇良是捂著肚子走出病房的——笑到肚子疼。
「看起來，你們聊得不錯啊。」一個聲音從前方傳來，蘇良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黎叔。
高個子的中年男人體格壯碩，站在門后的陰影里，穿著修身的背心，膀闊腰圓。
「黎叔你這麼黑，還專挑沒光的地方站……」話音一頓，蘇良摸著下巴，一臉認真的看著黎叔，忽然說：「不過做了這麼多年的豆腐……怎麼也不見您老變白一點兒？」
黎叔嘴角抽了抽，一巴掌就呼了過來，蘇良一閃身，輕巧的躲開。
「你小子就是欠揍。」
「嘿嘿，活躍一下氣氛。」蘇良嬉皮笑臉。
兩個人並肩往外走，下樓梯的時候，黎叔碰了碰蘇良的胳膊，低聲問：「你都告訴他了？」
蘇良嗯吶一聲：「也沒什麼可隱瞞的……黎叔，去喝一杯？我有事想問你。」
「……好。」
……
兩個人來到樓下的大排檔，隨便找了個座位，點了幾十個大串，又上了兩杯燒酒。
蘇良站起來給黎叔倒了酒，然後坐回座位上。
「黎叔，這次的事謝謝你。要不是你及時趕到，我就翹辮子了。」蘇良舉起杯，隔空一點，然後收回，直接一口氣悶下。
黎叔看著蘇良，跟著也喝了一杯。
蘇良又一次為黎叔滿上，然後給自己也倒滿。
「黎叔，我想知道有關二叔的事情。」蘇良臉色微紅，明顯是那種一杯酒下肚，就開始暈乎的人。
「……你想知道什麼？」黎叔似乎早知道蘇良會問他這個，所以只是略一沉默，沒有表現出驚訝。
「你說過他很厲害，」蘇良看著黎叔的眼睛：「他比黎叔你還厲害？」
在蘇良看來，黎叔已經很厲害了。當年蘇家十大悍將，黎叔已是其中的佼佼者。拳法、刀法都練到大成，槍法也能達到百步穿楊，跟著蘇擎一統羊城，是蘇家、乃至整個羊城的風雲人物。
雖然沒人會想到這個人最後會甘心在一個小巷子里賣豆腐。不然恐怕任誰也不敢去買他的豆腐——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做豆腐的老闆的那雙手，不知用多少鮮血浸染過。
黎叔搖了搖頭：「我的厲害，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不等蘇良再問什麼，黎叔一仰頭，又幹掉了一杯酒。酒杯被重重的放在桌面上，黎叔神色黯然：「我不是在謙虛。你記得吧，我曾經和你說過，蘇家保不住你。」
「記得。」蘇良點頭。
黎叔深深地看了蘇良一眼，對他說：「那麼你也應該記得我對你說過，現在能保住你的，只有二爺一人。」
蘇良忽然明白了黎叔話里的意思。
堂堂羊城蘇家，勢力龐大，底蘊豐厚，不說羊城一霸，起碼也是一流世家。但是這樣一個大家族，卻沒有從那些人手中保護自己的能力，反觀那個素未謀面的二叔，卻被認為能夠保得住他。
難道說，那個人比整個蘇家還要強大么
又或者說，那個人真的那麼值得信任么？
蘇良沉默過後，忽然身體前傾，目光定定的對黎叔說：「黎叔……我想見二叔一面。」